貿易大戰,中國應該針尖對麥芒!撲克深度專訪興業首席魯政委
作者:石省昌 撲克內容團隊 來源:撲克投資家
導語:如何應對貿易大戰?
撲克導讀:美國新總統川普領導下的新政府正在實施一些列貿易保護政策,這包括對華反傾銷。針對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對中國的衝擊,中國務必作出反擊,避戰求和並非良策。經濟學家認為,針尖對麥芒式的針鋒相對,讓我不好受你也別想好好過,這或許是較為可行的方式。
我們注意到,美國華盛頓時間2月2日,美國商務部就對華不鏽鋼板帶材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作出終裁,裁定中國企業63.86 %-76.64%的反傾銷稅率和75.6%-190.71%反補貼稅率。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將在3月20日左右做出美國產品權益是否受到侵害的最終裁決。有媒體報道稱,如果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之後確定其此前的調查結果,認為美國此類產品受到了不公平競爭的傷害,這一反傾銷稅將生效並持續5年。
2月4日,中國商務部貿易救濟調查局局長王賀軍就此表示,中方對美方連續對華鋼鐵產品裁出高額稅率表示失望,對美方不公平的調查方法表示質疑。
2017年1月,中國企業的海外貿易之路走得並不平坦。
1月10日,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對中國洗衣機反傾銷案作出了肯定性損害終裁,導致中國輸美大型洗衣機被徵收高額反傾銷稅;
1月23日,美國商務部公布最終裁決結果,認定從中國進口的卡車和公共汽車輪胎存在傾銷和補貼行為。
顯而易見,中國鋼鐵行業正在經歷「去產能」的陣痛,在美國祭出貿易保護措施的時刻,對於中國鋼鐵行業將是嚴峻的挑戰。更重要的是,貿易保護措施和孤立主義,往往會像瘟疫一樣蔓延和傳播,這對於復甦緩慢的全球經濟而言,是一場嚴峻的挑戰。儘管這一次貿易制裁或許並非特朗普政府發端,但從競選期間的種種言論可以看出,美方的貿易保護措施並不會就此收手,對此我們應有足夠的警惕。
但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經濟的全球化進程不會停滯,並對世界經濟產生廣泛影響。這從近期中國領導人的號召和中國政府的姿態可以看出。每個人都需要陽光雨露,不可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存活。
本期撲克專訪,我們有幸專訪到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華福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魯政委先生,深度解讀央行貨幣政策和中國產業經濟,並對中美貿易關係進行深刻剖析。
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
華福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魯政委先生
一、貨幣匯率和金融
撲克投資家:2月3日,央行行長助理表示,貨幣政策總體應保持審慎和穩健,既要適度擴大總需求,防止出現經濟短期過快下行,又不能過度放水。「中性」應該是什麼樣子?
魯政委:第一個問題,關於「穩健中性」。過去我們見過「穩健」,看看過去「穩健」時期的具體政策操作,有過升息有過降息,有過提准有過降准。所以,「穩健」其實是指政策希望達到的目的,而不是指具體的利率水平或者工具選擇。所以,也從這個思維角度來理解「穩健中性」,從現在來看,相對於上期也就是提出穩健中性之前的時期,即2016年的上半年甚至是2015年的貨幣政策,現在是有邊際收緊的,要不然的話從穩健到穩健中性,加上「中性」這兩個字就沒有必要,相對於前一期是有邊際收緊。
第二個問題,穩健中性是不是一種始終不變的狀態?是不是意味著要一直維持2016年12月和今年1月的這種利率水平和這種數量的鬆緊程度?肯定不是的,穩健中性是一種狀態依存意圖的定性描述。也就說,根據經濟金融形勢的變化,政策不能太松不能太緊,既要保證不出現過度的槓桿和泡沫,也要確保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
如果下一階段資產價格繼續出現明顯上漲,比如說房價和債市加槓桿,那可能還會再緊一點。如果這些不是問題了,房價基本上穩住了,債市的槓桿基本上回到了合理水平,那就要看經濟增長,如果經濟增長出現明顯減速,就可以松一點。所以說它是一種狀態依存的定性描述,不是一個靜態。
撲克投資家:這是否是「中性」的具體表現?
魯政委:我前面說過,中性是定性描述,是狀態依存的,怎樣才符合中性要看當時的主要矛盾。我們從歷史來看,每一次逆回購利率上調,或者其他政策在邊際上有所收緊的時候,都是出於防風險的需要。只是說不同的時點「風險」所指的具體內容並不一樣。比如說,在2012年信託融資的快速增長,導致了2012年7、8月有兩次逆回購利率的上調;
2013年則是因為銀行同業的迅速擴張,國內對於「影子銀行」的擔心加劇,導致了8、9月逆回購利率出現上調。這一次,則是來自對債市、樓市防泡沫的需要,房地產價格在2015年下半年2016年快速的上漲,以及2015年和2016年下半年債市利率的不斷下行之後債市加槓桿比較高的程度。但需要注意的是,「處置風險」始終都是一個短時間內的問題,隨著風險的消退,處置風險時的貨幣政策不會長期執行;而且,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對風險點的處置都在增長暫時無虞的情況下進行的。
撲克投資家:2017年央行的貨幣政策基調依舊是「中性」,多方認為最新的貨幣政策略微偏緊,2017年的經濟增長和固投能否支持這樣的政策基調?
魯政委:「穩健中性」相對於「穩健」的變化,在這個時點是邊際收緊的,但不意味著一直會維持這種狀態,未來應該會與時俱進。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大家討論的問題可以認為不是一個真問題。因為眼下靜態來看,2016年第四季度和2017年第一季度,保增長暫時不是我們面臨的主要問題,因為第四季度增長出現了反彈,而從各種指標來看,很可能今年第一季度經濟景氣程度也還是不錯的。
所以,政策相對於前期明顯回收,經濟目前能夠承受,但是如果到了第二第三季度經濟開始出現減速,加上經過兩個季度的處置風險之後,風險也不再成其為主要問題那,政策重心就應該會發生改變。
所以,大家的擔心僅僅是從靜態來看的,從動態來看,應該不是一個問題。防風險與穩增長並不矛盾,在一定的增長水平上,增長的穩定可以為處置風險創造最佳條件;如果增長低到一定的水平,偏低的增長本身就會成為各種風險「導火索」。所以,未來隨著主次矛盾的變化,政策會發生相應的調整,這種與時俱進本質上也是「穩健中性」的需要。
撲克投資家:2月3日,央行全面上調公開市場操作逆回購利率10BP,7天逆回購上調至2.35%,14天逆回購上調至2.5%,28天逆回購上調至2.65%;上調隔夜SLF利率35BP至3.1%,上調7天SLF利率10BP至3.35%,上調1月SLF利率10BP至3.7%。有觀點認為,央行已經進入了「加息周期」,您怎麼看最近央行一系列貨幣政策?
魯政委:最重要背景就是,從貨幣市場利率來看,從2016年8月份開始就已經在收緊,那為什麼沒有在那個時候上調逆回購利率和SLF的利率,而到了年後再做這件事情。我們推測,很可能是因為今年1月形勢的變化使得央行覺得必須要出來做一些更為明確的表態。1月份會發生什麼?從歷史經驗推斷來講,第一,2009年之後每年1月份的貸款都是全年單月最多的;
第二,2013年之後每年1月份都是下一年的貸款比上一年一月份的貸款更多,也就是說2014年1月比2013年1月多,以此類推。假設歷史經驗今年繼續延續的話,2016年貸款在絕對數上可能不小,雖然從同比的角度未必高,但較大的絕對數值仍然可能導致市場預期偏離政策所期望的方向。
我們考察過,1月份空前貸款的增長往往直接催生房價的更快上漲。從房價指數來看,2009年信貸高增長之後,房價的下跌逆轉了;2016年1月貸款的高增長,2015年已經啟動的房價上長出現進一步的加速上行。因此,如果這種情況再度出現,對於目前抑制泡沫的工作就並不是很有利。
所以政策當局必須要做出公開的行為,向全市場全社會宣示政策進一步向穩健中性的回歸。能夠公開選擇的行為可以是提高一年期存貸款利率、上調存款準備金率、上調公開市場操作利率。可是,上調一年期存貸款基準利率和存款準備金率,這些都是非常剛性的政策,短期內不容易掉頭。但是逆回購利率、SLF這樣的利率,從過去來看,尤其是逆回購利率短期內是可以上可以下的,為政策提供了可進可退的手段。
撲克投資家:這些政策的發生,基於目前中國什麼樣的經濟狀況,與美聯儲的加息周期有什麼關係?
魯政委:應該說,並不能完全排除利率和匯率之間存在平衡的需要。正如有政策官員在文章中講到,匯率和利率之間有平衡的需要,因為需要面對著國內外資產價格強對比的壓力從這個意義上說並不是美聯儲加息導致了國內利率的上調,而是說可能當前匯率狀態的選擇對利率有壓力。
撲克投資家:中國現在匯率的壓力怎樣?
魯政委:匯率的壓力比過去一段時間要小一些,小一些的壓力也是邊際上的和動態的。因為小一些的條件隨時都在發生變化:
第一,美元在特朗普上任前期瘋狂沖高,從98跑到103,目前已經出現了一定的回落。特朗普的就任包括他說強勢美元扼殺美國的競爭力,歐元日元低估需要升值,德國日本操縱匯率等言論,這些都促使美元出現回落。我們在去年末完成的2017年美元匯率的年度展望中,預期美元的軌跡就是「U型」的,兩頭高中間低。美元的走弱有助於人民幣貶值壓力減輕。
第二,是中國國內經濟形勢和政策的變化。變化主要在三個方面,第一是從去年12月份開始,對於資本的宏觀審慎管理相對於過去在進一步加強,有助於減輕資本外流的壓力;第二是去年第四季度,經濟出現了兩年以來的首次反彈,經濟基本面的改善有助於減輕貨幣貶值的壓力;第三,第四季度開始出現了境內貨市場利率的上升。而匯率遠期是用利差來定價的,中國利率水平反超美國,有利於遠期市場人民幣匯率的穩定。更為重要的是,匯率的長期走勢還需要依靠一個國家的產業競爭力,從基本面看這個是決定未來匯率走勢更關鍵力量。
撲克投資家:人民幣應該錨定什麼?
魯政委:任何一個國家的貨幣都會有一個「錨」,這個所謂的「錨」就是指央行參照什麼來來調整貨幣政策。它彷彿航標燈,你到底是想讓船離航標更近還是更遠一點,但首先你要知道航標在哪裡。從全球來看,在固定匯率狀態下,固定匯率自然就是匯率錨,所有的政策都得以保持雙邊匯率的穩定為前提。
但是當匯率開始走向浮動的時候,從成熟經濟體來看,這些經濟體不約而同走向通脹目標制,或者說都走向了形式不同的「泰勒規則」,就是在增長(失業率)和通脹之間尋找平衡。到底說是通脹的權重大一點,還是增長的權重大一點,可以討論,但肯定是需要兩者兼顧。
至於說通脹當中,是否包不包含資產價格,也可以討論。失業率實際上是增長另外一種形式的表述。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在中國,可行的貨幣錨應該是中國版的「泰勒規則」。
撲克投資家:現在央行的政策是否起到了收縮流動性的作用?將會產生什麼樣影響?對樓市債市影響如何?
魯政委:衡量流動性收縮的情況,看數量是一個方面,更準確的是要看價格。看價格的話,從2016年8月份開始利率價格明顯上升,用10年國債來講,現在利率水平相對於當時本輪的最低點2.6%差不多上升了90個點,而很多信用債的利率則上升了100多個點,流動性回收確實取得了明顯效果。
和直接調整一年期存、貸款基準利率相比,貨幣市場利率的變化對於企業融資成本的傳導要更慢一些,但是不能否認依然有一定傳導作用。比如,由於利率上升,今年第一季度很多企業取消了原定的發債計劃或者企業發債成本明顯上升。同時,對貸款的定價也會有一定的影響。對於債市和樓市,也的確引導了預期,使得市場更為理性。
撲克投資家:您此前表述,對於匯率來說,由於目前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仍高估,因此2017年匯率彈性或繼續增強。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高估有何影響?
魯政委:實際有效匯率會受到各種國內成本和人民幣和美元雙邊匯率的綜合影響,不僅僅是指雙邊匯率。這就如同說CPI,經常說CPI受豬肉影響,但不是說CPI就是豬肉,豬肉就是CPI;豬肉漲CPI跟著上漲,但豬肉不漲,不排除CPI也會漲。實際有效匯率是經濟學上的一個專業術語,它用來衡量一個經濟體在可貿程度高的產品領域的國際競爭力。
通俗地說,可貿易程度高的產品是第一產業的大宗商品和第二產業最近幾年,中國經濟下行,下跌的力量來自於第二產業,跟第一產業和第三產業沒有關係。因為從2007年以來第一產就是那麼一個速度,沒有趨勢性的變化,第三產業從2007年後尤其是2012年後第三產業的增速都比整個經濟的增速要高,去年增長7.5%左右。如果經濟能夠和第三產業保持一致,其實就不用保增長。
關鍵是第二產業出現了問題,我們由此推斷實際有效匯率偏高。實際有效匯率包括一系列的東西,除了雙邊匯率之外,也包括各種國內成本,比如稅收成本、融資成本、房地產價格和勞動力成本等等。也正因為如此,2014年之前,國家花更大的力量來解決融資成本過高,2015-2016年則在大力推結構性減稅和適當降低勞動力成本(比如減輕企業所繳納的社保),現在則是試圖解決樓市成本過高。
房地產對國內成本影響較大,不僅僅是房租問題,企業僱傭的每一個工人都要住在房子里,吃的每一口飯都是在租的鋪面里售出的,土地和房價的上漲帶來的是直接抬高了每一個工人最低的剛性生活成本,由此直接抬高了每個企業的用工成本,從而削弱了企業的競爭力。就像現在看到的,經濟在下行,但是工人工資卻在不斷往上漲,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租金和一日三餐費用在往上漲,而工人個人的凈所得未必增加了。典型的例子,過去招人在談工資的時候只談全年的總包,不必談結構(固定工作和年終獎金的佔比),反正能拿到滿意的收入就好。
現在大學生每次都還要求談工資結構,每個月固定工資多少錢,因為他要租房子、買房子要月供,工資少了活不下去。從眼下匯率來講,特朗普上來匯率和貿易保護主義出現了一系列急轉直下的言論。這意味著,現在需要召開一次新形勢下小型的「布雷頓森會議」,中美或者說全球主要經濟體之間尤其是歐美日英,要坐下來就匯率重新磋商。
撲克投資家:香港大學教授肖耿近日發文認為,美聯儲加息主要是關注美國國內經濟狀況。您怎麼看美聯儲加息?
魯政委:對於美聯儲對利率的考量。毫無疑問美國首先是從自己國內經濟的角度來做利率政策選擇的,但這並不是說他只關注自己的情況,完全不關注國外情況,而是關鍵國外會不會對美國國內造成影響。美聯儲其實是站在國外變化會不會對他本國造成影響的角度來關注國外的,如果對美國會造成影響,那政策調整就會做出考慮。比如說,去年美聯儲的利率決議當中,N多次提到國外的問題,比如英國脫歐的影響還提到中國的影響。
他在政策考量當中會把你對他的影響內部化後來考慮,如果沒影響他就不管了,該怎麼干怎麼干。不是不關心國際而是從對國內影響的角度來看待國際事情。第二,對於美聯儲對匯率的考量。在美國經濟權利架構中,按照過去的傳統,美聯儲主席不能直接評判美元匯率的高低,評判匯率的權利掌握在財政部長手裡,美國總統也不能評價美聯儲的政策,美國總統很少直接評價匯率。
匯率也屬於貿易政策的一部分,在貿易政策上由美國國會有相當大的權利,因此,國會議員也經常評論他國匯率。這和中國不一樣,大家總覺得央行行長應該說匯率,美聯儲主席怎麼不評論呢?各個國家的傳統和權利架構不一樣,在很多經濟體,法律上匯率穩定的權利有的國家在財政部有的在央行。
撲克投資家:前幾次中美匯率膠著變化,央行是否進行了干預,這種干預是否起到了效果?
魯政委:放在全球來看,有這樣兩個經驗:第一,你永遠無法判斷到底在匯率的問題當中,各個國家的央行到底有沒有伸手,伸手的程度到什麼水平;第二,無論有沒有伸手,最後發現央行干預行為都沒辦法逆轉趨勢。除非是完全資本管制,否則,對於央行干預的最終有效性的評估,都要保持謹慎。
撲克投資家:央行近期的資本管制組合拳起到了哪些作用?
魯政委:怎麼看這個問題?首先,從上到下來看,我們應該把政策組合放在中國不斷融入全球化、不斷對外開放這個大的背景下來觀察。從這個意義上說,人民幣匯率的市場化改革仍然會不斷向前推進,而採取的所有政策,都只是要確保這個過程的平穩。這些政策也會根據市場化進程不斷優化。
在達沃斯論壇上,總書記講,我國對外開放趨勢是不可逆轉的,不能關在屋子裡,既沒有陽光但也沒有空氣。在2016年IMF對中國的第四條款磋商聲明中,IMF的高官對中國匯率的改革表示讚賞,而且支持中國在這個方向上繼續努力,同時支持中國在必要時候採取資本賬戶的管制以卻保持這一過程的平穩。
撲克投資家:您說,2016年的融資成本的同比增速處於或接近2002年以來的低位。融資成本繼續降低的空間有限。中國的融資成本在企業成本中佔多少分量?與發達國家比,我們的融資成本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魯政委:由於各個國家金融體系和統計口徑的差異,獲取數據並不容易,所以不好回答。但是,我想說的是比成本更重的是企業盈利能力的變化,幾年前,有些研究者把中國經濟的下滑歸結為融資難融資貴。
我當時就說,貸款利率高也就是6%,但我發現,很多企業貸款給他就算不要利息,到年末它連本金也還不了。這意味著,不是說降低融資成本沒有用,但是說融資成本降低了問題就解決了,也沒有用。現在關鍵是企業盈利能力出現了問題。
撲克投資家:您說,2016年不是一次類滯脹,而是一次非常典型的滯脹。是出於什麼做的判斷?另外,2017年是否依舊?擺脫滯脹,中國還需要做什麼?
魯政委:「滯漲」在經濟學上的意義是由於供給的萎縮導致價格的上升。供給減少意味著經濟增速的放緩,但這個時候價格上漲。現在看到經濟下行但是物價卻在上漲,這符合經濟學當中滯漲的定義。2017年在這方面我覺得應該有所緩解,原因是一些供給有所恢復,這種情況下物價漲幅放緩,和經濟整體的基本面會一致,一致起來就不是滯漲了。
我們注意到新的一年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特彆強調市場化法制化。市場也會讓供給減少,,但更多是在競爭中淘汰落後產能,企業東西賣不動就死掉了。與之對應,行政的力量可能邊界把握不準,可能搞多或者搞少,但是市場的力量偏差不會那麼大。所以,市場化法制化的供給側改革,有助於緩解「滯脹」風險。
二、中美關係和國際貿易
撲克投資家:您說「美國通脹預期和美聯儲加息預期的發酵,新興經濟體可能面臨資本流出壓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也可能對新興經濟體發展造成不利影響。」您預判2017年美聯儲加息幾次?中國目前資本流出壓力如何?
魯政委:主流預期美聯儲加息兩到三次,我們的看法是這主要取決於特朗普基礎設施投資政策能不能如期開啟,如果說不能如期開啟,因為涉及到預算和征地也涉及到立法,如果投資沒有如期到來或者沒有達到預期的量,美聯儲加息次數很可能會比預期少。
資本外流表現在哪?中國持續外匯占款的凈下降,這都是資本外流的表徵。也包括中國FDI流量數據是逆差,流量就是當年新增,存量數據還是順差。外貿順差的情況下結售匯水平是逆差,這也是資本外流。
撲克投資家:2016年全年中國出口金額20974億美元,全年累計出口增速-7.7%,增速比2015年進一步降低4.8%,連續兩年出口增速負增長。從2011年起算,中國出口已經連續6年增速下滑。怎麼預判2017年的世界市場?
魯政委:如果我們自己看自己,也就是和2016年比2017年的出口或許略有改善。原因是全球主要發達經濟體的經濟狀況有改善,但是前景依舊不容樂觀。原因有兩個方面:
一是,2016年開始中國進出口增速低於全球水平。2016年之前,中國的出口挺不好的,-7%、-5%之類,但全球平均水平是負的百分之十幾,我們還是相對略好一些。但是現在我們和自己比是好一點,但人家好轉更多,這折射出我國企業競爭力越來越差。
二是,特朗普的貿易保護政策,前面的預判都還沒有包含特朗普可能出台的貿易保護政策,貿易保護主義不要以為就美國自己做,其他人站旁邊看著,美國可能會有強烈的示範效應,那貿易保護主義就是全球浪潮,如果是這樣就對中國衝擊非常大。實際上已經出現一些端倪,從特朗普的排兵來看,特朗普選用的官員都是在對華貿易上非常鷹派的。
在特朗普沒有正式上任時,1月份美國對華髮起的反傾銷案例已經急劇上升。這些行為和特朗普在競選的時候他的一個說法都是一致的。除了徵稅、匯率操縱之外,可能還有一句話被普遍忽略了,但是我覺得卻是最先開出來的第一炮,那就是「加強對華貿易執法」。這還是在現有框架裡面,即便不出新的招,就可以抓你抓得更多。我們看到發起的反傾銷案例大規模上升,雖然沒有出新的法案。
這會對中國的貿易帶來非常大的負面影響,在過去的歷史分析中發現,只要美國對中國的反傾銷多,那一年中國對美國的出口都會出現下滑,出現明顯的減速。今年肯定會有更多的反傾銷出來,對我們壓力比較大。具體來說鋼鐵、化工遭遇反傾銷的可能性更大,比如說輪胎、石油、天然氣和鋁這些行業。
撲克投資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對中國會造成什麼影響?
魯政委:從過去的歷史數據分析,凡是美國對我國發起更多反傾銷的年份,我國的外貿增速都會出現明顯的放緩。所以,美國一旦真正採取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對我們的影響不容低估。在應對策略上,博弈當中有個術語叫做「可置信威脅」,如果對手不合作,你的最佳策略不能是像中國傳統文化中所說的那樣「以德報怨」,而是要「針尖對麥芒」,就是你打我我就要回擊你,最後讓他發現打對大家都沒好處,最後就會坐下來談合作。
所以,為了求得最終好的結果,就要以戰逼和,而不能一味以和求和。所以,我個人的建議是:首先,我國要在現有國際貿易公約或慣例的框架內,做好自己的工作,避免授人以柄,因為若存在這樣的問題就會被「加強貿易執法」給抓了。
第二,在現有國際貿易法律框架內據理力爭,這點很重要。比如說美國對華反傾銷,會一個個起訴企業,比如說輪胎企業,最後應訴和不應訴的企業最後的反傾銷稅率是不一樣的,應訴了,有理有據,可能還是比較低的稅率,不應訴的企業,最後稅率就會很高。這種處理規則要讓我們國內的企業知道,因為國內企業很多相當傳統,未必有國際視野,被人家一告就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們的行業協會,政府和海外商務參贊,要向企業提供相關的信息和知識的培訓,這些是公共資源,要用起來。
第三,尋求可能的機會與美國磋商,包括尋求雙邊和多邊框架內的磋商;同時,中國也要自己尋求更多雙邊自由貿易,為自己在國際貿易中尋求更多戰略縱深。搞多邊,美國現在不想玩,英國也出現這樣的苗頭,如果這些大國都不玩,中國非要在多邊當中搞,難度可能也比較大。那就也搞雙邊,比如找英國談、德國談,因為英國現在對雙邊自由貿易非常感興趣。這樣即便多邊談判無法取得進展,我們受的影響也沒那麼大。
第四,要仔細了解美國這些政策的主要議員代表哪些利益集團,以便在對美貿易當中採取有針對性的手段。這樣,我作出反擊、要制裁你的時候,能夠打到你的七寸。誰對我最堅決,我打你的時候就打那個產業。坐下來談的時候就可以多進口你這個產業的產品,如果進口完了,你還對我態度不好,就再打你,這個很有必要。
過去我們緩和與美國的貿易爭端就是「坐飛機、吃大豆、看大片」,有合理性,因為在伊利諾伊州就是對華鷹派議員所在的一個州。這個州的大豆產量全美第一,波音公司總部也在這個州。當然,我還要關注,我飛機也買了豆子也買了,你伊利諾伊州的態度有多少改變?沒有改變我就要減少飛機和大豆採購。
撲克投資家:中國最高領導人首次參加達沃斯經濟論壇,發出全球化的號召。這對於世界和中國,有這什麼樣的意義?中國提出的全球化政策會給全球貿易以及中美關係帶來哪些影響?
魯政委:總書記更多的是在宣示了中國的立場和願景,中國政府部門也會積極照著這個方向努力,但是,開放需要全球的合作,所以,我們也期待其他國家的積極回應。中國的倡導其實鼓舞了國際社會對中國持續開放和引導自由貿易的信心,但同時也需要其他經濟體的合作。
撲克投資家:美國特朗普新總統上任,新政府對華貿易會採取哪些實際措施?對中國可能產生什麼影響?實際上貿易保護政策已經被人類歷史多次證明過走不通。
魯政委:特朗普新政府對中國會採取哪些貿易保護政策呢?力度怎麼樣另當別論,但是著可能手點其在競選中已經說得很明白,第一個,可能動用進口關稅,加多少什麼時候加,全部加還是對部分產品加,這個另當別論;第二個是匯率上的政策,宣布中國在匯率上的操縱,宣不宣布是一回事,但是匯率施壓是他找準的一個點;第三個點就是加強對華貿易執法;第四個點就是促使美國製造業迴流,就是說不要到海外去投資回到美國來投資。
對中國的影響,我覺得,第一對中國來講,外貿這駕馬車還是很重要的,包括美國在內的貿易保護主義上的強化行為,會對中國外貿產生不小的影響。但是,除了外貿本身,其也可能對中國產業結構升級帶來挑戰。這麼多年來,我國產業在技術上的快速進步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中國融入全球化,在這一過程中通過代工、出口、吸收FDI,在「干中學」獲得「技術外溢」。
問題是,當這些貿易保護主義發生之後,中國就在一定程度上被動地疏離了全球化,疏離了全球的技術前沿,這會對中國的產業進步技術水平的提升,對我國的學習的機制產生不利影響。但是也不必過度悲觀,因為中國畢竟是一個大的市場,我們可以拿自己的市場作為談判的籌碼,美國的市場大對中國很重要,但是中國也很大啊,對美國也很重要。可以在協商當中取得平衡。
雖然從經濟學家理性思考的角度,貿易保護走不通,但為什麼美國會選擇這樣的政策呢?但我們發現貿易保護主義在任何國家任何時候從來沒有被撤出過,而且在有些國家的某些特定時刻還佔據著非常重的地位。現在各個國家都有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貿易保護政策,貿易保護主義幽靈從來沒有從任何國家的政策靈魂當中排除出去,尤其當這些國家受到外界衝擊的時候,貿易保護主義更加強烈。
這個可以理解,畢竟貿易保護的長期影響是不可量化、短期難以看清楚的,但卻在眼下能夠迎合工人選民的增加工作機會的訴求。對於失業的人來說,肯定不會給你資本家投票,即便理性地看貿易保護主義對於全球經濟不利,但是站在民粹主義的背景下,仍然會成為現實的政策。不能因為經濟的理性就否認它可能變成現實並且在一段時間內被越來越強化的可能性。
撲克投資家:這樣的政策引發的中國貿易報復會對美國自身產生一個什麼樣的影響?
魯政委:這個很清楚啊,市場會對美國產生四方面的影響。
第一,美國上市公司當中,很多公司40%多的利潤是來源於中國市場,如果制裁會直接影響這些美國企業的表現。
第二,會提高美國消費者的成本。正是因為中國企業生產的東西被美國企業的便宜,才會讓美國的企業難受,現在你不讓我產品的來了,好像你的企業不那麼難受,但你消費者遭罪了。我的襯衫一件50美元,你的襯衫100美元,那麼消費者的利益受損。
第三,會影響美國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美國過度保護傳統產業,使得更多資源滯留於傳統產業,影響了其自身的生產效率的提高。第四,面對美國的貿易保護,中國在市場方准入方面採取更多的報復手段,會讓美國更多的企業受損。你對我的鋼鐵報復我對你的鋼鐵也進行保報復,不盡如此,很有可能我在你希望開放的其他領域也採取報復手段。那麼美國受到的損失也會很大,雖然不容易量化。
撲克投資家: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2016年在分析國際經濟形勢時,第三季度例會認為,「美國經濟溫和復甦……部分新興經濟體實體經濟有所改善」,而第四季度例會認為「美國經濟復甦有所加快……部分新興經濟體實體經濟面臨更多挑戰」。美國經濟的復甦背後是什麼動力?還是在整體生產力與科技水平都沒有明顯爆發情況下的一個由寬鬆的利率水平維持的虛假現象?
魯政委:美國經濟復甦背後的動力是什麼?恐怕我們不能找出某一個東西去說,因為很可能不同時段有不同的力量在起作用,所以要找出哪個產業或者領域在起作用並不容易。也不能說貨幣委員會的說法是矛盾的,沒有人對未來的判斷是百發百中的。那麼現在到底是低利率造成的現象,還是科技的進步呢?這個問題不光是美國的經濟學家說不清楚,而且經濟史也從來沒有解決掉這個問題。什麼意思呢?以前有人說是TFP也就是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是經濟進步的原動力,但是後來發現那是在計量技術還不夠發達時候的一種研究結論。
也有一種研究發現,計量技術更為發達的現在,如果在計量中把能夠歸因於每一個要素都歸因得比較清楚,發現余值基本接近於零。同時,耶倫也講,隨著就業更加充分,勞動生產率可能因為「緊繃」而有所提高。所以,宏觀經濟學並沒有那麼一致的看法。當然,如果你願意相信宏觀政策有用,那麼,就自然會承認當前美國的經濟回升與寬鬆的貨幣存在莫大的關係,至少是過去寬鬆的貨幣是經濟復甦的必要條件。
撲克投資家:一個季度之內,是什麼讓部分新興經濟體從實體經濟有所改善轉變為面臨更多挑戰?面臨著哪些挑戰?哪些新興經濟體面臨的挑戰更多?從經濟學家角度看,這些挑戰該如何應對?
魯政委:第一個是貨幣政策的影響以及海外經濟當中的意外衝擊。這些外部的意外衝擊包括大宗商品價格的變化,特朗普當選所帶來的預期衝擊。新興經濟體的挑戰,更多的是在被動適應的全球中如何尋找一個明智的政策。新興經濟體最大的問題我覺得是政策智慧的缺失,未必是說是其他不可預料的東西。
因為在全球經濟表現不是很好的情況下,有一些新興經濟體還是有不錯的表現。比如說波蘭和印度,印度短期的經濟只是最近讓想法理想但操作倉促、準備不充分的廢鈔給毀了。廢鈔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操作出了問題,這也是政策智慧不足的一種反應。從經濟學家的角度如何看這些挑戰如何應對呢?那就是如何作出更為專業經濟決策,這要把經濟的技術性選擇與政治智慧融合起來。
撲克投資家:特朗普的基建建設將會遇到哪些阻力?美國要投資基建,中國能否在其中找到商業機會?
魯政委:特朗普的基建計劃有哪些阻力,我覺得可以看到兩個:第一,錢從哪裡來?如果從財政來,那麼財政要增加預算,預算需要立法,需要國會的配合。如果不從財政來,那可能要要PPP,讓民間企業投,民間企業到底聽不聽你的話,會不會跟你走,這是個問題。第二,基建形象化理解為軌道交通、高速公路與鐵路等等,那很多基建就需要征地。在美國征地很困難,一戶人不願意就征不了。如果要出台特別法案加快征地,那你得先立法,這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我想這是他短期內最大的阻力。美國的基建中國能不能尋找機會?當然可以。
從特朗普對馬雲的態度來看,他是個實用主義的人,誰能夠解決我關心的事情就跟誰玩。如果美國是這樣的思路,財政沒有錢採取PPP的話,中國是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尋找相應機會。但此前中國要做好對法律風險的評估,當然我們認為投資美國基礎設施的風險可能比其他新興經濟體還要低一些,因為他法律體系比較完備。但是他法律很複雜,要搞清楚,法律搞不清楚是未來投資的最大風險。所以,在這裡要改變我們不願意給投資諮詢機構、律所出諮詢費的習慣。
撲克投資家:日媒近日報道,日本可能給美國提供數千億美元的資金進行基建和其他項目建設。
魯政委:這本身說明了日本意識到美國搞基建缺的東西是什麼?日本可以給,我們也可以考慮去平等競爭。不是說日本做了我們就不能搞。
三、國內產業和宏觀經濟
撲克投資家:2017年還將繼續推進央地政府間財政關係的改革,您怎麼看地方債務不兜底的政策執行?地方債務與土地財政會發生什麼變化?
魯政委:中國這幾年面臨的財政進一步深入的改革來說,央地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係。你可以認為現在地方債那麼多,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就是過去央地不協調的一種表現。現在怎麼看待不兜底的政策?我覺得,這中間的問題,如果做好了央地關係匹配,恐怕不兜底的風險也不是很大,因為地方政府就可以有多大財力辦多大事。
當然,除了央地關係,還有政府和市場關係的問題。有些事情政府不該干,就不應該攬過來干,就可以控制支出。第二,我們的《破產法》目前並未涵蓋政府和居民。在沒有《破產法》的情況下,對於政府來說,他們的債務只是流動性風險而不是信用風險。在不會破產的情況下,主要是要解決到期債務如何銜接上的問題。這個時候有效的預期管理很重要,這需要一個長期的財政規劃來進行引導。
對於土地財政,在一個特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來說,房地產對經濟的發展有很大的帶動作用,在這一階段土地就會自動成為政府重要的收入來源,這沒有什麼問題。隨著未來中國經濟的發展,產業結構會發生變化,土地財政的地位也會發生變化。
撲克投資家: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下滑。中國還有哪些潛力和要素開發可以達成中高速發展目標?
魯政委:長期來說中國的潛力在哪裡?第一,我們人口絕對數量很大,雖然我們的勞動力人口增速有一定下降,但在全球經濟當作未來仍然佔有重要地位,因為絕對量非常大。因為絕對量大帶來第二個機遇,也就是說我們創新潛力足夠強。如果天才的數量是大致服從平均分布的,那麼,人口數量足夠大意味著天才也足夠多,關鍵是要有好的機制把這些人的創造力激發出來。
第三,下一階段中國會從「農民工」紅利進入到「大學生」紅利階段,有人搞笑說大學生比民工便宜,就說明這一點。技術工人能力會更強,特別是創新能力會更強。那麼,在國際貿易的下一階段,我們就有可能更多轉到服務貿易,典型的比如軟體、設計和傳媒等,那初中生可能幹不了,但對於大專以上的學生不是問題。
撲克投資家:您在一期報告中提到,第二產業就業可能還未有擴張的跡象。第二產業就業擴張需要什麼條件?目前PPP大量上馬和財政貨幣政策將對第二產業造成什麼影響?
魯政委:第二產業在去年第四季度已經有反彈,目前第二產業的經濟指標略有回調但依舊處在高位。PMI指數雖然1月份比12月份略有回落但還處在高位。第二產業擴張需要哪些條件?短期來看得益於財政的刺激、房地產這些產業的改善;在中長期,則需要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的修正。PPP的上馬其實也是基建,目前基建增速也就在20%左右,對於第二產業的改善有積極作用,但仍然是溫和的。
撲克投資家:2017年固定資產投資會呈現什麼樣的狀態?房地產投資和基建投資會呈現什麼關係?
魯政委:2017年固定資產投資我覺得是總體可能會是震蕩下行的狀態。2016年是房地產發力,基建也發了一部分力,在2017年,房地產恐怕不能發力了。房地產在被調控的情況下,就更多的要靠基建。
撲克投資家:2016年民間投資下滑,中央曾派出督查小組。您如何看2017年的民間投資?M1和M2剪刀差和民間投資下滑有什麼聯繫?
魯政委:單純從數據來看,2017年民間投資預計仍然是小幅微漲的過程。真正的民間投資活力的發揮還要看第二產業整個景氣的恢復。在依靠基建投資的情況下,PPP可以起到一部分帶動民間投資的作用。M1和M2剪刀差和民間投資的關係,這個剪刀差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特別是地方債的置換和房地產的銷售。過去兩者之間比較強的關係,最近幾年這兩個因素使他們的關係有所減弱,剪刀差也就並不能夠很好展現出與民間投資之間的一致性。
撲克投資家:您預計2017年製造業投資和房地產投資增速均在1.0%左右,由此,基建投資增速需達17.4%,目標能否實現,從根本上說,要取決於資金來源狀況。目前來看,資金來源狀況如何?
魯政委:資金來源的狀況從去年12月數據來看,資金來源狀況比較好。今年第一季度資金來源狀況可能還可以。但是在全年整體的財政赤字受限的情況下,可能全年收支的壓力還是比較大的。PPP雖然大批量上,但是從落實來講,從入庫到項目落實變成當期切實投資,還需要一個過程。比如說2017年至少需要18萬億的投資,而PPP只能提供1.8萬億投資,還是很小。
撲克投資家:您認為,在目前淘汰舊產能的過程中,企業很難新增投資,第二產業固定資產投資更容易出現放緩。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依舊是2017年的重點,企業投資可否向新產能邁進?2017年固定資產投資您判斷會呈現什麼狀態?如果放緩,會不會拖累經濟增長?
魯政委:問題是增加新產能能夠獲利的方向在哪裡?除了2012年至今多年設備沒有更新,一些更新的需求之外,在其他方面,如果說看到新的產能獲利,企業就會主動去搞新產能了。或者說新產能能否盈利?問題是現在看到的一些方向或者希望的方向未必能夠持續盈利,這造成了製造業進退維谷的狀態。舊產能要去掉,但新的產能沒有發現強勁的點。所以,2017年會是震蕩下行的狀態,如果放緩肯定會對經濟增長在成一定的影響。
撲克投資家:您此前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可以歸納為第二產業的問題。實際有效匯率對中國第二產業有何影響?
魯政委:實際有效匯率高會影響第二產業競爭力,進而影響其利潤。所以看到實際有效匯率的強弱和第二產業在中國經濟中的佔比其實是一致。
撲克投資家:您曾講過,我們現在正在全球經歷著第四次全球產業轉移,而產業轉移背後最根本的驅動因素就是成本。為什麼會把成本選為最根本的驅動因素而不是其他?例如科技,產業鏈完整度?
魯政委:全球產業轉移的驅動力在成本,因為轉移的是製造業。科技如果只是創意這是沒有用的,比如說蘋果手機的創意好,但是如果沒有廠商把它做出來,這個創意是沒有用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製造這部分還是要選擇誰家便宜就放在哪裡做。最便宜其實表現為人的性價比,也就是工人的質量和效率。我們看到一些低端的產業比如成衣已經向越南、柬埔寨和印尼這些東南亞國家轉移;而需要更多的知識和熟練工人的配合,暫時還留在中國。
但是壓力也很大,目前中國各方面的成本換算成相同的匯率和美國比低不了太多了,考慮到貿易糾紛的不確定性,可能就使美國可能有一些競爭力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要高度關注。全球第四處產業轉移對中國影響非常大,轉移過快會影響中國產業爬升和科技進步。
撲克投資家:目前的宏觀政策是否意在經濟托底?有觀點認為,6%是中國經濟的鐵底,您怎麼看中國經濟的底部?
魯政委:任何時候任何經濟體都不會放棄經濟增長的目標,只是說把這個目標要維持的高一點還是低一點,這取決於政府的考量。2020的目標就是今後幾年每年增速不低於6.5%,所以,當然會在意托底,那麼這個底我認為是6.5%不是6%。現在是6.7%離6.5%只是一步之遙,但是這只是數字上的考量,更重要的是經濟內生動力、經濟質量,這恐怕還需要更多的耐心。所以,權威人士講,我國經濟「L型」的過程可能要經歷2-3年的時間。
撲克投資家:您的研究指出2016年上游企業利潤增速恢復很快但沒有向下游傳導。為何上游企業利潤增速如此之快?為何沒有向下游做傳導?上游企業的利潤能否持續?
魯政委:上游工業企業利潤增速那麼快其實主要是由於大宗商品價格的上漲。上漲來自供需兩個方面同時的發力,供給就是由於產能被控制和去掉,需求是由於基建和房地產在2016年保持強勢,這些對鋼鐵煤炭的需求都很大。所以上游漲的很快,但是為什麼沒有向下游傳導呢?因為更廣泛的下游領域需求沒有起來,所以決定了不能通暢地向下游傳導,這意味著上游利潤的攀升恐怕不能持續。下游企業利潤的回升需要經濟的完全復甦,如果下游企業利潤沒有回升就意味著經濟只是反彈不是復甦。
撲克投資家:您之前判斷2016年是典型的滯漲年,2017年大宗商品不會像2016年那麼強悍。2016年大宗牛市成因?2017年將會作何呈現?
魯政委:2016年大宗商品的大牛市是供給和需求兩方同時起作用,2017年依靠市場化法制化去產能,同時由於財政的托底,容忍經濟增速的進一步由6.7%放到6.5%,因而,對於大宗商品來說2016年的年景不會在2017年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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