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叢林的死藤水,比迷幻蘑菇更直擊心靈

亞馬遜居民相信植物是有靈魂的。雖然它們不說話,但它們有意識。「aywaska」 其實有很多種譯法,除了被譯成像毒藥一樣的「死藤水」,還被叫做「靈魂的葡萄酒」,飲用這「葡萄酒」的人能和精靈溝通、疾病得到醫治、甚至可以預見未來。

鼎鼎大名的 aywaska

記得在哥倫比亞麥德林的 airbnb 屋主是個健談的加拿大人,他每次和我見面聊著聊著最後幾乎都會眼神帶光的扯到 「aywaska」。開始我並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是隱約理解他在說一種「靈藥」,能夠排毒凈化心靈。

在伊基托斯的旅館,睡我上鋪的是個墨西哥人,一副嬉皮士模樣,常規性的問起彼此的行程,他神秘的一笑說我是專門為 「aywaska」 而來的,打算在叢林里住上半個月。

隨著旅行的深入,我逐漸明白他們所說的 「aywaska」 是一種植物,是亞馬遜地區人民認為最神聖最有智慧的植物。薩滿(Shaman,通俗來說就是巫師)會用這種植物和其他草藥煲成一種葯湯,它有個中文名字——死藤水。

「aywaska」 雖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它也並不像酒吧買醉那樣隨處就可以來一杯。它被眾多人所迷戀,卻依然隱匿於這片廣袤無邊的叢林深處。特別是作為一名初來乍到的外國人,根本無處可尋。當然也有走了高端路線的巫師,全球巡演一樣四處作法,但價格不菲且只接受會員制預定。說到底,想喝到一杯貨真價實的死藤水是可遇不可求的。

「按規矩我是不能帶你們去的……所以你們不可以說出去」 嚮導 Ray 拗不過我們,最終答應帶我們前往。

我們先回到營地,待到晚上出發,因為儀式必須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下進行。

Sally 表示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東西的存在,感嘆了一句:Young people!然後淡定的回房睡覺了。Jordan 聽說會嘔吐和腹瀉也放棄了。而 Coral 作為一名秘魯土著,對這個早就見怪不怪,也不想大半夜的瞎折騰。

亞馬遜居民相信植物是有靈魂的。雖然它們不說話,但它們有意識。「aywaska」 其實有很多種譯法,除了被譯成像毒藥一樣的「死藤水」,還被叫做「靈魂的葡萄酒」,飲用這「葡萄酒」的人能和精靈溝通、疾病得到醫治、甚至可以預見未來。

所以,無論如何,我決定前去一試。

神秘的儀式開始了

儀式定在夜間九點進行。八點半,我們乘獨木舟到達薩滿村莊,上岸後被摸黑帶到進行儀式的房間,等待薩滿出現,燭光下看見房間里有幾張地鋪和四個盆。而我和 Keenan趁著空檔趕緊向「前輩」 Sam 討教經驗。

「最要緊的只有兩件事,看好自己的嘔吐盆,然後知道廁所在哪」他半開玩笑的說。

沒過一會傳說中的巫師進來了,我的心情不亞於小學一年級時第一眼看見班主任。

這是一位大概六十幾歲瘦小的老頭子,和我想像中不一樣的是,他沒有光著膀子戴著牛鬼蛇神的飾品,只是簡簡單單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襯衣,更像是路邊擦鞋的。其實,對於很多貧窮的亞馬遜居民,西方的醫療是昂貴無法負擔的,aywaska 就成為最廉價的醫療。因此,在亞馬遜,薩滿並不神秘只是以叢林醫師的身份存在,為貧苦大眾所服務。只見這位醫師席地而坐,從帶來的籃子里依次拎出大大小小四個瓶子,和幾個口杯。

儀式正式開始,薩滿先點燃了一支煙草,四下噴煙,以此潔凈房間和每個人,接著在門口低吟了一陣。當四周都潔凈了,薩滿坐了下來,繼續念念有詞拎起其中一個瓶子上下搖晃。我死盯著那個瓶子,裡面盛滿黏稠的液體,由於四周環境太黑,看不出液體的呈色,只覺得這瓶子大概有一百年沒洗過。搖晃均勻後他開始把 aywaska 倒進口杯,再依次往口杯里噴煙。之後拿起另一個瓶子開始往我們每個人頭上噴水,這是一種味道刺鼻的液體,有點像精油。

做完這一切,薩滿示意我們可以開始飲用 aywaska 了。

味道並不陌生的 aywaska

作為中國人對這種味道應該不陌生,有點像加了酒精的藿香正氣水混合著土腥味,相比中藥也更為濃稠。旁邊的澳大利亞人 Keenan 喝了一口就聽見他開始往外嘔了。

待我們每個人喝完後,薩滿把蠟燭吹熄,儀式在全黑和靜默的環境下進行。我們靜坐在地鋪的被褥上,聽薩滿時而吹口哨時而吟唱。

BBC 曾在 2008 年到秘魯亞馬遜地區體驗 aywaska 草藥儀式,片中有提過儀式中的這些歌是薩滿修鍊時從植物的精靈那裡學習而來的。

其實薩滿的法力來源並不神秘,主要來自對植物的認知。在學習期間,薩滿要長時間服用某一種植物的草藥,期間更不可吃糖鹽紅肉和辛辣食物,並且要禁慾。就在與植物作最親密的接觸中薩滿懂得植物的效用和分量的控制,植物精靈也會將植物的能量和引出植物能量的歌傳遞給薩滿。因此,薩滿所泡製的 aywaska 草藥時經過無數次他親身服用和改良而成的,不同薩滿的 aywaska 也會是不同的,他們吟唱的歌也是在長時間修鍊中學習而來的。另外,每一次儀式中,薩滿也會和你一起服用,因此他也會嘔吐得到幻像,絕對和你風雨同行。

在黑暗中,耳朵傳來了新的音樂和沙沙作響的芭蕉扇的聲音與屋外的鳥叫蟲鳴此起彼伏。隨著曲目的轉換,我的眼睛不自主的張開了。張開的同時我也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居然透過屋頂看到星空,很快速的扭曲旋轉,密密麻麻的色塊跟幾何圖形不停轉換朝我眼前極速飛來,還有成群的蟲和鳥一起朝眼前砸過來,這感覺就像與一位武林高手過招,而他的數路完全超出我的認知,沒有任何招架之力。此時天旋地轉,有一股強烈的氣團從我身體內湧出,我迎來了一輪地獄般的嘔吐。

此時,所有人的藥力都開始發作,除了嘔吐聲此起彼伏外,各人也都在寧靜中獨自面對可能遇到的天堂或地獄的異象。

輪番嘔吐讓 aywaska 逐漸離開,恐慌感也隨之褪去。這時有了更清晰的幻象,耳邊的流水聲、鳥鳴、猴子在樹梢擺盪時吱吱作響,這些聲音變得立體,好像觸手可及就在身邊,此刻整個人也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寧靜,甚至是愉悅。而這期間理智仍可運作,這和酒醉失去自主意識是完全不一樣的,可以輕鬆的起身拿起手電筒去廁所。到後期,眼前浮現出一件又一件陳年舊事,詳情不多說。和最初開始的抽象幻象不同的是這些都令我放鬆感到平靜。

儀式到凌晨一點結束,歷時四個小時。這時候藥力已基本褪去,大家不再嘔吐,不再並存於現實和幻境中。薩滿噴煙作結,祝福每個人。

舉杯,痛飲吧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並沒有賴床,出門走到河邊,經過前一晚的嘔吐和內心掙扎,此刻卻沒有絲毫頭暈疲憊感,整個人異常清醒並且感到輕鬆,就好像和朋友徹夜談心,雖然沒有一下子就能解決問題,但真的很放鬆。只是這一次這位朋友是植物,名叫 aywaska。

之後見到了 Sam、Keenan,我們很默契的沒有問彼此究竟看到了什麼,只是簡單的問好,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沉默了一會,Keenan 突然說,「我看見了想念的人就在眼前,不可思議。」他更像在自言自語,於是我們都沒有接話。

原來他除了游泳也有所思念。

太陽初升,陽光一點點照亮密林。

這片叢林,它廣袤無邊,掩藏秘密,吐納生命。

就為這恆古不息的生靈,為印第安人永恆的智慧之光,為深藏在我們每個人心中的秘密。

舉杯。痛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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