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鬼

「我的房間里總是有些怪動靜,多數是在晚上,偶爾白天也有,聲音聽起來,咚…咚……」

「就像敲鼓嗎?」

「很像,但比鼓的聲音要小,而且很悶,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

「試著挖挖看吧,在那聲音傳出來的大概位置,一直向下挖,總能挖出來些什麼的。」

於是,第二天夜裡,當那聲音又響起來時,張娃便一股腦從床上爬起來,捉起提前準備好的鐵杴,按照那個年輕賣卜人的指示循聲找過去。

在他房間的東北角的地面上,一個只有蚯蚓穴般大的小洞引起了他的注意,聲音確鑿無疑地便是從那洞中傳出來的。張娃像只蛤蟆一樣趴在地上諦聽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開挖。

張娃脫掉上衣,將燈盞放在窗台上,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吐沫,挖出的土很快便在窗下堆積起一座小山,而他整個人都已完全陷進他所挖出的洞中。然而,什麼都還沒有挖到,而鼓聲仍在繼續。

他不甘心,咬著牙繼續埋頭苦幹,燭光已漸漸照不進洞里,他幾乎是在一片黑暗中義無反顧地向下掘進,又過了幾個時辰——或者是幾個晝夜,在挖掘的間歇他曾感到有些飢餓,但很快探寶般的慾望就將這種不適感給消除了,但他仍清晰記得那感覺,那是餓了幾天滴米未進的滋味,對他而言太熟悉了——地底的鼓聲逐漸大起來,而且還摻雜進許多其他的動靜,如笙,如琵琶,如鍾,重重旋律匯合在一起,讓張娃想起那天有幸在李府君舉行的宴會上的所聞所見。

一面出神地回味,手下的動作卻也一刻未曾停下,突然,隨著鐵杴又一次用力地向下刺去——叮!——驀地響起一聲酷似擊中了瓦片般的聲響。從地下,一束光柱直衝而出,音樂聲隨即戛然而止。

還沒等張娃俯下身來順著那光望去,底下就早已亂成了一團:「屋上有人!」「有賊!」「快來人啊!」男女聲混雜在一起,嘈嘈聒耳。

這著實把張娃給嚇了一跳,在黑暗中他左顧右盼,尋找著那群人口中賊的行蹤,一面返身逃走。慌忙中,卻不幸被自己帶來的鐵杴絆倒,摔倒時打亂了更多的瓦片,透過隙罅,他看到有人正手持著兵器沖了上來——「救命!」聲音還沒傳出洞口,幾支雪白的矛尖便已刺穿了他的身體。

那天的後半夜裡,張娃的鄰居們在同一時間都曾聽到隔壁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連窗欞都跟著顫抖了許久,只是誰也沒有太過在意。第二天,人們才發現張娃的家在昨天的巨響中被夷為平了地,人們急忙地圍攏上去,在一堆瓦礫中一通搜尋,卻連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找不到——真是窮得可以!——人們不無抱怨地離開了瓦礫堆,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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