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本書所聚焦回答之問題:
1:儒家思想在現代,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後,更聚焦的學習意義之所在 - 人道主義/正心2:中西方文化內涵的不同,-- 革新進取和消極避世之間的思辨。3:中國人的核心德行 - 圓熟!4:中國人的邏輯 - 近乎人情,大於合乎邏輯
5:中國人的人生最終價值 - 樂天知命以享受樸素的生活,家庭生活與和諧的社會關係
核心觀點摘要:
1:若視之為人道主義文化,若視之為社會生活上的基本觀點,儒家思想,仍不失為顛撲不破的真理。2:孔子思想是代表一個理性的社會秩序,以倫理為法,以個人修養為本,以道德為施政基礎,以個人正心修身為政治修明之根底。3:孔子的哲學精義,在他認定的「人的標準是人」上。儒家的整個禮樂哲學只是「正心」而已,而神的國度正式在人心之中。所以若打算「修身」,最好的辦法就是順乎其本性的善而固執力行。這就是孔子倫理哲學的精義所在。其結果就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4:孔子常把」仁「字描寫作一種心境。5:楷模的力量,產生了知識階級與「賢人政治」。知識分子這個上層階級,同時必須是道德上的上層階級,否則便失去了其為上層階級的資格了。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君子的含義。君子是在道德上仁愛而斯文的人,他同時好學深思,泰然從容,無時無刻不謹言慎行,深信自己以身作則,為民楷模,必能影響社會。不論個人處境如何,無時不恰然自得,對奢華,恆存幾分鄙視之心。6:人生和人類天性的圓熟的領悟,常為中國德性的理想。
7:因是當順利發皇時,中國人人都是孔子主義者;當失敗的時候,人人都是道教主義者。
8:中國人寧願採取「反乎道理「的任何行為,卻不能容忍任何人的」不近人情「的行為,此種情理的精神與普通感性的信仰在中國人理想上樹立了最重要的態度,結果產生了」中庸之道「。情理即為中庸之道,中庸之道的意義又可以釋作普通感性之圭臬。9:人生真正的目的,中國人用一種單純而顯明的態度決定了,它存在於樂天知命以享受樸素的生活。尤其是家庭生活與和諧的社會關係。10:一切智慧之極點,一切知識之問題乃在於怎麼使」人「不失為」人「和他的怎樣善享其生存。11:在藝術上,中國人極力求精細,在生活上,中國人竭力求和情理。12:《道德經》這一本著作是全世界文壇上最光輝燦爛的自保的陰謀哲學。它教人放任自然,消極抵抗。抑且教人以守愚之為智,處弱之為強。老子察覺了人類智巧的危機,故儘力主張」無知「以為人類之最大的福音。他又察覺了人類勞役的徒然,故又教人以無為之道,所以節省精力而延壽養生。由於這一個意識使積極的人生觀變成消極的人生觀。13:佛教一面以哲學,一面以宗教兩種性質征服了中國。她的哲學的性質所以適用於學者,它的宗教性質所以適應於民間。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等於他所受痛苦的深度。
關鍵內容摘要:
孔子的思想
30年代的儒家思想,遇到的最大的敵手,是整套的西方思想與生活,以及西方新的社會思潮,這種西方文明全是工業時代所引起的。
儒家思想若看作是恢復封建社會的一種政治制度,在現代政治經濟發展之前,被人視為陳舊無用、自以為是;若視之為人道主義文化,若視之為社會生活上的基本觀點,我認為儒家思想,仍不失為顛撲不破的真理。
儒家思想,在中國人的生活中,仍然是一股活的力量,還會影響我們民族的立身處世之道。
孔子思想是代表一個理性的社會秩序,以倫理為法,以個人修養為本,以道德為施政基礎,以個人正心修身為政治修明之根底。由此看來,最耐人深思的特點是取消政治與倫理之間的差異。其方法為一個倫理性的方法,與法家以嚴峻法為富國強兵之道截然不同。孔子的學說也是斷然肯定的,要求人對人類與社會負擔起當負的責任,所謂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此點與道家的適世玩世又大有不同。實際上,儒家思想所持的是人道主義的態度,對全無使用虛無縹緲的玄學與神秘主義完全棄之不顧,而是只注重基本的人際關係。這種獨具特色的人道主義最有力的教義,是「人的標準就是人」。一個人只要順著人性中的善去行動,就算初步奉行儒家的人之道了,並不必在什麼神上去尋找神聖的理想中的完美。孔子,相信道德的力量,相信教育的力量,相信藝術的力量,相信文化歷史的傳統,相信國際間某種程度的道德行為,相信人與人之間高度的道德標準。
孔子的哲學精義,在他認定的「人的標準是人」上。儒家的整個禮樂哲學只是「正心」而已,而神的國度正式在人心之中。所以若打算「修身」,最好的辦法就是順乎其本性的善而固執力行。這就是孔子倫理哲學的精義所在。其結果就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孔子孟子都把仁解釋稱「愛人」,但並不只是如此簡單。第一,孔子不肯把仁字用來具體指某個真人,同時,他拒絕舉個「仁人」的實例。第二,
他常把」仁「字描寫作一種心境。描寫作人所追尋,所獲得的狀態,心情寧靜時的感受,心情中失去仁以後的情況,心中依於仁的感受。所以,「仁」的本意應當是它純乎本然的狀態。一個人做到接近仁人的地步並不那麼困難,而且只要人自己心放的正,看不起那些為善言行;只要想做個「真人」,做個「仁人」,他都可以辦得到。孔子說若打算做個仁人,只要先做好兒女,好子弟,好國民,就可以了。儒家有合乎人情的思想,才演變出以,做為人的標準這條代理,不僅是人發現真正的自己,使人能自知,也自然推論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恕道。孔子的學說是以恕道為中心的。
士
楷模的力量,產生了知識階級與「賢人政治」。知識分子這個上層階級,同時必須是道德上的上層階級,否則便失去了其為上層階級的資格了。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君子的含義。君子是在道德上仁愛而斯文的人,他同時好學深思,泰然從容,無時無刻不謹言慎行,深信自己以身作則,為民楷模,必能影響社會。不論個人處境如何,無時不恰然自得,對奢華,恆存幾分鄙視之心。西方人讀論語而研究儒家思想時,最大的困難在於西方讀書的習慣。他們要求的是接連不斷的講述,像由全書中摘取一行一句,用一兩天時間去思索,在頭腦中體會消化,再有自己的反省與經驗去證實,他們根本不肯這樣。而事實上,在讀論語時,把個別的格言警句分開,逐日分別去咀嚼,不要貪多同時去思索。這才是讀論語這部書的辦法。
中/和
喜怒哀樂的情感還沒發動之時,心是平靜而無所偏倚的,這叫做「中」如果情感發出來都有節度,沒有過與不及,,叫做「和」
中,是天下萬事萬物之大本
和,是天下共行的大道。人如果能把中和的道理推而及之,那麼天地一切都各得其所,萬物也就各遂其生了。
中國人的德性
宋代理學家深信「心」具有控制感情的優越勢力,並自負的斷言,人苟能發明自己的本心並洞悉人生。
人生和人類天性的圓熟的領悟,常為中國德性的理想;從這個領悟,又抽繹出其他美的品質,比如和平,知足,鎮靜,忍耐這四種美質。
中華民族的民族德性1:穩健2:淳樸3:愛好自然
4:忍耐
5:無可無不可6:老滑俏皮7:生殖力高8:勤勉9:儉約10:愛好家庭生活11:和平12:知足13:幽默
14:保守
15:好色但上述一切性質都可以統括起來包容於「圓熟」一個名詞裡面。而此等品性是消極的,露出一種靜止而消極的力量,非是年輕的活躍於羅曼蒂克的力量。它所顯露的文化品性好像是含有以支持力和容忍力為基礎的特質,而沒有進取和爭勝精神的特質。因為這種文化,使每個人能在任何環境下覓取和平,當一個人富有妥協精神而自足於和平狀態,他不會明了年輕人的熱情與進取與革新具有何等意義。一個老大民族的古老文化,才知道人生的真價值,而不復虛勞以爭取不可達到之目的。中國人把心的地位看的太高,致剝削了自己的希望和進取欲。他們無形中又看到一條普遍的定律:幸福是不可以強求的,因而放棄了這個期望。
三大惡劣而重要的德性:忍耐,無可無不可,老滑俏皮忍耐的特性為民族謀適合環境之結果,那裡人口稠密,經濟壓迫使人民無盤旋之餘地,尤其是家族環境之結果,家庭乃為中國社會之雛形。無可無不可的品性,大部分源於個人自幼缺乏法律保障,而法律復無憲法之監督與保證。老滑俏皮源於道家人生觀。
忍耐忍耐為中國人民之一大美德,無人能猜想及有受批駁之虞。實際上它所應受批駁的方面,只可視為惡行。中國人民曾忍受暴君,虐政,無政府種種慘痛,遠過於西方人所能承受者,且頗具有視此等痛苦為自然法則之意,即中國人的天意也。有句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由是觀之,忍耐是有目的的。訓練此種德行的最好學校是一個大家庭,哪兒有一大群媳婦舅子,姐夫妹夫,老子和兒子,朝夕服習這種德行,竭力相互容耐。人人從實際的需要以及父母的教訓自幼受了訓練使互相容忍,適合於人類的相互關係。深刻而徐進的日常漸漬之影響於個性是不可忽視的。只要家族制度的存在,只要社會建立與這樣的基礎上,即人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但以一個分子的身份生活與和諧的社會關係中,那很容易明了忍耐何以須是為最高的德行,而不可免的培育這個社會的制度里。
無可無不可中國母親的傳統遺囑來對比,他們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兒子:「少管閑事,切莫干預公眾的事情。」就因為生存於這樣一個社會裡,那二個人的一些權力沒有法律的保障,只有模凌兩可的冷淡消極態度最為穩妥和安全,這就是他的動人之處。因為政治上的風雲,對於一個人過於冒險獨進,其險惡之徵兆常似可以預知的。換句話說,冷淡之在中國,有明顯的「適世價值」。中國有句話叫「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淡淡之品性,是有助於圓熟的教育。有的由於天生的智質而學乖了,有的因干預外事而惹了禍,吃了一次二次虧而學乖了。一般老年人都寫寫意意玩著不管閑事的模凌兩可的把戲,因為老滑頭都認識它在社會上的益處,那種社會,個人權力沒有保障,因為管了閑事惹一次禍就太無興緻。無可無不可本非高尚之德行而作為一種社交的態度,由於缺乏法律保障而感到其必要,那是一種自衛的方式,其發展過程與作用,無以異於王八之發展甲殼。中國出了名的無情愫之凝視,進不過是一種自衛的凝視,得自充分之教養與自我訓練。觀之歷史,則魏晉之史績尤足為此說之證明,彼時智識階級對國事漠不關心,意氣消沉,乃不旋踵國勢衰微,北部中國遂淪陷於胡族。蓋魏晉之世,文人學士流行一種風氣,縱酒狂醉,抱膝清談,有復迷信道家神仙之說,而追求不死之葯。這個時代,自周漢以後,可謂中華民族在政治上最低劣的時代,代表民族腐化過程中之末端,浸漸而演成歷史上第一次受異族統治之慘禍。
老俏滑皮俏皮者,是一個人經歷了許多人生的況味,變得實利的,冷淡的,腐敗的行為。就長處而言,俏皮人給你圓滑和悅的脾氣。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厭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云:「你且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帶幾年,你且看他」(狡猾的哲學觀念從兩位詩僧的對話可見典型)就這弊端而言,俏皮-它是中國最高的智慧 - 限遏思想和行動的活躍性,它捶碎了一切革新的願望,它譏笑人類一切的努力,認為是枉費心機,是中國人失去了思維與行動的能力。它用一種神秒的方法減弱了一切人類的活動至充饑以及其他維持生物的必須之程度。無論在理論上或者實際方面,因為世界上收集一切人生的俏皮哲學者,沒有第二部像短短的「道德經」那樣精深的著作。道家哲學在理論上和實際上即為一種俏皮圓滑的冷淡,是一種深奧而腐敗的懷疑主義。它在譏諷人類衝突爭奪的枉費心機,以及一切制度,法律,政府,婚姻之失敗的嘲笑,加以少許對於理想主義的不信心;此不信心之由來,與其謂由於缺乏毅力,不如說由於缺乏信任心,它是一種與孔子實驗主義相對立的哲學,同時亦為所以補救孔教社會之缺點的工具。因為孔子之對待人生的眼光是積極的,而道家的眼光則是消極的,由於這兩種不同的元素的演練,產生一種永生不滅的中國民族的德性。
因是當順利發皇時,中國人人都是孔子主義者;當失敗的時候,人人都是道教主義者。孔子主義者在我們之間努力建設而勤勞,道教主義者則袖手旁觀而微笑。職是之故,當中國文人在位則講究德行,閑居則遣情吟詠,所做固多為道家思想之詩詞歌賦。
和平
至於西方所珍重的美德,自尊心,大志,革新欲,公眾精神,進去意識和英雄之勇氣,中國人是缺乏的。他們不喜歡攀爬博朗山或探險北極;缺至感興趣於這個尋常平凡的世界,蓋他們具有無限之忍耐力,不辭辛苦的勤勉與責任心,慎重的理性,愉快的精神,寬宏的氣度,和平的性情,此等無與倫比的本能,專以適合於艱難中尋求幸福,我們稱之為知足 - 這是一種特殊的品性,其作用可使平庸的生活有愉快之感。容忍是中國文化的最大品性,也將成為現代世界文化的最大品性,當現代文化生長成熟了以後,要磨練容忍這種功夫,你需要一些道家典型的陰鬱和輕視傲俗之氣概。真正輕視傲俗的人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人,因為他看透了人生的空虛,由於這個「空虛」的認識,產生一種混同宇宙的悲憫。
中國人的心靈 - 智慧
中國人之所以尊敬學者,基於另一不同之概念。因為他們尊敬學者的那種學問能增進其切合實用之智慧,增進其了解世故之常識,增進其臨生死大節嚴重關頭之判斷力,這種學者所受的尊重至少在學理上是從真實的價值得來的。無論地方或者國家的糾紛,人民都盼望飽學先生下一個冷靜的判斷,盼望他放出眼光長遠的觀察,盼望他在一個關係複雜的行動和決議上獲得較清楚之悟解,因之視為天然的指導和領袖;而真實的領袖亦即由於心理上的領袖而孕育成了,因為大多數普通群眾之目不識丁,維持領袖地位本非難事,有時只消講幾句成語,令不識字者聽之一知半解,或者引用一些歷史上的古訓,一般人民只能從戲台上略窺一二也就夠了。引證史實常能解決爭論,這是出於民族特性。因為中國人之思考是具體的類比的,此觀念多少能把當前的情形納入一般人民所能全體了解的范型。
中國人的心靈 - 邏輯
中國人判斷一個問題的是與非,不純粹以理論為繩尺,而同時權度之以理論與人類的天性兩種元素,這兩種元素的混合,中國人稱之為「情理」:情即為人類的天性,理為永久的道理,請代表柔韌的人類天性,而理代表宇宙不變的法則。這兩種元素的結合體,產生人類行為的是非和歷史的論題的判斷標準。中國人把人情放在道理的上面,情理的精神常常是較為實體論的,較為人情的,並密接於現實而能人是正確的地位的。對於西方人,一個問題倘能邏輯的解決,那是夠滿足了,而中國人則不然。縱令一個問題在邏輯上是正確的,必須同時衡之一人情。的確,「近乎人情」是勝於「合乎邏輯」的偉大考量。因為一個學理根本非凡普通感性而很合乎邏輯。
中國人寧願採取「反乎道理「的任何行為,卻不能容忍任何人的」不近人情「的行為,此種情理的精神與普通感性的信仰在中國人理想上樹立了最重要的態度,結果產生了」中庸之道「。中國人的人文主義
欲明了中國人之生命理想,先應明了中國人文主義。1: 人生最後的目的之正確概念2: 對於此等目的之不變的信仰。3:依人類情理的精神以求達此等目的。
情理即為中庸之道,中庸之道的意義又可以釋作普通感性之圭臬。人生究竟有何種意義,何等價值。這個問題曾費勁了西方哲學家許多心思,錯綜糾紛,終未能予以全般之解釋 - 這是從目的論的觀點出發的天然結果。目的論蓋認為一切事物連同蚊蟲在內,都是為了人類的福祉而產生。因為這個人太痛苦,太慘愁,殆使無法創設一完善的解答以滿足人類的自尊心。目的論因是又轉移到第二個人生,這個現世的塵俗的生命因被看作下一世生命的準備。這種學理與蘇格拉底的邏輯相吻合。這個論證上左右為難的閃避方法,有時給我們的心靈以暫時的安寧。尼采則毅然決然不避艱難的 拒絕假定人生應有的目的,而是深信人類生命之進程是一個循環,人類的事業乃為無目的之野人的舞踴,非為有目的之往返於市場。但同樣,這個問題仍不斷出現,如海浪之拍案:」人生究竟有何種意義「?中國人文主義者卻自信他們已經會悟了人生的真正目的。從他們的會悟觀之,人生目的的並非存與死亡後的生命,因為像基督所教訓的理想說:人類為犧牲而生存這種思想是不可取的;不不存於佛說之涅槃,因為這種說法太玄妙;也不存於事功的成就,因為這種假定太虛誇了;也不存於為進步而前進的進程,因為這種說法無意義的。
人生真正的目的,中國人用一種單純而顯明的態度決定了,它存在於樂天知命以享受樸素的生活。尤其是家庭生活與和諧的社會關係。
中國人對於人生理想是浸透於」至善至德「的情感中。這一種人生的理想既不是懷著極大的野心,也不是玄妙而不可思議,他是無上的真理,我還得說他是放著異彩的淳樸理想,只有腳踏實地的中國精神始能領悟之。吾人誠不解歐美人何以不能明了人生目的即在純潔而健全的享受人生。
中西本質不同好像是這樣的:西方人較長於進去與工作而拙於享受,中國人則善於享受有限制少量物質。這個特性,集中於塵俗享樂的意識,即為宗教不能存在之原因,也是不存在的結果。因為你倘使不相信此一生命的總結繫於下一世的生命的開始,天然要在這一出現世人生劇未了以前享受所有的一切。宗教不存在,使此等意識之凝集尤為可能。從這一意識的凝集,發展了一種人文主義,它坦白的主張以人類為中心的宇宙學說而制定了下一個定則:一切知識之目的,在謀人類之幸福。把一切知識人性化,殆非容易之上作,因為人類心理或有陷於歪曲迷惑之時,他的理智因而被其邏輯所驅使,而使他成為自己的知識工具。是以只有用敏銳的眼光,堅定的主意,把握住人生的真正目的的若可以明見著然,人文主義始克自維其生存。人文主義在擬想來世的宗教育現代之物質主義之間佔一低微之地位。佛教在中國可說控制了大部分民間的思想,但忠實的孔教徒常含蓄著內在的憤怒以對抗佛教之勢力,因為佛教在人文主義者的目光中 不過為真實人生之逃遁或竟是否定。
總而言之,一切智慧之極點,一切知識之問題乃在於怎麼使」人「不失為」人「和他的怎樣善享其生存。中庸之道
中國經典學派的目的,在於培育講情理的人,這是教育的范型。一個讀書人,旁的可以不管,第一要先成為講情理的人,他的特徵常為他的學識之豐富,他的愛好謙遜與節約,並厭惡抽象學理與極端邏輯的理論。
在西方,某科學家常沉迷於遺傳的理想,另一種則著魔於環境的意識,而每個人都固執的以其鴻博的學問竭力證明自己所持之學理為正確。東方人則可以不費十分心力,下一個模凌兩可的判斷。是以中國式的判斷,可以立一個萬能的公式:A是對的,B亦未嘗有錯。
在藝術上,中國人極力求精細,在生活上,中國人竭力求和情理。中國人之講情理的精神與其傳統的厭惡極端邏輯式的態度,產生了同等不良的效果那就是中國民族整個不相信任何法律法紀。因為法制紀律,即為一種機械,總是不近人情,而中華民族厭惡一切不近人情的東西。
道家
道教是中國人民的遊戲姿態,而孔教為工作姿態。這使你明白每一個中國人當他成功發達得意的時候,都是孔教徒;失敗的時候則都是道教徒。道家的自然主義是付鎮痛劑,所以撫慰創傷的中國人之靈魂者。
老子的學識是政治的放任主義與論理的自然主義的哲學。他的理想是政府是清靜無為的政府,因為人民所需要乃自由而不受他人干涉的生活。老子吧人類文明看作退化的起源,而孔子式的聖賢則被看作是最壞的腐化分子。
《道德經》這一本著作是全世界文壇上最光輝燦爛的自保的陰謀哲學。它教人放任自然,消極抵抗。抑且教人以守愚之為智,處弱之為強,其言曰:不敢為天下先。它的理由至為簡單,蓋如是則不受人之注目,故不受人之攻擊,因能立於不敗之地。所以他又說:」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據我所知,老子是以渾渾噩噩藏拙韜晦為人生戰爭利器的唯一學理,因此學理的本身,實為人類最高智慧之珍果。
老子察覺了人類智巧的危機,故儘力鼓吹」無知「以為人類之最大的福音。他又察覺了人類勞役的徒然,故又教人以無為之道,所以節省精力而延壽養生。由於這一個意識使積極的人生觀變成消極的人生觀。佛教
佛教一面以哲學,一面以宗教兩種性質征服了中國。她的哲學的性質所以適用於學者,它的宗教性質所以適應於民間。似孔子哲學只有德行上的哲理,而佛教缺含有邏輯的方法,含有玄學,更含有知識論。此外,應是它的運氣好,佛經的譯文具有高尚的學者風格,語句簡潔,說理透闢,安得不感動學者而成為哲學上的偏好品呢?因此佛教長長在中國學術界佔領優勢。在一個混亂的國家,一個宗教以世界為空虛可能提供逃避塵世悲痛多變之生活去處,這種宗教之流行而發達,固非怪事。
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等於他所受痛苦的深度。除了此種消極的向人生抗議,尚有佛教的態度,佛教在民間已經具有類乎福音的潛勢力,大慈大悲即為福音。它的深入民間最活躍最直接的影響為輪迴轉世之說。佛教迫使中國人承認屠宰為一不人道之行為。這是輪迴轉生說的一種效果。轉生說蓋使人類仁愛同濟,亦仁愛畜獸。因為報應之說,使人警戒到來生可能受苦;像眼前目睹的病痛苦楚的乞丐,或者污穢惡臭的癩皮狗,都可為有力的直接教訓,勝於僅憑臆說而無確切的尖刀地獄。一個忠實的佛教徒確實比常人來的仁愛、和平、忍耐,來的慈悲。然而他的博愛,也許不能在道德上占高估的價值,因為每施捨一分錢或者 布施一杯茶於過客,都希望為自己未來幸福中下種子,所以是自私的。可是哪種宗教不用此誘餌呢?威廉詹姆士俏皮地說:」宗教是人類自私史上最重要的一章「。人,除了真摯的仁人君子,似頗需要此等誘餌。總而言之,佛教確促進了一般富裕人家的偉大事業,使他們慷慨掏其腰包在大暑天氣用瓦缸滿盛冷茶,備置路旁,以便行人。不管他的目的何在,總算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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