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同人《髡人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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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雲進門的時候,書場還沒有開始,射門簾的夥計一臉堆笑的把冷凝雲讓到前排側面的方桌,這個位置即離說書人近,又是一個觀眾視覺角落,適合冷爺這種不願拋頭露面的貴人。夥計看上茶水和幾樣點心,不過是些桔餅、芝麻糖、粽子、燒餅、黑棗、煮栗子,拿了賞錢下去了。不多時,舞台上門帘一挑說書人出來了。

說書人一拍響板,上回書說到,「五鼠逃凡作孽多,貪淫作亂後如何。包公借得金貓到,一刻清平唱凱歌。」,這包拯明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後世五百餘年,天子更替,提刑巡檢官員無數,莫不以包青天轉世而自居。而今之天下也有一位轉世的包青天,卻是一位奇人。

話說那年,髡賊大軍北伐,大軍席捲兩廣,所到之處官軍莫不望風而逃,從知府到縣丞莫不換為髡人,下設民政、稅務、警察等局。其中那警察局,便是專斯治安捉拿待人的衙門。轉年春,廣州府南海縣發生一離奇案件。

話說南海縣城外有個鐘家村,因靠近縣城不遠,髡人在此處開設鐵匠作坊,稱「廣東鋼鐵廠」,招各地工匠萬餘人,以澳洲秘法煉製鐵錠,再以千料大船運到臨高。工匠之中,有從臨高遷居到南海的假髡,已有本地招募的工匠。因假髡師從真髡,深得信任,所任官職俸祿均多出本鄉甚多。在這假髡中,有一女子名曰「張來鳳」,年約四十模樣也長得周正,雖已經過了二八年紀,也有些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這張氏乃山東登州鐵匠之後,登萊兵禍之中死了男人,所幸在登州城下被屺坶島團練所救,經水路到了臨高撿回一條命。因能寫能算被髡人選中進了夜宵,算了正式投了髡。客官說為何吃了夜宵就算是投髡,此夜宵並非吃食,而是夜間辦的髡人學堂,只不過男女不分專門夜間講學,可見髡人之秘法取至陰至柔的路數,邪路也。再說這張來鳳,雖不能上爐操練,但畢竟熟悉鐵匠作坊的路數,也得了個賬房管家點數器物的差事,髡人稱之為祡物經理。

大約是臘月二十,這張來鳳在作坊忙完了上午的差事,跟管事的交接了銀錢,拿了份食堂便當便回家休息去了。這位客官又問了,這食堂便當為何物啊?在髡賊的作坊,均有大灶台做的各種菜色主食,每日早中晚供應。這食堂菜,更是髡人的第九大菜系,據說有杯米供千人的秘籍,因此所費不多便能吃得飽飯。為何為第九大菜系,此事不可考。這便當,即為食盒,可盛菜飯,便於攜帶。這張來鳳為何要用食盒帶飯回家?因為家中還有一人,名曰黃四斤,為南海縣軍戶家住鍾家村,髡賊北竄廣東時為髡賊所俘,因帶路有功被釋放回家,靠著做些小工對付日子,不知為何與這張來鳳勾搭成奸,公開同宿,髡賊之淫賤可見一般。

這張來鳳當日午時從作坊離開,步行回到鍾家村休息,不想這一去就沒了蹤影。作坊管事的下午不見張來鳳,以為她午睡不醒,就沒有在意,只在當日執事表格上記錄遲到便自顧自忙去了。到戊時食堂供應晚飯,仍未見張來鳳,管事的假髡才叫人前往張來鳳居住處探望,看到黃四斤醉卧床上並未見到張來鳳人影,知道事情不好便慌忙稟報於南海縣警察局。

接到有假髡失蹤,這警察局衙役領班的周士翟趕忙帶著一隊人馬包圍了鍾家村。這周士翟,出身於鏢局,後在髡賊臨高東門市派出所得到真髡提刑官慕敏教導,也算是臨高一流的破案高手,廣州府無論職位高下均尊稱周隊,刑警大隊隊長之意。周士翟先將令村中人士逐個說明當天的行程,特別是午時之後哪裡來哪裡去和誰在一起看到什麼,事無巨細均記錄在冊。然午時是當地村民午休時刻,只有村中小童報,午時之後在村口幾十丈的地方看到張來鳳提著食盒往村口去,料定是回家無疑。周隊將黃四斤帶回衙門,那黃四斤為人好吃懶做,勾搭張來鳳後更是靠著婦人的收入整日醉生夢死,兩人口角爭執後見財起意殺人可能極大。

黃四斤到了刑警大隊衙門,陰森森冷風這麼一吹酒也醒了一半,慌忙跪倒在地連呼青天大老爺明察。按照黃四斤供述,當日清晨張來鳳便上工去,黃四斤由於沒有活計便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便去搬弄他自釀的米酒,平日里他就靠著賣些米酒和做散工賺些飯錢。這日的米酒發的特別的好,開瓶香氣四溢,不由得他多喝了兩碗,因為腹中無食物不禁醉倒,醒來已經是黃昏並未見張來鳳,也未見平日她帶回的食盒。黃四斤所言倒也符合為人秉性,但全無人證物證。周隊帶人仔細觀察了屋內,見所有家居收拾的乾乾淨淨,並無打鬥痕迹更未有血跡。再檢查那黃四斤的身上,肩部有輕微咬傷背部有抓傷,答曰昨夜張來鳳床笫所為。這一來案子陷入死局,張來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黃四斤雖有重大嫌疑但也無人證物證。這民間傳言,一說張來鳳私奔回了山東,二說這黃四斤心向朝廷殺死假髡破壞生產實乃罪大惡極,還有說這鄉野之地還有朝廷高手埋伏,總之眾說紛紜。

話說周士翟審了幾日,極為鬱悶,身邊有皂班老人悄悄進言,這黃四斤根本是個貪生怕死好吃懶做之徒,只需一頓殺威棒定會伏辯。對上對外,這黃四斤是朝廷軍戶,跟髡賊伏波軍打過仗,按髡賊說法屬於重大反革命嫌疑分子,而今殺人犯案合情合理。況且黃四斤是個絕戶,無人會為他喊冤,放在大明廣東府審理,不過三日定會嚴刑拷打宣布破案。這番道理周士翟自然聽得明白,但是髡賊巡檢之道謂之「證據為重,疑罪從無」,放在本案就是要給黃四斤定罪就必須要有物證,哪怕黃四斤自己招供也要找到屍首,口供和屍首檢驗相符,否則就只能按無罪處理。周士翟再三考慮,決定請求臨高派物證專家協助破案,這物證專家就是髡賊的提刑官,善於在蛛絲馬跡之間發掘破案線索,在髡賊澳洲本土就有一幫如同神人物證專家,名字叫做賽斯艾,據說滴血之中可認人,白骨可見原貌。

協助申請發出去不到2天的一個清晨,一艘千料大船停靠南沙港,船頭啟明星旗迎風飄揚,髡賊伏波軍擺開陣勢奏響歡迎的樂曲,熟悉髡賊規矩的人知道了,真髡首長來了。只見那跳板一響走下一個黑衣人,來人身高八尺身形瘦弱,就像根竹竿一樣。再往上看,這黑衣人皮膚白皙,鼻樑高挑,及腰長發梳成辮子垂在胸前,原來是個女人,配著這一身黑衣,別有一番韻味。但稍微湊近一點就會感到來人渾身散發寒氣,讓人不禁心有寒蟬,加上目光如炬如有神力,凡是對視者即使在夏天也會情不自禁的打個冷戰,心中有鬼的歹人只需看上一眼就會膝蓋發軟,來人便是髡賊中的巡檢司最高長官蘇菀。

港口歡迎儀式閱兵這些過程不表,周士翟引著蘇菀一行即直奔案發現場,張來鳳和黃四斤居住的鐘家村。這蘇菀到了張來鳳家,就要幾個學員打著澳洲紫燈將房間重新搜一遍尋找物證,而周士翟帶著全部文書口供,在村口馬車上向蘇菀講述案情,同村證人也被叫到馬車前問話。半晌的時間,搜證學員報告此房間內並未發生過兇殺,牆面地面均無血漬,要知道這血跡即使被清水洗過,仍能被這澳洲紫燈照出,神器也。

蘇菀聽罷點點頭問周士翟,這文書口供中可有疑點尚未查證?周士翟回報,能想到的都已經查證,但無可懷疑之處。蘇菀眉頭一挑,瞪著周士翟用手指一點卷宗上的一句話,這裡呢?周士翟心中一個冷戰,如同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哪敢直面髡賊首長的目光,趕快打開卷宗。原來是鍾家村小童的幾句話:「……我正要進家門,張(來鳳)嬸看到我就問我吃了沒有,我答正要回家吃飯,張嬸就向村裡走去我便回屋了……整個中午村裡路邊都很安靜,沒有狗叫,只有牛馬的聲音……」。

周士翟低聲的回應,「首長,這些都查過了,小童家在大路邊,問話地點向前十步就是村口,再行五十步就是黃四斤的住處。」。蘇菀拿手中另一本卷宗在周士翟頭頂連敲兩下道:「你再好好讀一遍,這麼明顯的漏洞你是瞎子嗎?」。

周士翟已經渾身大汗大氣不敢喘,仔仔細細把這句話又看了三遍,還是看不出紕漏只好小心翼翼的看著蘇菀,徒弟學藝不精請師傅指教。這句話倒是把蘇菀給逗樂了,周士翟是那廣東府警察局最高長官慕敏的弟子,學的更多的是圍捕、擒拿、鎮暴之術,走的是展昭的路子,把蘇菀稱為師傅這完全是在找台階下。蘇菀一聽哈哈大笑,周士翟不敢直視,陪著笑了起來,實際上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這神鬼一般的女人有何發現。

笑罷,蘇菀指指卷宗上的「馬」字說,既然你都是我徒弟了,我就指點一下你,這村裡可有馬嗎?我在這裡待了半天,既沒有看到村裡有馬,也沒有看到路上有馬車經過,小童怎會無緣無故說牛馬之聲。周士翟倒吸一口涼氣,起身給蘇菀鞠了個躬,徒弟多謝師傅教導,是徒弟粗心漏過了。蘇菀擺擺手讓他坐下,叫人叫來了小童,問他當天可聽到什麼動物聲音,是馬蹄、馬響鼻還是馬嘶。在一塊冰糖的幫助下,小童回憶起當時大路上有輛經過的馬車。

不管是馬還是馬車,都不是周邊普通村民用得起的,周士翟沒花兩天的時間就找到了當天趕馬車經過村口的人,一個是廣鋼食堂採辦,一個附近碼頭的腳夫,兩個髡賊伏波軍運輸連的腳夫,全都連人帶車都帶到南海縣警察局問話。這邊周士翟把每個人當天的行程事項仔仔細細問了個遍,另一邊蘇菀的幾個徒弟把每輛馬車從上至下仔仔細細搜了個遍。問完話還不能走,等上半日又問一遍,問完還是不能走,眼見天都要黑了,周士翟又開始問第三遍。

廣鋼食堂採辦張文才,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來到審訊室了,只見座位前頭的書桌後面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今天第三次問話的是周士翟,女的自然是髡賊蘇菀。但張文才並不認識,看著氣質還是個真髡。兩人並未分官階高低,而是並排而坐,不知這巡檢重地會有女子出現,難不成有狐媚的手段來審案子。

周士翟問:「張文才,當日你經過鍾家村時候,都看到了什麼,事無巨細你全都說來。」張文才答道:「老爺這些都問了第三次了,就看到路邊有一婦人行走,應是本廠的張來鳳,除此以外並無可疑之處。」

沉默了一刻,蘇菀突然問到,「炸魚排覺得咸嗎?」。張文才一愣脫口而出「咸」。

「嗯」,蘇菀雙手抱肩一靠椅背繼續問道,「案發當日你並未在食堂吃飯你怎麼會吃過炸魚排?」。張文才一驚,連忙解釋「我昨天在食堂吃過」。

「哦」,蘇菀追問,「你是在食堂裡面吃的還是帶回家吃的?」。張文才補充道「在食堂吃的」。

「呵呵」,蘇菀冷笑一聲,突然一拍桌子,「我看是你和張來鳳在車上一起吃的吧」。張文才膝蓋一軟窟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冤枉啊,小人那日只在路邊見到張來鳳而已,並未做歹啊」。

蘇菀哈哈大笑,站起身一指張偉才的腦門,「好你個並未做歹,你用車將張來鳳帶到僻靜處,吃了張來鳳帶的食盒,然後在車上掐死了張來鳳,然後用棕色的麻布袋子裝著她的屍首拋石滅跡,從她身上的拿來的流通券,恐怕這會還在你的身上,流通卷上的編號,可是清清楚楚記載著發給的是張來鳳,你還有和抵賴?」

這蘇菀黑衣白膚,話中帶著一股子的寒氣,八尺的身高如同鬼魅一般,嚇得張文才面如死灰,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為非作歹的過程,簡直被這髡賊的女首長親眼所見一般,只要將懷中的流通券拿出一查便是鐵證。正在胡思亂想中,手腕已經被周士翟一把抓住,帶上了鐐銬。張文才想那女髡賊有通天神力,怕是已經招了張來鳳的鬼魂來問案,隱瞞不住,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過程。

那一日,張文才趕著馬車前往南海縣拉蔬菜,路過鍾家村看到張來鳳在村口,因張來鳳時常在食堂吃飯因此相互認識,便問她要去何處帶她幾步。這張來鳳其實已經是回家,看到黃四斤醉倒床上一時來了氣,門都沒進就出了村,正好遇到張文才便上了馬車。車上跟張文才講述了黃四斤的各種好吃懶做,又在路邊停車休息把食盒給了張文才吃。張文才因迷戀牌九欠下賭債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好菜,便把食盒吃了個乾乾淨淨。想那張來鳳薪水所得比自己多出不少,與其給黃四斤這種廢物吃喝,不如借給自己去牌九場翻本,便向張來鳳提出借錢。張來鳳不從,張文才就動手搶奪,爭奪中失手掐死了張來鳳,於是用運貨的麻袋包了屍首到野地里挖坑埋了。口供錄完,畫押伏辯,次日周士翟帶著張文才現場指認拋屍之處,所起物證均跟口供一致,均不出蘇菀所料。

案情一公布,整個廣州府震動,無屍首無人證的無頭案,放在大明廣州府定是以黃四斤屈打成招為結局,卻被那髡賊女首長講的八九不離十,而破案過程只有問話和調查,絕不動刑,比大明巡檢之法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蘇菀蘇青天之名,從此聲名遠播。即便是大明地界,也有口口相傳,更有那腦洞大開的巡檢官,弄了個婦人扮作髡賊,居然唬的歹人老實交代。

客官這裡要問了,是那髡賊蘇菀能審問鬼神嗎?非也,蘇菀是哪澳洲賽斯艾一員,有一手通天神技,能從細微的痕迹中推斷出犯案過程。如何推斷,其學甚深,不是一時可以說清,非得去臨高警察學校,師從蘇菀為徒三年才能有小成。不過就此案的過程,髡賊內部已經是公開的信息,以示髡賊警察之明察秋毫。在搜查張文才馬車時,蘇菀發現木板夾縫中有魚刺,留有淡淡的油炸香味,可以判定是近期食堂供應的炸魚排。再向廣鋼食堂了解,案發當日供應過,而且張來鳳的食盒內就有炸魚排,而張文才當日並未在食堂午餐,從此判斷張文才有重大嫌疑。在馬車地板上,發現有多處抓痕,木板縫隙中留有與受害人相似頭髮,看頭髮位置和抓痕位置,應是受害人當時仰面躺在馬車地板上,抓痕較短表明當時手腕或手掌被控制無法行動。馬車內未見血跡,說明並未使用兇器造成外傷,結合受害人姿勢判斷是被掐死的可能性較大。馬車多處有棕色麻袋纖維,但未見麻袋,判斷用於拋屍的可能性較大。張文才指認拋屍地點後,於該處發掘出一具被棕色麻袋包裹的女性屍體,即張來鳳,於屍體指甲縫中發現木屑,和張文才馬車上的抓痕相符。前後物證口供均能互相印證,可見鐵證如山。

哪位客官又問了,你這是道聽途說加上加油添醋所成,髡賊如有這般神技必定密不外傳,怎會公告天下,讓那外人學了去。我有兩物可證,客官這邊來看,臨高日報頭版頭條報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澳宋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其中記錄本案緣起緣落,如有客官想要,小人這裡每份一錢銀子有售。另有髡賊臨高警察學校招生簡章,亦有本案介紹,更有那蘇菀的畫像,每份兩錢銀子,各位客官請到後台購買。

聽到銀子,冷凝雲一口茶噴了出去,尼瑪太會發財了,情報口的畜生不是打著「宣傳澳宋生活方式,和平演變大明人民」的旗號弄得這些軟廣告,怎麼都賺上錢了。冷凝雲從貼身處翻出自己的筆記本,找到今天的日期,寫下一行評語,「嘴上都是主義,心裡都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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