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殺人狂(上篇)
這是一棟普普通通的居民樓,一共有七層,裡面住著各式各樣的人,有程序員、工人、作家、會計、銷售……還有一些沒有工作的。
在這棟樓的五樓,一個掩著窗帘的房間里,發生了一件事情。
房東的登記上,租這間屋子的,是一位叫做周天的男人,房東回憶,當時周天來租房子的時候,看起來還很年輕,臉上乾乾淨淨的,嘴周有一圈青色的痕迹,看來是之前蓄過鬍子,不知道為什麼把他颳了。
現在是晚上,但窗帘上只是微微有點亮光,看來是他沒有開客廳的燈,只開了浴室或者是卧室的燈。
忽然,窗帘拉開了。
一個衣服上、臉上、手上全是鮮血的男人出現在窗前,他空洞無神的眼睛望向外面的城市,他想把窗戶打開,房間里濃重的血腥味讓他有點受不了,只是他沒有這樣做,反而用塑料袋、膠布之類的東西,房間所有的縫隙都堵住。
他害怕有人路過門口,會聞到這種人血的腥味。
對面的大樓上有一個窗戶閃了下光,他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猛地把窗帘拉上,可能是因為過度緊張的緣故,他拉斷了窗帘的幾個環,不過還好,沒有壞掉,不然他恐怕是要精神崩潰了。
拉上窗帘後,他頹唐地回到浴室,坐在一個椅子上,手掩住面。
不遠處的瓷磚地上,躺著一具雙目圓瞪、臉色蒼白的男人屍體,屍體的周圍,是一攤還在慢慢溢開的鮮血,紅得讓人反胃。
屍體的心臟部位插了把刀,是一把比較長、木柄的刀。
從這具屍體的穿著上來看,他是個體面人,規矩的西裝三件套,胸部的口袋裡放著口袋巾,只是領帶像是被人拉扯過一般,鬆鬆垮垮的。
周天慢慢鬆開掩在臉上的手,他望著地上的屍體,心裡五味雜陳,既有報仇的快感,又有恐懼、害怕,甚至還摻雜了點成就感。
因為這是他這輩子以來,唯一做成功的事情。他覺得有點操蛋,還有點荒謬,自己第一件做得這麼成功的事情居然是殺人。
死的這個人叫何有財,是他的老闆,準確說是前老闆。
這件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周天是小縣城裡一個屠夫的兒子,說屠夫有點好聽,反正那附近的人都在背地裡叫他爹「死殺豬的」,按理說,一般老人都會想讓兒子繼承父業,但因為殺豬這件事情,著實算不上光彩,周爹也徹底噁心這個職業了,所以就拚命地讓周天讀書,叫他日後去大城市,出人頭地。
只是周天實在是沒讀書這方面的天賦,早早地就累到少年生了白髮,也只是考上了個三本,渾渾噩噩地在大學混日子。
畢業後,他本來想回家,結果被他爹拿著棍子打了出來。
於是周天只好一個人在這座城市裡苦苦掙扎,最開始,他找不到工作,通過一些零工,積累了一些資金,就試著跟隨大流,創了次業,結果虧得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幸好後來他找到了份工作,每月吃著鹹菜饅頭,狗一樣的工作著,來償還外債。
終於在那之後的第三年,他眼看只差一萬元,就全部還完了。
噩運再次降臨在他頭上,他的老闆——何有財,坑了他一把,讓周天又欠了一屁股的債,比上次的還多,並且揚言要起訴他。
那天,周天蜷縮在被窩裡,像一條可憐的蟲子,哭得沒有一點聲音。
三天前,周天決定要殺了何有財。
只是沒想到,他意外地有這方面的天賦,沒過多的思考,就制定了一個周密的殺人計劃。
一切穩定地按計划行事,從決定殺人的那一刻起,周天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自己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一個精密的機器,不出一點差錯,近乎完美的行事。
就這樣,在這天晚上,何有財死在了周天的出租屋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懷疑到他身上。
只是他好像完全忽略了一點,缺了一環很重要的步驟,就是該如何處理屍體。
殺完人的那一刻起,他那種奇妙的狀態就消失了,又回到了以前一事無成的周天,他心中開始恐懼,又十分懦弱,他像是被困在了這間屋子裡,無法呼吸。
周天看著何有財的屍體,足足看了半個小時,他越看這具屍體,越覺得他像一頭睡在地上的死豬。
這時候,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揚。
他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具屍體了。
二、
周天站在洗手池邊,洗著手上的血,他身後的地面上,整整齊齊擺放著肉和骨頭,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形狀,讓人分不清這是豬肉還是人肉,只有旁邊擺著的一個頭顱,他瞪圓眼睛,瞳孔早已經擴散,但依然死不瞑目。
洗完手後,周天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保鮮膜,把這些肉一點點的包好,他小心的沒有讓外面沾上鮮血。
周天把冰箱門打開,這些肉一塊塊的放在了裡面。
做完這一切後,周天點了根煙,靠坐在地上,望著剩餘的骨頭和頭顱,想著這些該怎麼處理。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骨頭,在水池裡認真的清洗著,洗乾淨後,用保鮮膜包緊,擺到一個旅行包里,足足上百塊骨頭,周天一根根的洗乾淨包好,放到裡面。
最後是他的頭,周天在上麵包了數十層保鮮膜,放在鼻子下面,使勁嗅了一下味道,沒有一點味道,他這才放心的把頭放進旅行包裡面,拉上拉鏈。
他脫下全身的血衣,直接淋浴室,開始清洗自己身上的味道。
十分鐘後,周天赤裸的走出來,穿上襯衫,內褲,褲子,鞋,拉上旅行箱,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了一個縫隙,隔著縫隙往外看,走廊里沒有一個人,他推開門走出去,連忙把門關緊。
僅是打開了幾秒鐘,走廊里就開始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周天拉著旅行包,走上了電梯,在電梯里,他不停地聞著周圍的空氣,沒有一點味道,他終於是安心了。
對血腥味安心,對其他反而慌張起來,他的額頭開始冒汗,畢竟他拉著的這個旅行包裡面,裝了一整個人的骨頭。
周天走出電梯,出門後,他到了路邊的一個公交車站牌,開始等公交。
站在那裡等公交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搞笑,別人拋屍都是有自己的車,生怕身邊有第二個人,自己可好,坐著公交車就拋屍,也真是少見啊。
這個時候,一個警察正在朝這邊走。
周天的心裡一咯噔,不過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只是呼吸加重了一些。
「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警察拿著一張照片,挨個問正在等公交車的人。
「沒有……」人們仔細看了看,都搖搖頭說沒有。
警察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搭話。
「讓我看看,說不定我見過呢。」居然是周天。
警察有些不耐煩,不過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讓他看看,周天一看,真的是何有財,他裝作仔細看的模樣,看了半天,說:「我也沒見過。」
「你這旅行包里裝的是什麼?」警察順口問道。
「換洗的衣物,正準備去方城出差呢。」周天訕笑道。
警察也沒有生疑,見他也沒見過,就走開了,繼續問其他人。
這時候,公交車來了。
一群人一擁而上,周天也趕緊上車,不過因為人太擁擠,周天趕緊護著旅行包,他緊緊抱住。
這輛車是開往城郊的,不過大部分人在半路上就下車了,開到一半,便只剩下周天一個人在車上了。
司機是一位中年大叔,他習慣性的望了眼後視鏡,看到了周天。
忽然,他眉頭一皺。
「小夥子,你去哪裡呀?」他揚聲道。
周天冷不丁的被嚇一跳,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如常了,他說:「師傅,我到下一站就下車。」
「下一站可是人煙稀少的地方,說不定裡面可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小夥子你到時候要小心吶。」司機說。
「您放心好了,謝謝師傅提醒。」周天笑著說。
很快,就到了周天該下車的地方,他從後門走下公交車。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走下公交車後,司機一邊發動著車一邊喃喃道:
「奇怪了,這麼年輕,居然有殺氣……」
三、
周天下車後,來到一條江的旁邊,他從旅行箱里拿出兩瓶酒,灑在上面。
他嘴上叼了根煙,用火柴點著後,輕輕一丟,落在了被酒精滲透了的旅行箱上,大火熊熊燃起,周天沒有看,他把手放到口袋裡面,抽著煙,眯眼望著江上的煙波浩渺。
煙抽完了,火還在燃燒,周天怕燒不幹凈,又去撿了不少柴火,放了上去。
足足燒了半個多小時,周天仔細扒拉了一會兒,發現已經燒得難以辨認了,他把這些燒過的殘骸踢進江里,殘骸落入水中,也許沉到江底,也許飄向遠方,沒有人會發現他在這裡拋過屍。
周天離開前又看了眼江面,他舒了一口氣,終於做完這些了。
只是這口氣,聽起來又有些像嘆氣的感覺,周天莫名的有一種失落感,他錘了錘腦袋,像是把這種想法,錘了出去。
他轉身走了,這個時間點,路過這裡的公交車雖然少,但等二十分鐘也就差不多了。
周天掐著表,時間才過去了十五分鐘。
一輛公車從遠方開過來,周天的眼神不錯,離得很遠就能看見司機的長相。
他心裡一驚,正是送他來的司機。
這麼巧?
一般情況下,按照這條路線,行駛一圈需要花費的時間而言,現在開過來的公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之前載他的那輛。
可能是司機在終點站有些事情,耽誤了一會兒吧,周天這樣告訴自己。
公交車快到站了,周天揚起手,揮了揮。
這個時候,周天發現,這輛公交車根本沒有減速,開著全速直接衝過了站牌。
周天連忙縮回手,暗罵了一聲:「神經病啊……」
還沒說完,他便停住了,只是獃獃地望著公交車駛去的方向。
他看到,公交車的後擋風玻璃上全是血,一攤鮮紅的血塗在上面,這個出血量,絕對不僅僅是一個死人的血,至少有五六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上面。
周天感覺呼吸有點艱難。
讓他恐懼的不僅僅是這個,還有他剛才看到了有一雙眼睛,從那一大灘鮮血的縫隙處,死死地盯著他。
這絕不是一個死人的眼睛,是一個活人的。
周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他剛剛差點窒息了。
那輛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周天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不敢再往下想,這時候,從他走到站牌這裡,正好二十分鐘。
另一輛公交車開了過來。
車到了站牌旁邊,緩緩地停了下來,門開了。
這輛車上的司機,是一個中年女人,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直視著前方的路,看也不看周天一眼。
上?還是不上?周天現在滿頭大汗,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他現在對公交車已經有了些恐懼的心理。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已經差不多有點黑了,這附近也不可能叫來計程車。
深呼吸了幾次,他盯著車上的中年女人看了一會兒,中年女人表現得挺正常的,除了臉上木然到沒有一點表情外。
他慢慢地走前門上了公交車。
奇怪的是,他耗費了這麼長時間,中年女人連出聲催他一下都沒有。
四、
在談話中,周天得知了中年女人只是因為家庭矛盾,所以才這樣心不在焉的。
周天虛驚一場,他有些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眼花,怎麼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輛國運公交車裡,會有那麼多人被殺?
可能那輛車根本就不存在吧,只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周天忘了一點,他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殺死了他的前老闆。
回到家裡,他又花了一整夜的時間,來清掃屋子,終於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把屋裡的鮮血全部都清理乾淨了。
周天把玩著手裡的望遠鏡,這個望遠鏡是他二十歲的時候,父親送他的生日禮物。
他當時很奇怪,怎麼會有人送望遠鏡當生日禮物呢?周爹說,我希望你不要成了一個短視的人,凡是往遠處看。
周天回頭望了望已經恢復如常的房間,他走到窗前,拉開窗帘,想通通風。
剛拉開窗帘,周天就感覺到有一個銳利的目光在盯著他。
其實他根本什麼也沒看到,但他就是感覺到渾身發熱,開始流汗,顫抖著身體,把窗帘拉緊,他著了魔一般念叨著:「有人在看我,絕對有人在看我……」
他在房間里不停地、快速地來回走動著,他越走越快,腳步聲越來越響,慢慢的有了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節奏,好像在這房間里,一個魔鬼正在被釋放出來。
突然,他停住了,癱坐在沙發上,喃喃道:「他知道我殺人嗎?不行,我要找出他,我一定要找出他……」
周天坐起身來,大喘著氣,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些水。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帘前,一點點拉開了個縫,把父親送他的望遠鏡伸出去一個頭,開始查看附近有什麼可疑的人。
當他的望遠鏡伸到昨天,他看到閃光那個位置的時候。
周天停住了,他看到了一個男人,正拿著望遠鏡,朝他這個方向望過來。
這個男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估摸著二十三四歲左右,還是個年輕人,他戴了個眼鏡,挺斯文的,不過在這時候的周天眼中,他反而覺得這個男人非常恐怖。
周天仔細確定了一下他的位置,接著把望遠鏡伸了回來,他躺在地板上,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覺得身體很不舒服,他坐起來,鬆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周天抱著腿,蜷縮在牆角。
他靠在冰冷的牆上,頭枕在窗帘上,臉非常蒼白,肉眼可見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
周天顫抖著手,拿出手機,翻了好久,發現原來自己沒什麼人可以傾訴,他只好找出了父親的電話,撥過去。
「嘟——嘟——嘟。」
電話接通了,聽筒響起了父親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喂,天仔啊,怎麼啦?沒錢了嗎?」
周天張了張口,想說話,發現已經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開始哽咽起來,最初只是很小聲,到了後面,他聲音漸漸大了,終於到最後,他哭得聲音都嘶啞。
「你怎麼了?天仔?怎麼啦?快告訴我!」周爹在那邊急切地問。
周天說不出話來,他只是一個勁地哭,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
出租屋裡,一個將近三十歲的男人,蜷縮在牆角,無助又悲傷的放聲大哭,這和小孩子的哭是不一樣的,這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絕望到極致,像是被蛛絲困住的蟲子,無論怎麼樣掙扎,都掙脫不開,在臨死前流下的眼淚。
對面那棟樓里,一個年輕男人站在窗前,用冷漠的眼神盯著周天的窗戶,死死看著他的窗帘,好像他的眼睛透過那層布,一直看到裡面。
他手上拿的是一張照片,一張普普通通的城市風景照,是一棟居民樓的照片,構圖十分新穎,如果投在一些攝影網站上,說不定還能得個什麼獎之類的。
只是他身後的電腦屏幕上,是這張照片放大不知多少倍的圖像,有些模糊,但大致還能看的清楚。
一個男人站在窗前,他衣服上、臉上、手上全是鮮血,空洞無神的眼睛望著外面的世界……
五、
-下午四點,周天在床上醒來。
他沒有開燈,只是走到窗帘那裡,輕輕拉開一點,用望遠鏡朝外看。
之前那個地方,年輕人已經不在那裡了,周天現在感覺又慶幸又害怕,慶幸的是沒有人再盯著他看了,害怕的是他有沒有去報警。
上午打電話的時候,周父聽著他在這邊哭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他說:「實在不行……就回來吧。」說完這句話,周天感覺到父親彷彿蒼老了不少。
只是父親他不知道,已經晚了,自己回不去了。
在周天的情緒平穩下來後,他說自己只是工作上出了點問題,沒事之類的,讓他父親放心,掛電話的時候,周父好像要說什麼,但停頓了一會兒,還是沒說出來,他在那邊掛了電話。
周天洗了下臉,剛擦乾的時候,電話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心臟一顫,何有財的妻子,周天深吸了一口氣,接了電話。
「喂。」他說。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特別溫柔的女聲。
「是周天先生嗎?」她說。
「是我,怎麼了?」周天擦了下額頭上殘留的水,他說。
「請問你見到過我丈夫何有財嗎,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女人好像是剛哭過,聲音還帶著哭腔,柔柔弱弱的。
「你說何有財呀,我這段時間一直沒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周天說。
「對不起,打擾……你了……」女人說到一半,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周天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錘了一下,有點喘不過氣來,他緩了一會兒說:「你沒事吧?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他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女人拿著電話,梨花帶雨的模樣。
周天張了張口,他說:「要不你晚上的時候來這裡一趟吧,我幫你想想辦法……」
女人在那邊哭了一會兒,她哽咽著說:「好……那麻煩您了。」
她不知道周天能有什麼辦法,但就像落水快要溺死的人,會忍不住抓住所有東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掛了電話後,周天揉著頭髮,蹲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邀請她來自己家,只是剛才她哭的時候,周天感同身受了她的無助,他感覺好不舒服,想給她點幫助,於是就莫名其妙地提出了一個讓自己後悔的提議。
自己能怎麼幫她?告訴她,你丈夫死了,我殺的?
心煩意亂之下,周天打開電視,想分散下注意力,只看了一小會兒,他就看不下去了,周天站起來,從衣櫃里拿出衣服,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再戴個口罩,就推開門出去了。
他決定去那個男人住的地方去看看,他這時候心裡複雜極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難不成把那個年輕人也殺了?
周天眼神一凜,如果他當真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也只能那樣做了。
周天出門的時候沒有關電視,他走後,電視上突然插播了一條緊急新聞:
「昨天晚上我市發生了一起公交車謀殺案,一名司機失蹤,下落不明,還有五名乘客在公交車上身亡,據警方透露,這五名乘客來自不同的地方,但他們的名字,都在兩個月前震驚全國的死亡名單出現過,警方懷疑是某國際組織潛入了我市附近,市民們最近不要單獨出門,要和人結伴而行,遇到可疑人物,要儘快報警,具體情況正在調查中,請關注後續報道……」
六、
門鈴響了很久,沒有人來開門。
周天用手捂著貓眼,耳朵貼在門上,靜靜地聽著門內的聲音。
沒有人嗎?
怎麼可能,周天清晰的聽到,一門之隔的裡面,有著心跳聲,撲通撲通,沒有太大的起伏,就是鐘錶的滴答聲一樣穩定。
這個人的心理素質絕對不一般,但他為什麼不開門呢?
突然,這個時候,周天聽到一聲類似金屬碰撞的聲音,他瞳孔一縮,這個聲音……很像電影里,手槍拉開保險栓的聲音。
周天壓住心臟,想辦法讓它平穩,接著用非常正常的聲音說:「沒有人嗎?那我下次再來查水表好了……」
說完,他急匆匆地就走向了電梯。
周天剛走進電梯,那扇門開了,一個拿著手機在耳朵旁邊,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慢慢探出頭來,用冷漠的眼神,望著空無一人的走廊。
他看了一會兒,確定敲門的人走了,才繼續對著話筒說:「剛才有個人敲我的門,說是查水表的,我沒有開門,對了,名單上的那個何有財,他失蹤了,我懷疑是被對面有棟樓里的一個人殺了,我準備今天晚上潛入……」
還沒說完,他就走進了房間。
這時候,電梯旁邊的牆上,靠著一個滿頭大汗,但呼吸無比平穩的男人,他手裡拿了一塊小鏡子,通過反射,把剛才眼鏡男走出來後的所有舉動,都看得一清二楚,還有他說的話,也聽的很清楚。
他現在腦子裡很混亂,只記得剛才他說的何有財、名單、今晚潛入這幾個詞語。
足足過去了一分鐘,他才緩過勁來,透過鏡子看著陰暗潮濕的走廊,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走進電梯下樓。
怎麼辦?周天下樓的時候,心裡不停念叨著這句話,要不自己今晚不回去了?連夜坐車回老家?
他們總不能一口氣追殺到他的老家吧?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甚至連出租屋都不打算回了,直奔車站,買張車票就回家。
只是走了一半路,他突然停住了,他想起來一件事,就是何有財的妻子,晚上也要來他家。
如果她被這個拿槍的不知道什麼來頭的人撞見,還不知道要發生些什麼事情,自己這不是害了她嗎?
雖然說,是他殺了何有財,但周天一直對這位年輕的老闆娘印象挺好的,有一次他沒錢吃飯了,她看見周天臉色蒼白的嚇人,就趕緊帶他去餐廳吃了一頓,離開的時候還給了他一些錢,說她知道何有財……他對你不怎麼樣,這些錢你先拿著,先把這段時間的飯吃好。
周天深吸一口,望了望來路,他咽了下口水,最終決定還是回去。
走在路上,他順手買了點豬肉,死就死吧,死前吃一頓好的。
回到家後,他把豬肉放到廚房裡面,忽然,他想起來一件東西,他在床底下翻了一會兒,翻出一團麻繩出來。
這是他上次失敗後,準備自殺用的繩子,雖然當時沒死成,但這繩子還是保存到了今天。
麻繩足足有手指粗,非常結實,用刀子劃也要劃個幾分鐘才能斷掉。
廚房的天花板下面,有一根固定在兩堵牆之間的鋼管,可能是以前的房客,在這上面開過一個隔層,這是沒有拆除乾淨的。
周天把麻繩扔過鋼管,把另一頭挽了一個環,綁得緊緊的,正好能套下一個人的頭。
接著,他拿起一把跟匕首差不多大小的刀,拿在手上,把所有的燈都關掉,做完這一切後,周天一手拿著挽成環的麻繩,一手拿著刀,蹲在廁所窗戶旁邊的牆角處,一動不動地等著。
周天從很小的時候,就特別有耐心,長大後也一樣,他蹲在牆角,就這樣足足蹲了幾個小時,從下午,夕陽透過窗戶映在屋子裡,一直等到八點多,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他就像一隻潛伏在水下,準備獵殺野獸的鱷魚,安靜,耐心。
這個時候,他聽到廚房的窗戶外面,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有一個人正在順著水管,往上爬一樣。
他強忍著探出頭,往下看的衝動,拿著麻繩,強行平穩呼吸、心跳,讓自己發出的聲音儘可能小。
他慢慢起來,半蹲在地上,換了一個隨時能暴起的姿勢。
大概等了幾十秒,兩隻手,扒在了窗台上,這個人的動作很輕快,剛扒上來,在周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一躍進了屋子。
周天就算再冷靜,這時候也無法平穩自己的心跳了,他瞪著這個人。
因為屋裡沒有開燈,所以這個人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蹲在牆角里的周天。
這時候,周天的眼神變成了狂喜。
潛入的這個人,他先是朝和周天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張望。
這還等什麼?
周天直接暴起,把麻繩環套在他的脖子上,因為怕他身上有什麼武器,在周天還沒把他勒死之前,就讓他傷害到自己,周天套緊後,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拽著另一頭,玩命地向門口跑。
雖然跑的姿勢不太好,因為腿麻,還差點摔倒,但人在緊急時刻,腎上腺激素分泌過旺,潛力爆發,跑得竟然比平時還要快。
潛入者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脖子上的麻繩吊著他,吊上了半空中。
他拚命拉著麻繩,想拉開,但是麻繩越收越緊,已經深深勒入他的脖子。
只是他並不是沒有反擊的機會,他另一隻手,艱難地從懷裡拿出一把手槍,腳在半空中不停地蹬著。
周天因為提起一個人的體重,對他來講還是有些吃力,他面容猙獰,臉色漲紅,好像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拉麻繩上面。
不過他看見潛入者掏出了槍,臉色瞬間變了,把噙在嘴上的刀拿在手上,奮力朝半空中的人一扔。
可能連幸運女神都站在他這邊吧,一個從來沒接受過飛刀訓練、已經精疲力盡的人,竟然破天荒地直接扎在,吊在半空中的人拿著槍的手背上。
雖然沒有扎太深,但突然而來的疼痛,加上脖子越來越重的壓力,還是讓那個人的手鬆開了不少。
他想慘叫出來,但因為麻繩對他喉嚨的壓迫,讓這喊聲直接困在他的喉嚨里,變成了艱難的掙扎聲。
一聲清脆悅耳的撞擊聲,手槍摔在了地上。
還沒有結束,周天拉著麻繩的手臂,已經開始劇烈的顫抖,他雙眼充血,好像下一秒就因為堅持不住,讓那個人重回地面。
這時候,門鈴急促地響起,應該是何有財的妻子來了。
廚房裡,一個戴著眼睛的男人被吊在半空中,雙眼凸出,舌頭伸得長長的,手拚命想要拉開脖子上的麻繩,發出張大嘴巴卻無法呼吸的掙扎聲,離死神只有一線之隔。
地上,周天死死地抓住麻繩,他這時候也好不到哪裡去,麻繩已經勒入了手心。
門外,臉色蒼白的女人,拎著一個塑料袋,安靜地等待著。
七、
「安佳,你來了?」
何有財妻子沒等多久,門就打開了,周天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好像裡面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領著安佳進屋。
一進屋,安佳皺了下眉頭,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好濃重,不過她望了望前面走的周天,還是忍住不問。
「水正在燒著呢,我現在去做飯,你先在客廳等一下。」
周天讓安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轉身就往廚房走,安佳這時候站起身來說:「要不我幫你做吧,以前何有財很喜歡吃我……」
還沒說完,周天猛地回過頭,用恐怖的眼神瞪著她說:「不準過來!」
嚇得安佳直接坐回了沙發。
不過周天還快就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他擦了下額頭上的汗,露出笑容說:「沒事,你是客人,我來做就行了。」
說完,他就走進了廚房,砰地一聲把門關住。
接著,裡面傳來了鎖門的聲音,安佳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一下,她覺得今天的周天很不對勁,好像……有點恐怖。
廚房裡,周天虛脫地靠在門上,喘著氣。
在他的前面,漆黑的屋子裡,吊著一個垂著頭,舌頭伸得很長,帶著眼鏡的男人,不過他居然還沒有死,腳尖有的時候能碰到地上,讓他稍微喘一口氣,就這樣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原來,剛才在那種危急的時刻,周天想把繩子綁在門框上,綁倒是綁上了,但因為實在沒有力氣了,鬆了一點點繩子出去,讓他的高度降低了點,有的時候腳尖能碰在地上,但也無法支撐到他掙脫開,喘口氣就又碰不到了。
男人已經意識模糊了,他現在別的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脖子的痛楚,和偶爾能點到了地面。
他活不了多久了。
周天深吸一口氣,慢慢爬起來,他這時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心煩意亂地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肉,放在案板上切片,拿出油、鹽、醬、醋,還有一些土豆,準備做菜,另一個鍋里正在燒開水,等沸騰了他就下點面下去。
他做菜的時候,旁邊那個吊著的男人,極小幅度的晃動著,擾亂他的心神。
他也不是沒想過,這時候動手殺了他,但周天怕發出太大的響聲,讓外面的安佳聽到,如果用刀的話,又怕血腥味太濃重,濃到自己剛才噴的空氣清新劑都壓不住的程度。
就這樣,他胡思亂想著,一直到把飯做好。
周天回頭望了眼吊著的男人,他還沒有死,只是臉色已經開始青黑,他已經近乎昏迷了,只要一昏迷,他就不會有意識的去堅持,很快就會窒息而死。
他深吸一口氣,端著菜和麵條出去了。
「飯菜好了,來嘗嘗我的手藝。」
一出廚房,周天就換了張臉,他笑容可掬地端著飯菜走出來,放在安佳面前的餐桌上。
安佳看了下盤子里的肉,她臉色蒼白,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睡好,也沒有吃好了,不過顯然安佳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她說:「周先生,我丈夫……」
還沒說完,就被周天打斷了:「先吃,吃完我再給你想辦法。」
「那……好吧。」她只好這樣說。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開始用餐。
安佳夾了一塊肥美多汁的肉,慢慢放在嘴裡,嚼了幾下,接著,她面露疑惑地問:「周先生,這是什麼肉啊,怎麼那麼細膩?」
這句話周天最開始聽著還沒什麼,突然他腦子裡像是一道炸雷閃過,他低頭看了看盤中的肉,心裡有一個恐怖的猜測,但他臉上倒是沒有一點顯露出來,周天面色如常,他說:「豬肉啊,一種國外的特殊品種,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
安佳將信將疑,繼續埋頭開始吃。
周天也繼續跟著吃,但他刻意避開了盤子里的肉,只吃土豆。
吃了一會兒,他有些坐不住了,他說:「安佳……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剩的,我們吃這些就夠了,我把那些放冰箱里。」
「好……」安佳臉色這時候好了些,她抬頭望了周天一眼,說。
周天慢慢站起身來,朝廚房走去,依然是砰的一聲關門,接著鎖門的聲音。
吊著的男人居然還沒有死,不過這時候,周天完全無心管他,而是走到之前放肉的櫃檯上看。
他感覺一陣眩暈,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豬肉還好端端的擺在櫃檯上,剛才外面的肉……也就是說,何有財的肉?
他的心跳瘋狂加速,想出門阻止安佳繼續吃,又不知道該怎麼阻止,難不成說,你現在吃的,正是你找了幾天的,你老公的肉?
周天扶住牆,感覺自己的心臟很不舒服。
喘息了一會兒,他直起腰,走到吊著的眼鏡男前面,眼鏡男現在像一頭死豬一樣,一動不動,臉已經變得鐵青,周天仔細看了看,多半是死了。
周天突然感覺好累,他拖著無力的身子,走出廚房。
這時候,安佳已經吃完飯了,她用紙巾擦完嘴,非常有禮節的對周天說:
「周先生,您的手藝真好,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豬肉。」說完,她好像有些傷感,沉默了一會兒,她說:「要是我丈夫也在就好了……」
(未完待續)
後情提要:
周天殺了神秘組織的成員,雙方註定勢不兩立。
警方正緊張地排查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神秘組織的下落,與此同時,一樁神秘的失蹤案,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神秘組織瘋狂屠殺名單上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
下篇是角逐篇。
神秘組織、殺人狂、警方三股勢力在城市中殊死角逐,究竟鹿死誰手,誰能笑到最後,請期待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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