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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死就死在你手裡

大頭蟹是我認識的朋友中最不愛說話的一個。有一天他偷偷告訴我,他喜歡上了系花,想追她。我說,「你悶得乎的,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再把系花嚇跑了。「他憨笑著說,「你幫我給她寫詩吧。我請你喝酒!」

我花了一個通宵,模擬他的口氣,寫了一首感動自己的情詩。正準備鴻雁傳書時,卻被大頭蟹叫停!原來,燕子被他的室友海子追到手了。那一刻,估摸著大頭蟹只想唱《要死就死在你手裡》......而我在夜油燈下苦寫情詩的一晚上沒白熬。酒,大頭蟹還是請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我陪他喝,還是他陪我喝。我那幾段陳芝麻爛穀子的戀情都掏出來了。他一言不發地聽著,當了一宿的好聽眾。最後,我喝癱了,他硬生生地把我背回到他的宿舍。

第二天,我的腦子還嗡嗡作響,象沾上了肥肉的大頭蒼蠅。大頭蟹貼心地買來油條和豆腐腦,還說「沒有蜂蜜,豆腐也能醒酒」,搞得象個女人似的。不過那一刻,如果我是女人,就把他給收了!說實話,大頭蟹這小子,外冷內熱的,誰嫁給他,他應該會像梁朝偉那樣的「暖水瓶」式的老公。

海子和大頭蟹是室友,我們從大三開始組樂隊,一起玩音樂。海子是主唱,大頭蟹是鍵盤手,冬不拉是吉他手,我是鼓手。平日里除了上課,玩音樂,大頭蟹又多了一個興趣:聽海子聊燕子。據海子講,他們曾在40厘米厚的冰層上熱吻,體會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不知道大頭蟹聽完,會不會在夢裡把海子按進冰窟窿里大喊著,「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好受吧!」

畢業那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算是喝了頓散場酒,不僅是大學畢業的散場,也是樂隊的散場。

海子簽約了北京一家唱片公司。據他說,唱片公司只肯簽歌手一個人,不肯帶著樂隊一起簽,他就自作主張地決定了。他事先沒有和大家商量,今天算是正式宣布,大家聽完後心裡都有氣,但是再有氣也得喝酒,音樂圈兒的那點規矩,大家都懂。

大家都喝高了。我聽到大頭蟹一個人在陽台上唱《要死就死在你手裡》,那種悲涼,好象蟹頭卡在水槽里。

燕子也跟著唱《要死就死在你手》,她一個人在海子房間里唱,披頭散髮,眼淚婆娑的,海子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我跑到陽台上跟著大頭蟹一起唱,我們倆站在深夜裡寥寥無幾的燈光之下,拍了張自拍照。

第二天醒來一看,活脫脫的兩個孤魂野鬼!

大家各奔前程。海子在北京製作專輯,大頭蟹在上海當碼農,冬不拉在南京搞房地產,我在杭州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劃。

我們公司成立十周年時,老闆撥了一筆款,說想搞個小型演唱會,慶祝之餘答謝一下新老客戶。

我聯繫了大頭蟹和冬不拉。他們倆都很樂意過來演出。但還缺個主唱啊!冬不拉說,他能聯繫到燕子來救場。

演出當天,燕子穿著白色小洋裝,百合花的芬芳迎面襲來。大頭蟹平淡的眼神里竄出一抹煙火,雖然短暫,但沒逃脫我的火眼金晴。

演出結束後,我請大家喝酒。西湖邊璀璨的燈光,晃動著微微蕩漾的西湖水,看著真讓人心醉!我和冬不拉先撤了,特意給大頭蟹和燕子製造機會,希望他們能借著西湖邊「美麗的愛情傳說」之光,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約過了半個月,燕子告別了南京,跑到上海和大頭蟹會合了。我和冬不拉還沒來得及向兩人慶賀,大頭蟹和燕子卻雙雙失蹤了。

我和冬不拉估摸著這兩人剛浴愛河,只不定是跑到哪兒鬧騰去了!

和我們公司合作良好的供應商找到我,想邀請樂隊再給他們出個場。我給失蹤了快一個月的大頭蟹發了條微信,希望他能儘快回應。本以為又是石沉大海,誰知他馬上答覆:「可以參加演出。」

回來的大頭蟹,清瘦了許多。我和冬不拉迫不急待地詢問到底發生了啥大事,還半開玩笑地打趣著:「燕子不會是懷了吧?」哪知他回了一句:「我陪燕子到北京找海子去了。」

原來,畢業當晚海子向燕子提出分手,第二天就去了北京。燕子一直忘不了海子,找到大頭蟹,希望他能陪自己去北京找海子問個清楚。

他們找到海子時,海子卻裝作不認識他們,還讓經紀人和保安攔住試圖追車的二人,自己揚長而去。

氣不打一處來的燕子,在海子新唱片簽售時,帶著辣椒水現場噴海子一臉,引發籤售中斷,保安揚言要報警。經紀人出面調解,大頭蟹才得以帶著燕子脫身。

第二天,經紀人出現在大頭蟹和燕子面前,義正嚴詞地說,「我已經和海子訂婚了,這張卡里有十萬塊錢,海子說,讓你好好找份安生的工作,忘了他。請你自重!」

大頭蟹那句「真想揍那孫子!」還沒出口,經紀人的高根鞋嘎達嘎達已經走遠了。

燕子和大頭蟹剛回到上海,第二天一大早燕子留個張紙條說,「去承諾里找海子了。」

大頭蟹不解,問我,「承諾在哪兒?」

我想了想,說:「可能是海子以前答應帶她去的地方吧。」

他又問我,「你說,燕子不會自殺吧?」

」你別自殺就行了!「我還真有點擔心這小子得出什麼毛病來。

大頭蟹回歸樂隊,我和冬不拉很開心,但是不得不重新找主唱。

冬不拉又拉來了一位布魯斯范的女孩兒。女孩看上去很年輕,象個90後,但一說話透出一股大碴子味兒。

後來,90後喜歡上了大頭蟹。再後來,大頭蟹以他擅長的冷漠成功嚇退了90後。大家心裡都清楚,他還沒放下燕子。可是燕子浪跡天涯,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我們的演出多了起來,江南幾大名城都遍布了我們的身影。只是主唱又換了,這回換了個男的。

有一天,我的微信通訊錄里出現一個「朋友推薦信息」,通過後才知道對方是海子的經紀人。她邀請樂隊到北京演出,海子擔任主唱。

大伙兒都不同意。想當初海子自顧前程,甩了樂隊。現在樂隊闖出自己的名氣,海子又想和樂隊合作。不過大頭蟹說了一句話,大家就都點頭了。

他說:「為了我的愛情,大家去吧!」誰能不去?!其實大家也是想去的,何況那是要簽十場的演出合約,只是大家擔心大頭蟹心裡彆扭,沒想到這小子還挺善解人意的。

五年後見到海子,他已經偶像范十足了,但是神情里有種萎靡,說不上是股什麼勁。海子好久沒和樂隊合作,但默契還在,所以大家磨合得很快。

演出很成功,場場爆滿!大頭蟹總是張望著散場的人群到最後,我們都知道他在等誰,但每次都是掃興而歸。

演出已經過半,有時剛謝完幕,海子就會和他的經紀人火急火燎地離開。除了第一次演出結束後,海子和大家一起吃了回「加油飯「以外,他沒再和樂隊聚過餐。我們也會對他敬而遠之,好像幾年前的隔閡還沒完全打開。他從來不解釋,也不多說什麼。其實,我們哪裡會缺酒、缺飯,我們只是越來越覺得海子缺人味兒!

直到最後一場,燕子仍沒有出現。大頭蟹在慶功宴上喝醉了,嘴裡念叨著燕子的名字,逼叨逼叨個不停。喝醉的大頭蟹變成了話嘮,還把多年前我冒名寫給燕子的情詩讀出來。只可惜燕子聽不到,那麼深情的詩!

燕子現在哪兒,誰也不知道,至今裊無音訊,但是大頭蟹說燕子場場都在,只是她不想讓大家認出來,所以每場都會喬裝成不一樣的自己。我們說他得了妄想症,可能看台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都像燕子。大頭蟹卻說,每一場她都會坐在同一個位子上,那是正對著舞台中央的位子。他每次都能看到她,最後目送她離開劇場,說得很邪乎。

冬不拉說,他看到海子上了救護車,而且是被擔架抬上去的。我們說他也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

我跟大家說,我有個私生子,你們信不信?大家都讓我快閉嘴。我閉上了嘴,心想,真TM不想喝多啊,這樣沒準就能生出個私生子呢!

再見到海子的時候,他笑得很燦爛。大學時樂隊第一次獲獎的照片,他把自己放大後掛在了牆上。

燕子也來了,她剪了短髮,臉色顯得很蒼白。她站在海子父母身邊。

大頭蟹說,海子這輩子值了!他的女人為他從一而終,至死不渝,但是真TMD不想看到她後半生守活寡啊。

海子走了,帶走了他和病魔抗爭五年的秘密。他在遺書中留了三十萬給燕子。留了十萬給樂隊更換設備。他背負了所有人的不解和理解走了。他送給所有人的祝福和心愿留下了。

大頭蟹提議樂隊再為海子唱一回,「不是你親手點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親手摸過的,那就不能叫做寶石。你呀你,終於出現了,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這顆心就稀巴爛。這個世界就崩潰。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

燕子哭得已經唱不下去,大頭蟹接著唱,「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

伴著窗外的秋雨,歌聲凄烈,肝腸寸斷。

作者:金薇

從小被爸爸逼著寫窗花

寫著寫著寫出了好多童話

遷徙到南方

開始寫歌詞,寫文案,寫小說...

寫字對於我來說,就像魚兒游在海洋里

相信那些經過的每一個瞬間,

都是不平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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