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跑

張小彬很喜歡拼盡全力地奔跑，會讓他有種自在如風的錯覺。

老人常說，你怎麼還沒學會走，就想學會跑呢？

他還真的是沒學會走，就先學會跑了。小時候，張小彬的父母為此頭疼不已，每一次將他放在地上，蹣跚著走了幾步，忽然撒腿就跑了起來，結果自然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鼻青臉腫也不哭，站不起來，就倔強地爬著。

就這樣摔著摔著，他倒也真的跑了起來，越跑越快，跑過了十八個春秋，跑進了大學體育特招辦，跑成了市短跑冠軍。

別人總問他，張小彬，你為什麼跑那麼快？

張小彬說自己要一直跑，跑得更快更遠，才能活下去。

奇怪的說法。

一、

沉重的烏雲猛地下墜，天色驟然變得極黑，黃豆般大小的雨水狂泄而下，將榕樹葉子打得啪嗒作響。宿舍樓外的燈光今天提前開亮，薄弱的燈光照著宿舍樓下操場上的塑膠跑道，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淋著暴雨在奔跑。

開學不過兩個月，整個系的人都知道這屆新生里出了兩個瘋子，一個瘋子叫張小彬，每天下午放學都要去操場跑五千米，無論天晴或是暴雨，哪怕是下冰雹，都不能阻止他奔跑。

還有一個瘋子叫徐婷，每天放學都會去操場看張小彬跑，無論天晴或是暴雨，哪怕是下冰雹。

順著頭髮滴淌而下的雨水遮住了張小彬的視線，濕透的衣服加重了奔跑時的阻力，他大口喘著氣，腳下卻不肯慢下半分，終於……在恰好跑到五千米的時候他因為脫力摔倒在地。

在操場旁的長椅坐著的徐婷，急忙打開雨傘奔了過去。

「你還好吧？」徐婷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包紙巾，尷尬的是紙巾已經濕透了。

張小彬痛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看了徐婷一眼，一言不發，一瘸一拐地往男生宿舍走去。

「喂，等等我。」徐婷追了上去，將傘撐開在張小彬的頭頂，雖然兩人都已經濕透，這撐傘的動作已經是多此一舉，但或許是安慰作用吧，徐婷執拗地撐著傘，張小彬也沒有拒絕。

徐婷是張小彬的鄰居，他喜歡跑，她喜歡看他跑，他們聯繫似乎密切，其實互不干擾，於是這對奇怪的組合一直波瀾不驚的維持到了今天。

徐婷喜歡張小彬嗎？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喜歡的，不然憑什麼忍受日復一日的枯燥與折磨。

張小彬喜歡徐婷嗎？徐婷不知道，所以她等了十多年，終於忍不住想問。

於是她停下來，張小彬卻依然走著，她擔心嘈雜的暴雨會讓張小彬聽不清她的話，所以她用了比平常說話大十倍的聲音問：「張小彬，你喜歡我嗎？」

張小彬腳步一頓，他心中被喜悅填滿，又被恐懼驅散，他很想說喜歡啊，我當然喜歡，可是說出口卻成了一句平靜的：「不喜歡。」

徐婷僵在原地，張小彬不忍心回頭看一眼，他忽然很感激今天這場雨，可以讓他放肆地哭，等走回宿舍的時候眼淚也被雨水沖刷乾淨了，那麼哭過自然也可以不作數。

命在旦夕的人，憑什麼擁有愛情？張小彬拳頭握緊，抑制住身體的顫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還會不會活在世上，既然無法保證可以給喜歡的人一個安定的未來，那麼從現在就不要開始。

二、

隔天放學的時候，天氣晴朗，張小彬不急不緩地往操場走去，途中遇見等在樹蔭下的徐婷，徐婷沉默不語，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你為什麼還跟著我？」張小彬忽然停下腳步。

徐婷猝不及防迎頭撞上他的後背，痛呼一聲，生氣地說：「不用你管！」

「唉。」張小彬轉過身，看著徐婷的眼睛，她的眼睛真好看啊，就像黑色的寶石，彷彿吸引著他的心臟，不斷地衝撞著胸口，於是他移開目光。

「你不要跟著我了。」

說這話的時候，張小彬的右手開始劇烈地顫抖，他急忙背到身後，來不及了！他不等徐婷回應，將右手塞進褲兜里，轉身狂奔，姿勢怪異又滑稽。

他可不是為了搞笑，他悄悄把右手挪出來一分，低頭看去，只見右手整個手掌已經半透明，並且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猶如碎裂的鋼化玻璃。

「已經……提前了嗎？」

張小彬回頭看了一眼，徐婷已經離得遠了，四周也沒有人，於是他將手掌從褲兜里伸出來，大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奔跑。

30.68KM/h……30.65KM/h……30.59km/h……

加速加速再加速……

當張小彬感覺自己的速度已經突破了幾次極限之後，終於看見自己的右手恢復正常了，可他依然不能停下來，哪怕腿酸到想跪倒，也要勉強自己繼續跑。

因為停下，就會死！

張小彬不想死，或者說，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命運讓他患上這種怪病之後，他只能被動的接受，被動的去死。

「FUCK OFF！」

三、

已經跑了多少米了？張小彬漸漸放緩了速度，他不清楚自己領先了死神多少步，但他知道每一次死神只會追他五千米，不多也不少，當他跑過五千米以後異狀就會消除。

徐婷果然還是跟來了，他跑第一圈的時候已經看到徐婷跑到了操場邊，彎著腰喘氣，顯然也是一路跑著過來。

然後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裡，視線一直堅定追隨著張小彬的背影。

張小彬雙腿已經麻木了，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還剩最後半圈，還有兩百米就完成今天的任務了。

可就在這時候，張小彬清晰地聽到啪的一聲，腳底傳來劇痛，然後整個人失去平衡，狠狠往前摔去。

該死，操場上為什麼會有一顆石子……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腳崴了，他站起，單腳跳著往終點衝去，落地的震動牽引著他的痛覺神經，痛入骨髓，他的冷汗淋漓落下。

這樣太慢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經開始晶化，死神已經逐漸接近了他……

今天就要死了嗎？

張小彬咬著牙，忽然很想大哭一場，但他更想回頭看看，徐婷仍然在注視著他嗎？用她那雙溫柔的眼瞳？但他不能回頭，遲疑片刻，必死無疑！

還有五十米……

晶化蔓延到了手臂大半位置，他感覺右手很沉重，已經無法揮舞起來。

絕望填滿張小彬的內心，他釋然笑了，不跑了吧。他正打算回頭看一眼徐婷，將她的模樣刻在自己臨死前的記憶里。可也就在這時，一隻手握住了他晶化的手掌，徐婷不知何時趕了過來，拉著張小彬向前跑去。

「不要放棄！求求你……」徐婷哭著，跑著，拽著。

張小彬渾身一顫，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次不能讓眼前的女孩失望。不，是以後，以後都不能讓她失望。

於是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彷彿將渾身的潛能被瘋狂燃燒，崴了的腳硬生生踏在塑膠跑道上，即使痛到頭皮發麻，仍然用力蹬起。

漸漸地，勉強跟上了徐婷的腳步。

到了終點以後，整條手臂都已經晶化，但幸好沒有蔓延到心臟。

徐婷面色蒼白地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忽然站起跑到樹下，彎腰乾嘔起來。

而張小彬痴痴望著徐婷嬌弱的身影，熱淚盈眶。

四、

張小彬和徐婷戀愛了。

他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徐婷，其實他不必說，徐婷握住他晶化的手掌那一刻，已經明白了張小彬拒絕她的理由。

而張小彬也想通了，正因為生命得來不易，所以更應該好好珍惜，更應該趁著還有力氣，用力愛著最該愛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死去，但我仍然活著的每一刻，都會全心全意愛著你。」張小彬對徐婷告白。

張小彬每天依然放學依然回去操場跑五千米，越跑越快，但從此以後多了一個分享秘密的徐婷，他感覺自己憑空生出更多的勇氣，他有信心自己有一天能跑到超越人類極限，讓死神也懼怕自己。

跑完步後，他們去了學校的音樂廳。徐婷是音樂特長生，張小彬決定每晚都來聽徐婷彈一首鋼琴曲，算作對徐婷十幾年來陪伴他跑步的回饋。

徐婷手指修長，彷彿天生就應該彈鋼琴，就像張小彬腳踝纖細，彷彿天生就應該奔跑。

鋼琴鍵敲擊產生的美妙節奏回蕩在偌大的音樂廳，張小彬閉著眼，每一秒都有想哭的衝動。

鋼琴彈奏介紹，正當張小彬牽著徐婷的手準備離開的時候，前門忽然被撞開，只見一對激吻的男女闖了進來，四個人訝然地對望。

徐婷臉紅了一下，拉著張小彬從他們身旁離開。

她害羞地低著頭，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張小彬蒼白的臉色，不知為何見到那對男女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

葉小羨……

是那個女人的名字，他無端篤定。

可是……那個女人又是誰？

五、

張小彬這兩天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那天闖進音樂廳的男女是誰，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為什麼完全沒有關於她的記憶？

而當他努力回想那個女人的模樣時，卻發現怎樣也回想不起。

他越跑越快了，可同時死神也加緊了追逐的步伐，有幾次好險，手臂完全晶化時才堪堪衝到終點，保住了明天的命。

徐婷仍然堅持要來陪著張小彬跑步，但被張小彬哄走了。

因為徐婷的老師讓她參加今年的校園歌手，勝者將有機會得到老教授的推薦信，而老教授執教數十年，桃李滿天下，如今在音樂圈混得風生水起的學生不在少數，這對徐婷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張小彬對徐婷說：「放心啦，還沒有娶你之前我不會死，娶你以後更不會死，你要相信我，為了更長遠的未來把握住機會。」

徐婷說：「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年輕的時候總會頭腦一熱，輕易許下賭上生命的誓言，旁人看來或許覺得好笑，但至少當下的兩個年輕人都會將它奉若圭皋。

「放心。」張小彬將徐婷擁入懷裡，緊貼的胸口傳來彼此的心跳。

張小彬忽然看見男生宿舍三樓的一扇窗戶經過一個女人，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張小彬心中篤定，一定是葉小羨！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男生宿舍？她去男生宿舍幹什麼？張小彬很想衝上宿舍去一探究竟，但他知道宿舍複雜的地形會影響他的速度，而他馬上要開始全力奔跑。

葉小羨……張小彬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是愛？是恨？

她究竟是誰？和我的關係是什麼？

張小彬腦袋亂成一團……

六、

事情果然沒有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其實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張小彬不願意承認罷了。

今天黃昏時候，當張小彬在操場上奔跑，忽然從身旁躥出一道白影，他險而又險的躲過，才看清那道白影的模樣，竟然是身披白色斗篷的骷髏，手持一把巨大的鐮刀。

「死神嗎？」

張小彬大汗淋漓，面對白影虛化的身體和閃著寒光的鐮刀，全然提不起一絲抵抗的勇氣。

於是他只能更快地跑！

可很快他悲哀地發現，無論自己跑得再快，那些白影都會不緊不慢地跟著他身後，是的，是「那些」，因為越來越多的白影憑空冒了出來。

這根本不是命運對他的考驗……只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死神隨時可以奪走他的生命，但不知道是什麼惡趣味使然，他只是逼迫著張小彬越跑越快，並且給自己定下五千米的制約。

白影越來越多，導致操場上可閃躲的空間越來越小，張小彬雖然千萬般不舍，也清楚自己到了離開的時刻。

於是他和徐婷告別，他要沿著一個方向不停地跑，才可以將可惡命運甩到身後……

「等我擺脫了這該死的宿命，我一定回來娶你！」張小彬含淚說。

「你什麼時候走？」徐婷緊緊攥住張小彬的衣袖，他好怕一放手，張小彬就離開了。

「今晚……」張小彬哭到顫抖。

「今晚看完你的歌唱決賽，我就離開。」

「好。」徐婷擦掉眼淚，對張小彬做了一個ROCK的手勢，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龐，忽然綻開笑容：「那你擦亮眼睛看著，永遠記住舞台上我的樣子！」

「我會一直等你回來。」徐婷轉過身，擠開擁擠的人潮，猶如一顆石子落入大海，張小彬再尋不見她的蹤跡。

七、

音響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半晌後……

「喂喂？」音響傳來聲音，現場爆發出喝彩。

「歌唱比賽開始前，先宣布一條處分決定。」音響里的聲音繼續說道，現場傳來一片噓聲。

「大三播音系的葉小羨和大三戲文系的……」音響傳來雜音，張小彬沒有聽清後面的名字。

「……敗壞學校風氣，影響極其惡劣，經過與兩人家長的溝通決定，予以開除學籍處分！望各位同學引以為戒，潔身自好！」

台下的學生們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但彷彿沒有人聽說過葉小羨這個名字，隨著開場音樂響起，這件事情自然而然被拋到腦後，現場氣氛再次被炒熱。

張小彬站在人群最後面，遙遙望著舞台，還有舞台後的山上，漸漸顯現的白影……

「有請第一個位歌手，來自大一音樂系的徐婷，演唱一首《追夢赤子心》！」

張小彬的耳朵嗡地一聲彷彿被炸開了，身旁的觀眾大聲的吶喊，其實張小彬心裡也很意外，一向唱抒情歌的徐婷，為什麼選擇了追夢赤子心這首歌……

燈光照射下，徐婷穿著一身朋克裝站在舞台中央，她果然成了今晚最耀眼的那顆明星。

她握緊麥克風，用迥異往常的低沉嗓音，隨著伴奏唱著歌……

對不起徐婷。

張小彬看到無數白影向他包圍而來，他不得不離開了，答應要看完這場決賽，看來是辦不到了……

張小彬轉身起跑，朝著學校大門，音響傳來徐婷帶著哭腔的歌聲：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裡……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麼我一定會去……

我要到那最高處的山峰矗立，不管他是不是懸崖峭壁……

……

向前跑！帶著赤子的驕傲！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風雨怎能看到！

命運他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繼續跑！

八、

張小彬不敢停下腳步，出了校門後一路狂奔，跑過人潮擁擠的大街、跑過污水橫流的小巷、踢翻了野貓聚集的垃圾桶、也跑到了城市外的田野……

他看見了鮮花，看見了白雲，看見了山川河流大地……

他看見誘惑向他招手，看見傳教士在讚美上帝，看見和尚念經……

他越跑越快，神奇的是完全沒有疲憊感，速度早已超越了人類極限。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過日夜，也跑過春秋，跑過滄海桑田……

如果奔跑的速度超越了光速，是否可以穿梭時間？

世界有盡頭嗎？

張小彬的終點在哪裡？

身體與空氣的摩擦將他的衣服燃成片片黑灰，他好像看見那些黑灰都變成了蝴蝶，他的眉毛頭髮熬不住流逝的歲月，逐漸脫落，他赤身裸體，回歸原始。

張小彬看見遠處有一道耀眼的光，他催動全身的力氣，瘋了似地加速，終於在這一刻聽到砰的一聲，彷彿撞碎了無形的壁障！

時間，靜止了。

他超越了光速，一頭撞進了光圈中，溫暖的液體將他包圍，他蜷縮著，呢喃著。

「媽媽。」

九、

「葉小羨，我們分手吧。」電話那頭傳來磁性的男中音，那是葉小羨深愛的那個人的聲音，以前總是說著溫暖的情話，如今卻這般冷酷無情。

「那……我們的孩子呢？」葉小羨的手劇烈的顫抖。

「打掉吧，你還年輕，錢我會打給你，不用再聯繫了。」那頭掛掉了電話。

葉小羨雙手無力的垂下，男人的花言巧語彷彿還縈繞在耳邊，她忽然沒有力氣恨誰，只怪自己傻……

此刻她在醫院的過道中，她肚子漸漸明顯的凸起了，她不敢回學校，於是請了病假，打算將孩子打掉再回學校……

對不起啊……

葉小羨甚至想過，如果孩子生下來，就給他取名叫張小彬，沒有特殊含義的名字，就是沒由來的喜歡，就像那個男人，讓她沒由來地丟失了全部理性。

「173號葉小羨，到你的手術了。」值班護士從門口探出半個身子，語氣冷漠地喊道，她已經見慣了太多這樣的女孩，被男人三言兩語哄上床，最後甚至連安全措施都省去。

能怪誰呢？反正不怪自己。護士這樣想著。

葉小羨木然地站起身，她已經哭不出眼淚了，感覺自己已經在這幾天把眼淚哭光了。

許多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護士和她擦肩而過，沒有看她一眼，醫院的空調有些冷，葉小羨抱了抱自己。

她進了手術室，躺在了手術台上，熾烈的白色燈光照進她眼睛，她一時有些恍惚。

冰涼的麻醉劑輸入她的靜脈，她眼前的世界忽明忽暗，就像黃昏……

黃昏，終究要黑夜，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十、

「準備手術。」醫生通知護士開始準備，然後高舉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觀察著躺在手術台上熟睡的女人。

女人很年輕，也很漂亮，看上去像是大學生。他常常不能理解，為什麼現在的年輕男女對生命如此漠視，絡繹不絕前來打胎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沒有能力生下來，讓他看看美麗的人間，那當初為什麼要創造出這個生命？

「唉……」這些問題留給哲學家吧，確實不是一個醫生應該思考的，他只需要思考如何安全地完成手術。

「醫生……」醫生轉身的時候，忽然身後被一隻手攥住，他回過頭，被全身麻醉的女人，在藥效未過的情況下，竟然奇蹟般地蘇醒過來。

女人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神情憔悴地問：「醫生，你說，他會做夢嗎？」

「加大麻醉藥劑量！」醫生面無表情地吩咐護士。

他會做夢嗎？他會夢見自己降生到這個世界，看到世界的繁華，擁有愉快的童年，快樂地長大……

他也會擁有屬於他的愛情、事業、家庭……

他會成為讓我感到驕傲的孩子嗎？

感受到冰涼的麻醉劑輸入自己的身體，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葉小羨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不要！我要將他生下來！求求你……求求你……」

葉小羨昏睡過去，眼角淌著一滴淚。

【完】

作者：@不要害怕跌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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