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舊事

(一)

我叫葉明殷,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年男兒。

可是,我這幾天卻總是心神不寧,精神恍惚。

「明殷,你這兩天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的好朋友李秉君伸出了右手在我面前揮了揮。

「秉君?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回過頭,沖著他疑惑的問道。

「剛才我們不是一直在討論,今年暑假要做什麼嗎?」李秉君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對對對,剛才我們討論到哪了?」我一拍額頭,如夢初醒。

「明殷,你這兩天到底怎麼了?每次聊著天,你都能出神。」秉君問我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心裡莫名的有些煩悶。好像要發生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一樣。」

秉君笑道:「你小子讀書讀魔怔了吧?我大金陵城風調雨順,怎麼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遲疑道:「可是我前些天聽廣播里說,日本好像要幫偽滿洲國擴大統治範圍呢。」

「國家的事,哪是我們這些窮學生能夠擔心的。再說了,國民政府又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會由著日本在我國胡來。」秉君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聽說過幾天就要舉辦第二屆全國美術展了,我哥給了我兩張票,要不要一起去?」

「美術展?聽說那可是一票難求的啊!」我聽了李秉君的話,立馬沒骨氣的跑到了他身邊,瞪著一雙可憐的大眼睛,滿臉期待的看著他。

「是啊,聽說這票很難搞到的。那你要不要去?你要是不去的話,那我可就把票送人了?」

「去去,我肯定去。」我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絲毫沒有了剛才的憂鬱。

李秉君看著我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我則是在幻想著幾天後的美術展,一個勁的傻笑。

陽光如瀑,靜靜的灑在窗前。

一行俊鳥飛過,留下了一陣清脆的鳥鳴。

那時正是四月,正是大地回春,鮮花初綻之時。

那年正是民國二十六年。

(二)

一切終於還是發生了。

我心中一直以來的擔憂,終於還是變成了現實。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晚,日軍於盧溝橋發動事變。

此後短短數天,北平淪陷,天津淪陷……

日軍像只發瘋的惡犬一般,在我華夏的大地上四處撕咬。

一時間,全國動蕩,軍民難安。

……

「秉君,我一直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我坐在教室中,拿著一份當天的報紙,抬起頭,看著站在窗邊的李秉君,緩緩地說道。

李秉君今天出奇的沒有反駁我,只是轉了個身,抬頭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喃喃的念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李秉君用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身上聽過的低沉,念了一句我們最為熟悉的詩詞。

那時我們剛剛踏入大學校園,在文學課上,老師問我們最喜歡的一句詩詞是什麼,結果我和他竟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詩。

也正是因為這句詩,我和秉君才變成了像今天這般的摯友。

我記得我曾經有一次半開玩笑般的問過秉君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要是生在亂世之中,你會怎麼做?」

結果秉君當時竟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說道:「報名參軍,哪怕一輩子只能有一次機會上戰場,哪怕只能當一名炮灰兵……」

此時溫和的陽光正照射在李秉君的身上,金黃色的光輝沿著他的身影,勾勒出了一道淡黃色的輪廓。

我悄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然後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到他的身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數十隻白鴿正靜靜的站立在一座教堂的鐘樓上。

我用著臉頰仔細的感受著陽光的溫暖,然後轉向李秉君,平靜的問道:「秉君,現在正逢亂世,你打算怎麼做?」

像是一個想了好久的問題,終於在此刻有了答案,秉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的對我說道:「報名參軍。」

(三)

秉君的話只說了一半。

雖然他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我還是聽懂了。

日軍前些天揚言要三個月滅亡中國,現在雖然才剛剛過去一個月,但他們攻佔平津之後,速度不減反增,甚至開始在多個地方同時發起進攻,莫非日軍真的可以……

想到這裡,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別想太多,國民政府又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會由著日本在我國胡來。」

李秉君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一般,在這個時候,適時的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

我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記得你之前也這樣說過吧?我記得那個時候,日本還沒開始發動事變。」

秉君聞言,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亢奮:「我泱泱中華十……是四萬萬人口的大國,豈是他日本那個彈丸小國能夠覬覦的。」

秉君說完,輕吐了一口氣,緩了緩繼續說道:「明殷,敵人雖然來勢洶洶,但要是連我們自己都失去了對未來的希望,那我們還怎麼去談勝利呢?」

「日軍的侵略,這才只是剛剛開始。明殷,我們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說了放棄。」

秉君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傷感,似乎又帶著一絲的悲憤。

「秉君……」我想要安慰秉君兩句,話到嘴邊,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啊,敵人並不可怕,最為可怕的是,敵人還沒開始上場,自己就已經選擇了投降。

我中華可是有四萬萬同胞的,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向日軍低頭。

「明殷,明天跟我一起去參軍吧。」

秉君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中充滿了堅毅與鬥志。

是啊,怎麼能不去參軍呢?日本既然敢小覷我們,那我們就打到他不敢再小覷我們好了。

在李秉君的注視下,我終於鄭重的點了點頭。

「嗯!

……

那年你說,若是生在亂世之中,定將奔赴沙場,保家衛國。

現如今,國難當頭,倭寇橫行。

此時正逢亂世,雖然奔赴沙場的結果只有一個,但那又怎樣?

因為……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四)

有人說,那將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反擊。

也有人說,那將是一場只會讓我們徒增傷亡的頑抗。

眾說雖有紛紜,但所有的說法都難以阻止那件事情的真實發生。

就在我和李秉君商量一起去參軍的第二天,日軍進攻上海,國民政府發動了第一次的主動反擊戰。

於是,淞滬會戰開始了。

或許當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那場戰役會演變成最後的那般慘烈,而且當時所有人也不會想到,那場戰役最後竟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一寸山河一寸血。

我雖然從未親眼見到過那場戰鬥,但我卻清楚的記得八月十三號那天,金陵城下了一天的暴雨。

天空灰濛濛的,微弱的光亮穿透了層層濃雲,斗大的雨點如炮彈一般從天而降,雨水之中甚至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焦臭。

我永遠無法想像,那究竟是一場怎樣的戰鬥,才能使得天公都如此的悲憤。

我也永遠無法想像,那究竟是一場怎樣的戰鬥,才能使得後來人給那場反擊戰定義為「戰鬥最慘烈的戰役」。

……

我記得那天,我與秉君特意起了一個大早,打算早早的去往徵兵處。

只是我們還未出門,就從廣播中聽到了日軍派出大量部隊開赴上海待戰的消息。

我們冒著雨,好不容易的到了徵兵處,卻從廣播中聽到了中日兩軍已經交火的消息。

徵兵處的那個老兵,瘸了一條腿,老兵聽著廣播,只是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淡淡的說了一句:「管事的跑了,上頭一直沒派下來新的管事,你們要是想要徵兵的話,過幾天再來吧。」

(五)

空氣中的焦臭,這些天一直揮之不去。

後來,我和秉君也去過很多次徵兵處,但卻一直都是沒人的狀態。

聽徵兵處旁邊的報亭老闆說,徵兵處的管事是一個瘸了腿的老兵,前些天淞滬戰事告急,那個老兵竟然二話沒說,跟著大部隊就去了前線。

「聽說那邊前線的人幾乎都死光了,不知道老陳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啊。」

在報亭老闆的感慨中,我們第一次知道了那個瘸腿老兵的姓氏,同時也是第一次對那個只見了一面的老兵,肅然起敬。

關於前線戰事的新聞,每天都會有著廣播播報。

雖然這些播報中不乏有著對前線戰士的讚揚,但我們卻分明聽出了日軍在這場戰役中所取得的優勢。

上海要是保不住了,那日軍的下一個進攻地點會是哪裡?

是從北向南的進攻嘉興?還是從東向西的進攻蘇州?

似乎那個時候的中國上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海,而所有人也都在擔心著,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殺戮的對象。

金陵城內,無論是學生,工人,還是路邊的商販,竟不由自發的組成了遊行隊伍。

口號,橫幅,伴隨著聲聲震耳欲聾的吶喊,我和秉君也悄悄的跟上了遊行的隊伍。

秉君看著隊伍中朝氣蓬勃的學生們,向我問道:「明殷,如果有一天日軍打到了我們金陵,你會怎麼做?」

我笑道:「當然是和他們打了。」

李秉君:「可是……他們可是有槍的啊。」

我:「怕什麼,有偌大一個金陵城庇佑著我們。就算我們只拿著一塊板磚,也要和小鬼子硬拼到底。」

李秉君:「你難道從來沒想著要離開金陵嗎?」

我:「離開金陵?你覺得我們能夠去哪?我們中國已是生死存亡,還有哪兒是安全的?」

秉君聽完我的回答,沉默了好久,然後嘴中似乎在嘀咕著什麼。

只可惜,遊行隊伍的吶喊聲太大,讓我根本無法聽見秉君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天色依舊陰沉,冬意漸濃,寒風也愈加凌厲了些許。

只是,空氣中的那股焦臭,卻似乎變得愈發濃郁……

(六)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日軍攻陷上海之後,竟兵分兩路,分別沿著太湖的南北兩側向著常州和潮州進攻。

眼見著來勢洶洶的日軍愈發逼近金陵城,前些天還在打算死守金陵的國民政府,終於果斷的選擇了遷都重慶。

一時間,金陵城內猢猻盡散。

國民政府的轉移,帶走了一些政府機關和學校。

很多市民也預感到危難將至,也紛紛收拾起了細軟,慌忙似的逃離了金陵。

幾天後,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一日。

日軍在宣布廢除「制令線」之後,終於正式的下達了進攻金陵的命令。

金陵衛戍軍司令長官唐生智調集了大量部隊保衛金陵城,更是多次公開表示誓與金陵城共存亡。

……

曾經看起來是那麼遙不可及的戰爭,終於在此時來到了我的面前。

炮火紛飛,狼煙滾滾。

前線戰鬥的聲音,穿透所有的阻隔,響徹了整個金陵城。

我和秉君同所有沒有逃離的學生一起,蜷縮在了一間教室之中。

透過教室的窗戶,窗外硝煙瀰漫,除了槍炮聲,其餘的一切似乎都顯得極為安靜。

沒有了鳥鳴,沒有了犬吠,甚至就連每天清晨都會吵醒我的那些販夫走卒的吆喝聲,在此時也都聽不到了。

蜷縮在我對面的一個女生看著窗外的景色,然後向著她身邊的男生小聲問道:「同學,你說我們會死么?」

在這個時候能夠問出這種問題,似乎顯得有些幼稚,甚至有些可笑。

只是在場的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嘲笑她。

是啊,我們會死么?

曾經看起來那麼遙遠的一個問題,現在離我們卻是那麼的貼近,同時卻又是那麼的讓我們不敢置信。

那個女生身邊的男生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甚至所有人都不願意去回答她的問題。

就這樣,所有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於有一個身影站了起來。

「我們與其在這裡等死,為什麼不去前線?哪怕我們還沒到前線就死了,但總比我們要死在這個地方要好吧?」

那個身影說完,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走到了教室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幾秒鐘後,又有一個身影站了起來,然後走了出去。

隨後,第三個身影站了起來……第四個身影……第五個……第六……第七個……

所有人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站起身,然後走出教室。

似乎過了很久,秉君也站了起來。

我抬起頭,卻正好迎上了他低頭看我的目光。

「走吧。」秉君輕聲的說了一句。

我站起身,對著秉君點了點頭,說道:「嗯,走吧。」

(七)

我寧願死,也不願再多看他們一眼。

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這將是註定是會被世人銘記的一天。

那天,金陵淪陷。

整個金陵城瞬間變成了日軍的天堂。

日軍完全像是一群被放縱的野蠻人似的來污辱這座城市。

他們單獨的或二三為一小集團在整個金陵城內,四處遊盪,實行殺人,強姦,搶劫,防火。

那時,滿城儘是哀鳴聲,遍地皆是橫陳屍。

……

我和秉君躲在了一個垃圾堆中,透過垃圾間的縫隙,清楚的看到了面前所發生的一切。

一群日軍正滿臉開懷的圍著一個手無寸鐵的男孩。

男孩的哭聲早已喑啞,只是日軍們卻是顯得愈發興緻勃勃……

我永遠也不願意回憶起,那天我究竟看到了什麼,甚至永遠也無法相信,竟然會有人想出那種慘絕人寰的取樂方式。

我想要衝上前去,阻止他們所正在做的一切,但我的身體卻早已在前些天的抗戰之中,變成了徹底的癱瘓。

秉君死死的捂住我的嘴巴,不讓我發出半點的聲音。

過了半晌,那群日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可是我卻再也看不到了剛才那個孩子的身影……

我不知道,日軍還要在金陵城中繼續多久這樣的屠殺,但我卻連一分鐘也不願意在這人間暗獄中多呆。

我想死,真的。

如果讓我再繼續的多看他們一眼,我寧願選擇去死。

這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同胞被殘忍的殺害,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受,讓我生不如死。

秉君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在我耳邊輕聲的說道:「明殷,我們不能死。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日本鬼子們在我們金陵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等他們出了金陵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啊。因為只有我們才能撕開他們臉上偽善的面具,也只有我們才能將他們所做過的一切,公之於眾啊。」

……

(八)

不知在那種煎熬中過了多久,那群魔鬼終於還是離開了金陵。

當我顫巍著放眼遠處時,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在那些早已乾涸的血跡之中,伏屍何止千萬!

此時的金陵城,滿目荒涼。

江邊流水皆為赤,溝渠之內盡填屍。

四周有著幾片還未散盡的煙霧,城內無風,煙霧翻滾,直上雲霄。

我抬起頭,看著徐徐在空中散開的煙霧,沉默了很久很久……

短短數月之間,金陵城陰陽輪迴。

六朝煙水氣,一夜盡毀。

……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在那場災難發生的數月之前,我還正書生意氣的高呼著,若是生在亂世中,應當如何云云。

但當時的我卻怎麼也不會想到,短短數月之間,便讓我曾經所幻想過未來的一切,都盡數化作泡影。

而從那之後的每一天,我也只能坐在輪椅上,聽著廣播中所播報的新聞,然後等待著勝利那一天的來臨。

三十五萬,這是我後來聽到的一個數字,但我知道,真實的數字肯定遠遠不止於此。

就像我那天看見的那個男孩,他的屍骨盡毀,又怎麼可能會被統計在總數之中呢?

或許,只有等到我們勝利之後,這些事情才能慢慢的去和日軍算總賬吧……

……

時光如隙,轉眼間,那場災難已經過去了七十九個年頭。

如今的華夏國富民強,而金陵城也早已發展的分外繁榮。

我一個人坐在房間中,對著窗戶悄然發獃。

「要是當年沒有發生那場災難,我們現在可能過的會是另一種生活吧?秉君,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我坐在輪椅上,慢慢的回過頭,沖著空無一物的後方輕聲的問了一句。

過了許久,空曠的房間之中,依舊寂靜一片。

「唉……」我長嘆了一口氣,自嘲的說道:「都過去這麼久了,我還是沒能習慣秉君他已經不在了啊。」

我記得那天日軍離開金陵城後,我匍匐著從垃圾堆中爬了出來,等了許久,卻始終沒有見到秉君的身影。

那天,我像發瘋般的翻遍了整座垃圾堆,卻依舊沒有半分發現。

秉君消失了,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前一秒還在鼓勵我堅強的活下去,下一秒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不知道秉君他去了哪裡,但我卻始終相信秉君他不會像那樣不辭而別。

就在我獨自感慨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敲門的聲音不重不輕。

「誰啊?請進。」

正當我疑惑著誰會在這個時候來看我時,一個讓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開門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的蒼老,一如八十年前的那般年輕英俊。

「你……是?」我看著來人疑惑著問道。

來人淺淺一笑,輕聲道:「明殷,好久不見。」

……

窗外的教堂上,一群白鴿正低咕盤旋。

陽光如瀑,靜靜的灑在窗前。

一行俊鳥飛過,留下了一陣清脆的鳥鳴。

此時月份十二,正是冬雪初至,銀裝素裹之時。

此時正是公元二零一六年。

(金陵舊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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