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被困住
黑澤明《生之欲》插曲《ゴンドラの唄》
曾幾何時,一個同學邀我出來,酒足飯飽,他告訴我他最近過的很糟糕。
「我最近在想退學的事情。」
「啊?剛開學呀。」
「之前沒想好,但是我真的對專業不感興趣,我覺得做得都是些沒意義的工作。」
……
「既然你想好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別虧欠自己。」
「可是,我退了,我能做什麼呢?感覺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沒啥意思。」
沉默——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診室中可能會有這樣的片段:
「我感到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我覺得自己被困住了,沒有價值,也沒有興趣。」
「我感到自己沒有什麼價值,沒有什麼希望,活著有意義嗎?」
是的,ta執著於生命的意義,我可以去和ta去討論生命中的意義,去看ta生活中的細節,去明白意義到底是什麼。
但我也在詢問,活著一定要有意義嗎?什麼是意義?生活有意義後會有什麼不一樣嗎?或者說有意義的生活和無意義的生活有什麼區別?
一時間我很難去回答這樣的問題,畢竟我不是哲學家,不是思想家,不是大師。
作為生活的觀察者,我看到更多人會困在了那兒。高考過後的學生,捷報後的他們似乎陷入了迷茫。進入大學的學生,不適會讓他們懷疑自己在做著的,學著的。面臨就業的學子他們也在糾結著自己的去向;抑鬱的朋友們在挫敗低落後思考著自己的意義和價值……
我想一切的問題也都源於那三個問題:
我是誰?
我從哪兒來?
去往何處?
當人生中的某一時候你感到被困住的時候,往往會去思考自己的意義和價值。我觀察過很多人,他們自責,懷疑在這個時候會更多,同時能感覺一切都好像停下來了。打個比方,如果生命是流水,或是涓涓細流或是波濤洶湧,但在這個時候都會陷入停滯,甚至淪為一汪死水。
我的導師曾經做過生命意義的研究,當然作為她不肖的弟子,我並沒有繼承。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感到太空。
當大多數人去思考自己生命意義的時候,可能只有少數的人能夠很明確的去回答。這是一個很普通的現象,因為它本身就比較抽象,比較空。試問下自己,沒事你會去思考自己生命的意義嗎?
活著的體驗我相信本身是很難用言語去描述,因為太過平常我們每個人每時每刻都活著,反而我們很難去對它描述。
所以不妨讓我們去思考死亡(不是讓大家去嘗試死亡,而是藉助這個話題,讓大家去體驗活著)。
死亡這個話題其實談論得少,我相信在課本里是很難找到的。我讀書不多,也許有一些書會去介紹,但在我印象中,大家似乎都躲避著死亡,恐懼著死亡。
死亡是什麼呢?結束?end?消失?我沒有體驗過,所以我回答不了。但我看到大家對於死亡的恐懼,包括我自己對於死亡是有焦慮的。
人們通常對於死亡有些什麼焦慮呢?不同的人回答不同,有些人覺得自己還沒活夠,還有很多事很多東西想去體驗。是的,人生還有很多可能性他還沒有去經歷。有的人擔心死去就不能再見到親人,愛人,朋友;他也許焦慮的是關係。死亡都是個人的,你沒辦法共享,沒辦法帶著關係離開。
也許死亡會給不同人帶來不同的意義,但是死亡都是伴隨著「我」的消失(認識世界、行為、意識的主體)。
在給學生講自我這個章節的時候,我會給學生畫一幅畫,做一個比喻:如果我們所處的環境是一片混沌的話,那麼自我是什麼呢?
自我便是在這篇混沌中去畫自己的形狀。每個人形狀不同,當你去畫完一個封閉的形狀的時候,「我」便存在了,因為不再溶解在混沌中,有了自己的形狀,自己的邊界,區別於其他人,區別於混沌,這個時候你開始意識到自己是獨立於混沌的一個個體。
歐文亞龍說過一段話:自我意識是無上的饋贈, 如生命一般寶貴,正是它使我們成為獨一無二的人類。但是,隨之而來的代價便是死亡之痛。我們的存在永遠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影——生命必將生長、成熟並最終走向凋謝、死亡。
我經常會和朋友開玩笑:「你總會活到死。」每個人都會迎來死亡,這是世間存在的規律——有開始便有結束。那麼死亡是否意味著重新融入到混沌之中,不再有自己的形狀,邊界,不再有自我意識,可能那個行為,思考的主體都不復存在…….
莊子的夫人去世,莊子不悲反喜,擊股而歌,他認為這是在回歸大自然,人不過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死亡也許不是結束,只是其中的一環(可能解釋有誤,大家可以指出來)。但我想在當今社會可能更少有人會去認同,相反一部分人會執著的去追求活著的目的,意義,價值,就好像他們想為生活去圈定一個範圍,一個目標,但當他們無法去劃這個範圍的時候,他們會感到空,感到失望,感到生命的停滯,因為生活意義而焦慮。
在這個突出個人,個性的時代,他們未嘗不是在畫自己的「形狀」,他們努力的去尋找生活的目標,目的,不想被生活所困,未嘗不是在努力擺脫著重回混沌,因為擔心自我的消失。
總之,人成長的過程就是成為「自己」的過程,同時每個人都在焦慮著「我是誰」或是「我要是誰」,擔心著成不了而陷入混沌,擔心成不了而消失,不再存在。始終我們在做著的,便是在混沌中摳出自己的形狀。
那麼當我們的生活出現停滯,當我們感到生命被困住的時候,當我們發現形狀不再那麼清晰,隨時會被抹掉的時候,我們能做什麼?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也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1. 先流動起來吧,生活
記得高中第一次接觸哲學,接觸的第一個思想便是「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那時候想了很久,結果就是被思想的深度所吸引。
我們所接觸的周圍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就像是流動的河水,因為流動而變化,因為變化而流動。那麼我們的生命呢?
一部分人會感到被困住,未嘗不是他們的生命停止了流動。我相信很多人都體驗過心情低落,體驗過懷疑,甚至體驗過絕望。而當這些感受無限制的重複、循環下去,往往人們會陷入到空洞的思考中,就像是漩渦而無法自拔(就像是自己不願意出來一樣),那是十分痛苦的感受。那麼我們能不能讓生活有一點點改變呢,向沒有波瀾的「死水」投一塊石頭?
辜琮瑜在《最後一堂生死課》中的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在生到死之間,我們有權利、有自由,也有義務活出一個我們認為有意義的生命。很多人會去抱怨自己的工作,抱怨自己的生活,當然原因也都不一樣。
一朋友經常向我抱怨銀行工作多累,多辛苦,經常凌晨才能回家。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建議他乾脆辭職算了。他尷尬的笑了笑搖頭,當我問到原因的時候,他數了很多在銀行工作的好處——比如,錢多。人們會抱怨自己的生活,工作,甚至周邊的一切,但當要求他們離開他們所厭棄的生活,工作,甚至周邊的一切的時候,很多人開始明白——你所抱怨的未嘗不是你選擇後的結果。
當你感到被困住的時候,不妨拿一張紙寫下幾個問題並回答:
因為什麼感到被困住?一個人、一件事or一個物?
什麼困住了你?外在的還是內在的(外在:社會環境,文化環境,工作環境,人際,家庭,生活事件等等,內在: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解讀,自己的情緒等等)
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除困境?都做過哪些嘗試?曾經是否有成功過?現在是否還能重複?如果不能什麼發生了改變?
如果從未成功過,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困境中什麼東西阻礙著你解除困境?是否困境中你有所獲益,讓你無法拋棄困境本身?
無法解決困境,是因為沒有能力,沒有技術,還是不願解決(解決的動機)?
當然我並不是想提醒你,你為自己選擇了怎樣糟糕的生活。相反,當你去選擇生活本身的時候,這便意味著你有力量,有權利,有這種可能性去改變生活,哪怕是一點點。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我們所接觸的周圍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就像是流動的河水,因為流動而變化,因為變化而流動。既然我們有能力,力量去選擇生活,想讓生活流動,那麼就試著將下一秒的生活與這一秒不一樣,如同流水。
2. 觀微
曾經接觸過一個抑鬱的朋友,他的情況是非常嚴重的。當然他也是我在生死這個問題上的導師——接觸到的第一個給我強烈震撼的人。直到某次聊天,我才知道他有一段時間過得非常艱難(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用什麼方法自殺)。我嘗試去體會那種感受,但我失敗了,我很難去想像那份痛苦。
出乎我驚訝的是他十分感激那段時光,因為那段時間讓他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我問他是什麼,他給我描繪了一下:一個反覆想到自殺的人,什麼樣的東西才能讓他留下來了?他告訴我是生活中的美好。
那段時間在他看來好像生活都是慢鏡頭,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拚命想抓住救命稻草,他拼了命的在生活中去抓住一些瞬間,雖然痛苦,但痛苦賦予了他發現美好的能力。於是我也列了張單子,如果有一天要離開,什麼東西能夠留下我:
我的父母、外公和我一起喝酒的小夥伴
和我打球的小夥伴辦公室的同事我最好的三個知己還未出現或已經出現但我還不知道的喜好我的人(新的可能性)我曾經愛過的人教我諮詢的導師我的同門我對心理諮詢知識的熱愛和渴望我對藝術的喜愛我家那隻叫牛奶的貓
其他親戚朋友我曾教過的學生過去美好的記憶........沒看完的電視劇沒看完的書沒看完的電影溫暖的陽光周杰倫的歌一杯咖啡
花香鳥鳴這些我們可曾在生活中關注過呢?有些時候,我們的生命流動得太快,這就像是高速公路上的車流一樣,太快,快得看不清車窗里的風景。有些時候我們的生命停滯了,我們也停留在了平靜本身。也許我們可以去關注那些瞬間,你聽到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感覺到了嗎?當你去關注這些細微的美好時,這一刻還與上一刻一樣嗎?
曾經在知道什麼地方看到過這樣一段說:為什麼我們會感到生命的停滯?原因很簡單,當今天在克隆昨天,而明天又將克隆今天的時候,你對於還沒過完的今天還有興趣嗎?對於明天還有慾望和衝動嗎?我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所以在我自己的生活中是會追求一些不一樣的。
我經常會對一些朋友說生活需要一些實際的期待。你很難期待一個沒有幹勁的人一下子變得幹勁滿滿。說白了,需要一個改變的過程,哪怕是今天比昨天多看一個字,或是多一點在戶外活動的時間,這都是不一樣,都是變化,而這本身就是在為明天儲存期待。
3. extend-> transform
實話實說,我自己的死亡焦慮不弱。死亡對於我而言,除了要離開親人朋友,還有很多事很多東西沒有去體驗,我不甘。少年時我便開始幻想永生。古代有很多人也有這樣的幻想,也嘗試過很多,但終究是失敗了。
怎樣才能讓生命延續,讓人生延展下去了?這是我一直以來糾結的一個問題。當生命受到壽數限制的時候,未嘗不是一種停滯。因為我們很難在死亡面前看到新的可能性。所以一段時間我執著於一個答案:除了永生,能夠給我帶來足夠的可能性(希望)讓我能夠不去焦慮生命的限制。直到最近接觸一位女士讓我的想法有了改變。
那是一位很有能量的老人,黑白的頭髮,她沒有去掩飾衰老;幹練,而有激情的去談論她生命中的轉折,談論她對生死的看法。她讓我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種形式,不是extend,而是transform。
當一個人在一個地方,一個位置,一個領域呆太久,就很難再有突破。原因有很多,比如大量的投入,突破難度,之前的獲得,名譽,甚至熟悉習慣本身。當人們無法再突破下去時,有些人選擇了放棄,而有些人則寄希望於時間的延長能夠帶來新的希望。這都是每個人選擇,並沒有高低之分。
但往往人生總是有限度的,80歲,100歲,120歲,140歲……至少我幻想過永生。這位斜杠老太太(斜杠青年,大家可以網上去查這個說法),告訴我個人的發展不僅僅只有縱向的,也有橫向的,不僅僅局限於長度,廣度也是一個新的可能。我很難想像一個人的轉折會出現在60歲這樣的年紀,很難想像從一個領域飛身到另一個領域需要多大的勇氣,她所活出的不僅僅是生命的面積,而是生命的維度。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這個夢兩千三百年前有人做過。夢裡我不再是「人」,而是一種存在。是叢中蝴蝶,是水中之魚,是鯤鵬扶搖直上,是百年樹經歷滄桑……夢裡不再期待生命的延長,而是期待生命的轉換,生命的變化,去看,去尋找不一樣的體驗,那一刻心是自由的,無論置身何處。
如果讓我總給一下,生命怎樣才不會被困住——讓你的生命變化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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