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你的愛意

我初中時候和隔壁班的一個女孩比較曖昧。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叫曖昧，曖昧這個詞語是後來才學會的。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周末總在MSN上聊天。有一次她和我說：「其實朋友嘛，都是階段性的，每個人都是陪伴另外一個人度過一個階段。」 我當時還想，她怎麼這麼悲觀？果不其然，在我初中畢業去了美國當交換生之後，以及從美國回來上了高中，我們就很少聯繫了。到今天，我們已經完全沒有了聯繫，甚至沒有微信。可是她在我初中平淡的生活中是多麼重要的一筆，直到今天我還覺得那份友誼很珍貴，那種年少的滋味，經歷過的人都知道的。可是我從來沒有跟她表達過她那時對我多麼重要。

初中畢業我去美國當交換生，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年，（因為07年回國上高中之後就陷入了黑暗）我在美國有三個最好的朋友，分別是瑞士男生，巴西女生和一個泰國女生。我們四個簡直是四人組，幹什麼都在一起，用我們四個都並不好的英文來天天交流。我們四個度過了多麼好的一年啊，有爭吵，有複合。大概在2007年4月，我跟隨交流機構在紐約旅遊，我在賓館裡用MSN和那個巴西女孩聊天，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興緻，我就說：「你知道嗎卡梅拉，也許我們以後長大了之後不會像現在這般好，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此時此刻你在我生命中多麼的重要，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卡梅拉跟我了什麼，我忘記了。

果不其然，在我回國之後，我和巴西女孩和泰國女孩就沒怎麼聯繫，從07年到現在，我只在facebook上和她們很少地說話。當年那麼親密，天天在一起的朋友，就這樣因為距離和生活遠去了。其實朋友之間距離遠了，生活不在一起，肯定會疏遠，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現在只和瑞士朋友有時常的發發email，而且這老夥計在2016年4月份還來中國找我玩了一圈，這可是9年未見的老友啊。

這就引出了更多的故事。

還是在美國交換那一年，有一次我和我的美國媽媽討論到表達愛意這個話題。我說在我們中國，我們很少跟我們的父母說我愛你這種詞語。我們中國的文化講究含蓄。我問她，為什麼在美國孩子和家長每次說再見都要說「我愛你」呢？我的美國媽媽說：「因為世事無常，你永遠不知道你們分別之後會發生什麼。也許意外會發生。如果意外發生，那就代表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孩子了。但是即使那樣，你的孩子知道，在你們最後一次分別的時候，媽媽跟她說了我愛你，也就是說她內心裡知道媽媽是愛她的，這樣就不留遺憾吧。所以在美國，我們都盡量讓我們愛的人知道我們是多麼愛他們，因為這種印象會一直留在心裏面。」 當時我的內心是蠻震撼的。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我清楚地記得說這些話時，我和我美國媽媽在她的車裡面，外面下著雨，堵著車。我還記得在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一切那麼清晰。

過了3年，2010年我去北卡讀大學。聖誕節假期我回到俄亥俄州看我美國爸媽。然後我拿著我的電腦跟我爸爸qq視頻，我美國爸爸也來跟我爸說話，我當翻譯。然後我美國爸爸說：「xx，我認識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多麼敬重和熱愛你的父親。我想讓你現在在視頻里跟你爸爸說你愛他。」我說，這不可能的，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說過。在我們的文化里我們不會去說這句話的。然後我美國爸爸很強硬地說：「 say it! say it! (說啊！說啊！）」我和我爸爸都很尷尬，我還是沒有說。然後我掛斷了視頻，我美國爸爸站起來走向樓梯，在他消失在二層之前，我問他，「你生氣了嗎？」 我美國爸爸回答：「 沒，我只是覺得很悲傷。因為在你們的文化里，互相深愛的人卻不能表達愛意。」 說完，他就回到二樓他的房間里了。其實大家知道，這是一種文化差異，我們的文化里講究含蓄，講究行動上的愛，美國的文化里比較奔放開放一些。

我美國媽媽每一次跟我道別的時候，都會跟我說：「xx, I love you." 然後頭髮花白的她會親吻我的嘴唇，有時候還會掉幾個眼淚。我知道她想讓我感受到，她真的愛我。關於我和我美國媽媽的故事，等我有時間再寫一篇隨筆吧，畢竟這是我心中最寶貴的經歷。

我倒不是去鼓勵大家隨便天天浮誇地去誇獎別人，因為那樣的話就變成了空洞的奉承。但是我真的覺得，大家在感受到了一種情感的推動的時候，大家覺得想表達一些感情的時候，就去說吧，真的，聽到這些話的人會永遠記住的，因為聽者能分辨出真誠的話和敷衍的話的。我想大家和我一樣，都能想起來很多朋友或戀人曾經對你的誇獎。那些誇獎不是鬧著玩，而是真誠地看到了你身上最閃光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好朋友發現你身上閃光點更幸福的事情呢？每每我想到這些誇獎，我心中都特別感激。如果你覺得跟父母像西方人那樣說我愛你太肉麻，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表達我們的感情。比如讓父母知道他們對我們是何等重要等。近些年我越來越覺得父母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就總跟他們半開玩笑說，我生在這個家庭就是我最幸運的事情了。哈哈。

我不知道巴西女孩卡梅拉還記不記得我在2007年跟她說的那句話。我甚至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但我很幸運我當時說了那些話，因為那樣的話，我和我的朋友都知道，在那一刻，我們對彼此有多麼的重要。

而表達出的愛意和真誠會溫暖我們一生。

感謝閱讀。

知乎名：星星

2016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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