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故事雜輯（卷一）

日常摘譯幾則或有趣或深刻的古代妖怪故事，來源很雜，朝代跨度也很大，文後會給出來源，喜歡的可以找原書來讀。

正文：

1.樹精

會稽人盛逸一次清早出門遛彎，路上還一個人都沒有，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一戶人家門裡的柳樹上居然有一人，只有二尺來高，身穿著紅色的衣服，頭上還戴著冠帽，正趴在樹榦上用舌頭舔舐樹葉上的露水。過了很久（也就是說盛逸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盯著看了很久），這小人才忽然發現了有人在看它，不禁嚇了一跳，倏忽之間便消失不見了。（《孔氏志怪》）

簡評：《抱朴子》中說：「山中有大樹，有能語者，非樹能語也，其精名曰云陽。」這小人大概也是樹精之類的妖怪吧。

2.玄衣妻

小吏謝宗坐船到吳中去，某天船停泊在碼頭，只有謝宗一個人在船上。這時只見一個身姿妖嬈的妹子走進了船來，問謝宗道：「有佳絲嗎？我想要買一點。」謝宗看見妹子長得漂亮，登時便動了心，用言語勾搭起妹子，妹子也很奔放，於是當天夜裡兩個人就在船里共度良宵了。

第二天，要開船了，妹子求謝宗帶上她，謝宗自然同意了。自此後一路上，掌船的人一到夜裡就聽見床艙里傳來說笑聲，而且還能聞到一股芬芳的氣息。

後來謝宗下船後，兩人就分開了，過了一年，妹子卻又忽然找到了謝宗的家裡，並和他住在了一起。但時間一久，謝宗就發現，當他偷偷地朝妹子房裡看時，裡面卻根本沒人，這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了妖怪。

於是，謝宗便叫上家人一起沖了進去，仔細搜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物，大小如枕頭；過了一會兒，又找到了另外兩個較小的東西，大小如拳頭，拿來燭火一照，竟然是三隻烏龜。謝宗失落地說：「這妹子一年之間生下了兩個男孩，大的叫道愍，小的叫道興，那兩隻小烏龜便是他倆吧？」後來，謝宗就把這三隻烏龜全都送回江中去了。

簡評：在六朝時，抓住妖怪後居然還能把妖怪放了，便已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要知道那時的人對於妖怪，全都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能像謝宗這樣善良，實在是難得。所以雖然這是個很普通的人妖戀的故事，卻還是想講出來給大家聽。（《孔氏志怪》）

3.丁姑

一個姓丁的妹子，才十六歲就被嫁去了謝家當媳婦。卻很不幸地遇上了一個惡婆婆，對其就如同使喚奴婢一般，稍不如意便用棍條抽打妹子。一年九月九日那天，妹子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上吊自盡了，死後，便開始在民間頻繁顯靈，並借巫師之口傳話說：「想想那些可憐的媳婦，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至少在九月九日那天，就別讓她們幹活了。」

還一次，在牛渚渡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淡青色衣服，戴著青帷斗笠的妹子，身邊跟著一個丫鬟，妹子想要渡河，河裡正好有兩個男人正在船上捕魚，妹子便求二人能將自己渡過去，兩個男人卻都壞笑著說：「給我當媳婦，我就渡過你去。」妹子怒道：「以為你們是好人，結果沒想到粗蠢如此，你是人，我讓你鑽在爛泥里死，你是鬼，我讓你泡在水裡死。」說罷，轉身便走。

過了一會兒，一個老大爺撐著船，載著一船的蘆葦順流而來，妹子於是便又向老大爺求渡。老大爺道：「船上連船篷都沒有，一看您就是貴人，怎好用這樣簡陋的船渡您過去。」妹子卻了不在意說可以。老大爺於是便將船上的蘆葦搬出了許多，騰出地來請妹子上船，之後徐徐地朝對岸駛去。

等到上了岸，妹子轉身對老大爺說：「我並非人類，乃是鬼神。本來根本不用人渡，只是想讓民間知道我丁姑並沒有沉於幽冥。感念老翁厚意，竟願意放棄船中所載相渡，深有慚愧，當用一點薄禮相謝，老翁快走吧，回去的路上必有所見，亦有所得。」老大爺卻也很慚愧地對妹子說：「生怕對您照顧不周，哪裡還敢要禮物。」

過了一會兒，老大爺駕著船回到了西岸，只見有兩個男人正在水裡泡著，又走了幾里，河中忽然有數不清的魚跳出水面來，隨後一陣風全將其吹到了岸上，老大爺見了大喜，於是便將船上的蘆葦全都扔了，滿載著魚兒回家了。

後來，江南無人不知這位死後成神的丁姑妹子，九月九日那天，也真的成為了人家媳婦們的休息日。

簡評：六朝時期的鬼神（人死後成神）多是厲鬼成神，往往是因為為害一方所以百姓們才不得不對其祭祀，像丁姑這樣善良的神實在是罕見，這麼好的妹子居然被人生生逼死，真令人嘆息。（《搜神記》）

4.阿褐

某年，吳興的張牧家中忽然來了一隻鬼，不僅不搗亂，反而還幫他家幹活。張牧家的雜物堆里，一直丟著一隻已經沒用了破甑（蒸飯的一種瓦器），這隻鬼卻將其給修好了，等到家人起床的時候，飯都已經蒸熟了。這鬼也從來不要工錢，只是喜歡吃甘蔗，自稱「高褐」，張牧於是昵稱她為「阿褐」。有人說，這鬼的名字其實是隱語，「高褐」二字反切（一種注音方法，取前字聲母，後字韻母相拼）一下，不就是「葛」么？張牧家臨近墳地，其中多是歷史悠久的古墓，眾人都懷疑這鬼就是墓中東西所變化。

阿褐平時只有張牧才能看得見，體形如少女，年紀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青黑，全身也全都穿著青衣。一日，阿褐教張牧準備一個大瓮，向裡面灌上一半的水，之後用絹蓋住瓮口，第二天打開一看，瓮里便憑空出現了好多財物，張牧家本來很窮，因為阿褐的幫助，逐漸富了起來。阿褐有次對張牧說：「你們也別嫌棄我，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走。」後來，阿褐便真地離開了。（《甄異傳》）

5.梁瑩

陳留的董逸年輕時，鄰居家有一個名叫梁瑩的妹子，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生得艷麗非常，董逸對其愛得簡直神魂顛倒，也時常送各種珍寶給她，妹子每次都照單全收，卻沒有更多表示。

一天夜裡，董逸忽然聽見有人敲門，繼而一個聲音說道：「是我，梁瑩。」董逸頓時大喜過望，趕忙將妹子迎了進來，沒說幾句話就迫不及待地合衾而眠了，妹子屢次說要走，董逸卻始終抱著不放，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亮後，妹子又說要走，董逸還是捨不得，便對妹子說：「別走別走，給你蒸乳豬吃。」話音剛落，妹子立馬不走了。

等到吃完後，妹子便又起身告辭，董逸仍是不讓，甚至將門給堵住了，妹子卻不慌不忙，搖身一變化為了一隻狐狸，跳到樑上從窗戶中逃走了。（《述異記》）

簡評：既吸取了精氣又吃了頓乳豬，狐狸這把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