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糖的埃及還能叫埃及嗎？

臨近年終，埃及經濟的兩個年度關鍵詞逐漸浮出水面：一個是糖，另一個就是匯率。8月以來，「糖荒」持續發酵，不僅直接影響到埃及人的日常飲食，更可能影響到社會的穩定。美元短缺則是一個老大難問題。埃及央行11月3日突然宣布實施浮動匯率，埃鎊兌美元的指導價跌破13，貶值幅度接近50%。對於埃及普通民眾來說，匯率變化帶來的影響或許並沒有那麼直接，但沒有糖吃則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埃及甜點素以「甜膩」著稱，若不配以紅茶或咖啡，恐怕會甜到令人難以下咽。埃及人喝茶的標配是一杯茶加3到5包糖，讓人搞不清究竟是在喝茶還是喝糖水。總之，糖對於埃及人不僅僅是調味品，更是生活必需品。嗜糖，也是一種信仰。

埃及甜點

然而，對於這樣一種必需品，埃及市場上竟然出現了斷貨的現象。筆者在開羅市中心的宰馬利克島轉了5家超市，貨架上只能找到喝咖啡用的方糖或價格很高的代糖。我問店員有沒有白糖，他兩手一攤回答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進貨了。」

即使在大型連鎖超市加樂福這樣的地方，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買到限購一人一包的本地白糖。一般情況下，這類貨架上總是空蕩蕩的。一位朋友曾買到過政府補貼的白糖，售價僅為一公斤7埃鎊（摺合人民幣不到4元）。筆者花了22埃鎊在加樂福買到的普通白糖，幾個月前的售價也僅為5埃鎊一公斤。

事實上，有關「糖荒」的報道早在9月中旬就開始見諸報端。國營老店Al Ahram Markets的一名經理表示，店裡白糖的庫存一直保持在2噸左右，但從9月份開始白糖的供貨減少了近一半，並且只要一上架很快就售罄。他們只能限購每人3公斤，才能讓更多的人買到糖。

埃及全國多地糖短缺，政府卡車銷售補貼糖，民眾擁擠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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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荒問題愈演愈烈，逐漸成為全國性問題。負責白糖配給的埃及國有食品工業控股公司不得不減少對食品加工企業的原料供應，就連百事、可口可樂這樣的外商企業也受到影響。

埃及怎麼會突然就沒有糖了呢？一名分銷商將矛頭指向了政府的壟斷政策。9月初，埃及供應部出台一項新政策，規定所有白糖統一由國營食品工業控股公司負責分銷。此前，埃及有數百家私營分銷商，負責每天將白糖輸送到全國各地的超市和副食店，而現在只讓一家國營公司負責分銷，自然導致分銷環節出現問題，供貨不及時。

但另一方面，埃及政府解釋稱出台新政的目的是為了抑制不斷上漲的糖價。供應部長Mohamed Ali al-Sheikh指責私營分銷商和生產企業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迫使政府補貼的白糖價格從5埃鎊上調至7埃鎊一公斤，損害了廣大低收入群體的利益。最近幾天，埃及政府出重拳打擊非法囤積行為，查處了近9000噸私藏白糖。

但是，糖價上漲並不只是因為囤積居奇那麼簡單。

早在1963年納賽爾時期，埃及開始實行國有化運動，一些私營製糖廠合併成立國有「埃及聯合製糖工業公司」（ESIIC），直到今天這個企業仍在運營並且壟斷了糖業市場的半壁江山。目前，埃及有5家國營製糖企業，另外2家私營生產企業分別是沙特SAVOLA公司和尼羅河製糖廠，後者由埃及首富納吉布·薩維里斯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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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是食用糖消費大國，每年消費量在320萬噸左右，而國內生產能力約為220萬噸，因此有100萬噸的缺口需要通過進口補齊。除此之外，貿易公司還從國際市場上進口原糖賣給國內的製糖企業，以彌補國內原糖產量的不足。

為了補貼農民，ESIIC收購干蔗的價格要比國際市場的平均價格略高。由於埃及國內原糖採購價較高，製糖成本約為5.5埃鎊每公斤，而進口成品糖只要4.5埃鎊。於是，國內市場很快被進口糖佔領。ESIIC掙不到錢，也就無法向農民支付較高的原糖收購價格，國內製糖企業和農民都面臨破產風險。

2015年4月，埃及政府開始對進口成品糖徵收20%的進口關稅，使得國產糖在價格上可以與進口糖競爭。今年初，埃及貿易部不僅對成品糖繼續徵收20%的進口關稅，並開始對原糖徵收同樣比例的關稅。

與此同時，埃及政府為了增加外匯儲備、防止美元流失，採取一系列進口限制措施。由於成品糖不在優先進口的名單中，因此進口商很難從銀行獲得美元，只能從黑市以高價買入美元，增加了成本。

另一方面，巴西作為全球最大的原糖出口地，由於遭遇惡劣天氣導致產量銳減。聯合國糧農組織FAO今年10月的報告稱，今年9月全球食品價格創下自2015年3月以來的新高，其中糖類的漲幅高居榜首。

受此影響，埃及國內生產商如尼羅河製糖廠和沙特SAVOLA開始加大成品糖出口，以賺取美元外匯。據SAVOLA內部人士稱，該公司每年生產約45萬噸成品糖，除了一部分在埃及國內銷售，剩餘的出口國際市場。但由於埃鎊大幅貶值，公司更願意將生產的成品糖全部出口，這一導向加劇了埃及國內市場的糖短缺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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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於國內、國外兩方面因素的疊加影響，導致埃及成品糖的缺口日益擴大。今年1月，埃及去年結轉的成品糖庫存約30萬噸。3月，國內原糖供應嚴重不足，預計缺口將有70萬噸左右，但埃及政府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了5月，貿易部緊急取消了對原糖的進口關稅，但仍保留對成品糖的徵稅。7月，糖荒開始發酵，ESIIC從國際市場招標15萬噸原糖用於生產成品糖。到了8月底，供應部宣布將從國內和國際市場公開招標45－55萬噸成品糖，以彌補國內出現的缺口。但此時的國際原糖價格同1月份相比增長了71.4%，而成品糖價格更高。

埃及政府一再表示，目前成品糖的儲量足以堅持到明年2月份。明年1、2月份將迎來新的原糖產季。這意味著「糖荒」不會馬上結束，未來3個月埃及仍將處於「缺糖」狀態。但問題是，隨著浮動匯率制開始實施，埃鎊面臨進一步貶值，物價將會出現新一輪「瘋漲」。在這最艱難的時刻，吃點甜食或許會心情好一些，不知道埃及民眾還有沒有耐心等到明年春季。

今日主筆 Jeff

註：本文首發於頭條號中東研究通訊，中東研究通訊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