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居酒屋,以及她們背後的故事

大家好,這一篇不是罪案系列,而是《神保町的人們》中的第二篇。

上篇寫過《開拉麵的阿三》之後,很多朋友都跟我說特意去看了阿三的店。這讓我很高興,但是也有點兒擔心... 阿三的脾氣不怎麼好,突然間來了好多在店門口張望的人,這恐怕會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吧?

所以從這篇開始,我會隱去店面的名字和地址,以及店主的名字。至於故事是不是真實的,這就全憑大家自己的判斷了。你可以完全當小說來看,也可以一邊開心地看著故事裡的人物,一邊想起那些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一間間小店。

今天我們要講的故事,就是一間非常普通的居酒屋的故事:三姐妹居酒屋。

跟《非誠勿擾》里地處北海道的那家「三姐妹」不同,這家店面就在東京千代田。因為店主是三名情同手足的女性,所以我就擅自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三姐妹居酒屋」。三名店主都是45歲,都生在東京長在東京,從幼兒園直到高中的14年里,都一直是青梅竹馬的同學兼姐妹。儘管彼此的家庭里都各自有兄弟姐妹,但因為她們在學校里朝夕相處的日子長了,感情竟然比親姐妹還要鐵。

我那時因為學業繁重,經常不得不在夜裡趕作業。有時候實在來不及去趕末班電車了,就乾脆在自習室里找個沙發忍一宿。而往往在寫完作業,大腦還沒完全從興奮的狀態中平靜下來的時候,飢餓感便會像濃霧一般籠罩住自己的思維,不得不走出門去覓食。

神保町這個地方,白天人流熙熙攘攘,但到了晚上和周末,便像鬼城一般地寂靜。從著名的書店街「鈴蘭小路」往南走,路兩邊的高樓幾乎全被各種出版社所佔據,再往南則是東京大學的發源地——學士會館,以及共立女子學園。每天早晨,穿著制服的女高中生和化著淡妝的女大學生們從地鐵口中魚貫而出,小跑著走向校門,這情景煞是好看。

然而下班放學時間一過,人們便會從大樓里行色匆匆地湧向有樂町、秋葉原、御茶水這些地方,留下空空蕩蕩的街道。走在秋夜的小寒風裡,只有小巷裡掛著燈籠、亮著很小的招牌的小飯館,才能讓你覺得「這地方原來還是有人住的啊」。

因為周邊深夜營業的飯館不多,除了餃子屋就是快餐店,想要慢慢坐下來吃點兒東西的我,便在偶然的機會裡,乍著膽子走進了這家小店。

說是居酒屋,但其實並沒有坐在店裡的那種老「酒膩子」。吧台邊有時會有幾個穿著西服的上班族文鄒鄒地聊著什麼——一看就是出版社的人,而店主三姐妹,也並不會經常同時出現在店裡。去的次數多了,我也才慢慢搞清楚她們三個人的關係,以及大概的出現頻率。

三姐妹是我擅自給她們起的外號,她們三個人是:阿花是最有店主樣的,她自稱二姐;則子是最喜歡跟客人聊天的,自稱老三;阿椿是長得最文靜的,看上去感覺都不到40歲,自稱老四。看到這裡,你肯定會覺得不對勁:老大呢?

是的,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那大姐呢?三人笑而不語。

幾個月之後,我偶然在店裡碰上了阿椿的老公,才明白了這「三姐妹居酒屋」,原來背後還有一段辛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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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文乃,老二阿花,老三則子,老四阿椿。四個人都出生在東京的文京區,同一個幼兒園,同一間女校從小學上到高中,之後各自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老大進了一家名門大學,畢業之後進了一家化工企業,成為了一名幹練的工作女性;老二高中畢業後讀了短大,在時裝店裡打工,之後去雜誌社工作了3年時間,便結婚辭職,成了一名全職主婦;老三去國外留學,跟另一名留學生結婚後畢業回國,但不久便兩人離婚,獨自帶著兒子;老四在日本讀了個藝術類的大學,畢業前遇到了年長她15歲的老公,畢業後便結婚,跟著老公去了德國進修,10年前回到日本。

阿椿的老公叫做智司,看上去是個充滿了理工科氣息的中年男性,灰白色的中長發,黑色的鏡框,但是一身打扮跟周圍的上班族不太一樣:格子襯衫+牛仔褲。一問才知道,原來之前在大企業研究液晶顯示屏,在技術職位上幹了20年,現在還是公司的技術骨幹。

阿椿和智司的相識,是在90年代中期,亞洲金融風暴即將到來的年代。阿椿那時在下北澤的一家咖啡店打工,因為乖巧可愛,所以有不少店裡的常客都喜歡跟她搭訕。然而,阿椿喜歡的類型,卻是那種知識淵博、性格沉穩的男人,對常來常往的學生客並不感興趣。於是不久之後,她跟當時咖啡館的老闆坦露了自己喜歡的類型,拜託他給自己介紹個稍微年長的男朋友。老闆沒多想,就把自己上學時的朋友介紹給了她。這位朋友,就是智司。

智司雖說是工科出身,當時在企業里乾的也是技術研發,但是為人卻並不像我們印象中的那種木訥的工程師,反而很喜歡說話。但是他也有一個缺點:技術宅。只要是聊起來他喜歡的顯像技術的研發,就會滔滔不絕地跟對方講上許久。當然,無論哪個時代的女孩子,也沒有幾個人喜歡聽這種枯燥而又充滿了奇怪的外來語的內容,所以智司的感情之路走得並不順,但卻在身邊聚起了一幫對於技術研發充滿了熱情的男青年。

阿椿和智司的感情發展異常地順利,這不能不說讓人感到奇怪。但其實,在生活中我們經常也能碰到這樣的例子,一對看上去無論如何不合適的男女,卻莫名其妙地相處得十分融洽。在我看來,也許在這樣的關係里,兩個人的交流已經超出了能夠用語言來表達的範圍,所以在外人看來才不可理喻的吧。

總之,阿椿和智司經過了2年的交往,在阿椿畢業之後就馬上結了婚,婚後兩個人便離開了日本。他們兩人之間沒有孩子,所以日子過得格外瀟洒,當然,也有苦衷。

事情要從阿椿夫婦回到日本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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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一天晚上,智司回到家裡,看著忙裡忙外準備晚飯的阿椿,他外衣也不脫,哭喪著臉對阿椿說:

「阿椿,咱們離婚吧。」

阿椿以為自己聽錯了,滿臉狐疑地看著眼前快要哭出來的丈夫,擔憂地問他:「你是說要離婚?為什麼?」

智司結結巴巴地說不出整話,只是不斷小聲念叨著:「我對不起你」,「都是我不好」,「你提出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之類的。這樣一來,讓了解丈夫本性的阿椿更糊塗了,智司究竟碰上了什麼事情呢?

當天晚上,阿椿和智司聊的不歡而散。智司主動搬到了客廳的沙發睡,而阿椿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智司便匆匆出門上班了。上午11點鐘,阿椿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話的是大姐文乃。

「阿椿,你現在有空嗎?我恰好在你家附近辦事,出來坐坐吧。」

心中對智司挂念不下的阿椿,想著這樣也許能夠散散心,於是便答應了文乃。兩人約在車站前的一處小咖啡館見面。

作為大姐的文乃,其實只是比其他人出生稍稍早了幾個月而已。她一身典型的職業女性打扮,剪短到脖頸的短髮,顯得幹練端莊。看到阿椿來到店裡,她招呼著阿椿坐到桌邊來,桌上擺著的是她早已為阿椿點好的蛋糕。

阿椿一落座,兩人寒暄了幾句,文乃便開始打聽:「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夫妻兩人相處的好嗎?」

阿椿對文乃的感情,是勝似親姐妹的親密。所以聽到文乃問到夫妻關係,阿椿馬上便哭了出來,把昨晚智司的奇怪表現,都跟文乃說得清清楚楚。

文乃聽到智司的反常舉動,倒也沒表現出太多的意外。她點上一根煙,望著窗外,靜靜地吐出了幾個字:「其實,我來了也是想跟你說說這個。」

阿椿像發現了救星一樣,望向文乃。文乃接著說:

「智司有外遇了,被我看到了。」

外遇一詞從文乃的口中說出,對聽到的阿椿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她趕忙追問文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而文乃也便跟阿椿詳詳細細地講述了起來。

原來,文乃所在的化學公司,和智司的公司有一些業務上的往來,所以兩人偶爾會在公司之間的會議里碰上面。在一次兩家公司共同舉辦的展示會上,文乃認識了智司公司的許多同事,其中有一名剛剛畢業進公司的小女生,對公司的技術骨幹智司表現出了強烈的仰慕之情。不久之後的一個晚上,文乃看到了智司和那個小女生兩個人,手挽手走進了一間酒店...

聽到這裡,阿椿淚如雨下。她用一隻手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平日里忠厚老實的丈夫,竟然在外面有了外遇,而且提出了離婚,這是她從未想到過的,卻也是她一直隱隱擔心的問題。

文乃安慰著阿椿:「早就跟你說過,男人沒有靠得住的。」時近中午,兩個人都沒有什麼食慾,於是文乃將阿椿送回家,便獨自返回了公司。

阿椿在餐桌前坐著,等著智司下班回家,心中忐忑不安。7點整,樓道里響起了智司熟悉的腳步聲。擰動把手的那一刻,阿椿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尷尬: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與智司打招呼。

智司打開門,走進屋裡,看到坐在桌前的阿椿,顯然也感到很不自然。他脫下鞋子和外套,靜靜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兩個人相對無言,片刻,智司首先開了口:

「我有外遇了,對不起,請跟你跟我離婚吧。」

阿椿的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但是她不想讓智司看到自己的淚水,於是捂著臉,跑到卧室里,關上門,放聲痛哭起來。

而智司,此時一個人坐在桌邊,也留下了兩行熱淚。他愛阿椿,但也是為了阿椿,他不得不選擇離婚。

而這個原因,與文乃其實有非常大的關係。當天下午她告訴阿椿的,其實並不是全部的實情。

智司與文乃,確實因為工作關係常常有見面的機會。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在兩家公司合作的項目里,智司作為技術組責任人,文乃作為媒體宣傳的擔當,經常會有一些協同工作的事情。由於有著阿椿這一層關係在,文乃和智司的合作可以說是非常順利。

在一起合作的機會多了,文乃便開始跟智司熟絡了起來。兩人有時也會一起在下班之後去喝喝酒,聊聊天。當然,他們之間兩個的話題,基本上是圍繞著學生時代的文乃和阿椿進行的。智司為人爽快,所以每每有文乃約他下班去吃飯的時候,他都沒有多想。但是,文乃的情況就不大相同了。

在一次媒體發布會之後,文乃再次約智司去喝酒。在小酒館裡,文乃以慶祝工作告一段落為由,跟智司喝了很多,兩個人都醉成一團。當天晚上,文乃便把智司帶回了自己的公寓,並且趁著智司醉得失去理智的機會,與智司發生了關係。而另一方面,因為智司是個工作狂,常常加班到深夜就睡在公司的緣故,所以阿椿並未因為智司徹夜未歸而感到不安。

第二天一早,智司從文乃的床上醒來,對昨晚發生的荒唐事感到懊悔不已。他穿好衣服,恰巧碰上文乃洗完澡,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於是他立刻跪在地上,對文乃承認因為醉酒而控制不住自己,幹了錯事,請她原諒,並且千萬不要告訴阿椿。然而,文乃卻笑眯眯地拿起了手機,向他出示了幾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都赤條條躺在床上,智司甚至還面帶笑意地摟著身邊的文乃。

智司看到這些照片,如同五雷轟頂,腦子當時如同炸開了一般。文乃對著呆若木雞的智司,簡單地說明了自己的要求:她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阿椿,但智司需要每個禮拜都來陪她一個晚上,作為她對這件事保密的交換條件。

智司也曾經想過,立刻對妻子阿椿說明情況,坦白自己的過錯,並且把自己被文乃誘惑的事情說明白。然而,與阿椿相處接近二十年的他,對妻子的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阿椿最信任的人,不是智司,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文乃。如果他跟阿椿攤牌之後,阿椿去找文乃對證,文乃很可能會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智司的頭上。而對文乃有著絕大的信任的阿椿,也肯定會反過頭來指責自己的問題。所以與其冒險與阿椿攤牌,智司選擇了屈從於文乃的要求,接受了這種為人不齒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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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乃利用照片要挾智司開始,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多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智司只得違心地每周與文乃發生關係。而文乃也會每周都把兩個人的床照拍下來,留存在手機里。隨著發生關係的次數逐漸增多,智司也漸漸對這樣的不正當關係麻木起來,最開始時對阿椿充滿了愧疚的心情,也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但就在這時,文乃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便是讓智司與阿椿離婚。

導致她對智司提出這個要求的,是一天早上,她手裡拿著的驗孕棒:她懷上了智司的孩子。 老實的智司,在電話中聽到了文乃的要求,隨即便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如果說最初他與文乃的苟合,是因為酒後亂性的話,那麼如今文乃的懷孕,無疑是自己咎由自取。在經過了幾天的考慮之後,以及文乃每天打電話的逼迫之下,智司只得對阿椿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同時,智司還想到,如果他把事情原委,包括外遇對象是文乃的事情都向阿椿講清楚的話,阿椿肯定會去向文乃責問究竟。這樣以來,他與文乃這半年多以來一直保持肉體關係的事情,就肯定會被阿椿知曉,從而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同時被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最信任的閨蜜所背叛。所以與其讓自己還在深愛的阿椿如此痛苦,倒不如自己把外遇的事情全扛下來。

這樣想著,智司便跟阿椿坦白了自己有了外遇,而外遇的對象,他順口編造了一個偶遇陪酒女的謊言,想要搪塞過去。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編造的外遇對象,卻與當天中午文乃對阿椿所說的不符。這樣一來,阿椿也就產生了疑心。

第二天是節假日,智司本想一早便躲出門去,未曾想天剛蒙蒙亮,阿椿便走到了他睡的沙發旁,對他說:「你的出軌對象,其實是文乃,對嗎?」

原來,阿椿一夜沒睡,想到的全是自己童年時和那三名夥伴玩耍在一起的情形。她想起了四個人情同手足,一起去迪士尼,一起去看電影,一起每天放學後逛街,當然,也想起了同學時代每個人的交往經歷。

大姐文乃,一直以來都在四個人的團體里處於領導地位。長相俊美的她,自然也少不了男生們的追求。然而,文乃從未和任何男生認真交往過,而且還時常透露出對那些男生的嫌棄。話雖如此,當老二阿花、老三則子都紛紛談起了男朋友的時候,她卻對那兩個男生相當熱情。一段時間之後,那兩個男生紛紛轉變了追求對象,開始轉而追求這個眾人心中的女神,文乃。

被男友劈腿的阿花和則子,自然非常不開心。而文乃便對她倆說:男生都是如此膚淺,見異思遷,喜新厭舊。而且當著她倆的面,分別拒絕了那兩名男生。這樣一來,四個人的友情就算保住了,而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阿椿,卻覺得文乃這樣做,其實是有意而為之:她只是為了維持四個人的小團體,不願讓戀愛將阿花和則子分離出去,才故意親近這兩名男生,再當面拒絕他們的。

想到這些,阿椿心裡便產生了一個疑慮:這次,是不是也是文乃做的手腳呢?於是趁著大清早的時間,她便來到了丈夫智司的身邊,要求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和盤托出。

智司自然也就毫無顧忌,把事情真實的一面,包括他讓文乃懷孕的事情,都對阿椿講了個明明白白。

從丈夫這裡得到了確認的阿椿,儘管印證了她的猜測,但此時她心中並不是一切豁然開朗的爽快,而是面臨著來自丈夫和閨蜜的雙重背叛的痛苦。已經兩天時間沒有好好睡過覺的她,靜靜地走進屋,關上門,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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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見智司遲遲沒有回話,按耐不住,撥通了智司的手機。而智司此時既然已經跟阿椿徹底坦白,也便沒有了任何的顧忌。他推開卧室的門,叫醒了阿椿,對她說:「這是文乃打來的電話。」示意阿椿不要出聲之後,智司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中傳來了文乃的聲音。

「智司,你和阿椿談的怎麼樣了?跟她提出離婚了嗎?」

文乃開門見山地問到。

「我已經跟阿椿說清楚了,文乃,所有咱們兩人的事情,我都跟阿椿坦白了。」

「坦白了?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說好了不告訴阿椿我的事情的。」

「沒辦法,文乃,我不能欺騙阿椿。」

「你混蛋!阿椿會怎麼想我,你考慮過嗎?你等著,我去跟阿椿說。我會跟她說,是你強姦了我,還讓我懷了孕。」

「你隨便吧,文乃。你如何對阿椿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阿椿是不是會相信你,我信任她的判斷。」

「好,你等著。」

說罷,文乃便掛斷了電話。幾秒鐘後,阿椿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剛剛聽到了丈夫與文乃的對話的阿椿,此時心裡已經完全明白了這件事情的真正起因。她讓智司出去,關上門,接通了電話。

在電話里,文乃果然把她與智司的不倫關係,全部算到了智司的頭上。她對阿椿說是智司強迫她喝酒,並且趁著酒醉強姦了她。在那之後,智司便拿她當成了性慾的發泄工具,每周都強迫她與自己發生關係。阿椿只是靜靜地聽著,她沒想到自己信任了二十多年的閨蜜,竟然如此處心積慮地破壞著自己的家庭。

文乃在電話的最後,還在苦口婆心地規勸阿椿迅速與智司離婚,並且要聯合阿椿一起控告智司的強姦罪行。掛斷電話之後,阿椿的手機上,果然收到了文乃發來的她與智司的床照。阿椿的心裡,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五味雜陳的雜燴湯。

丈夫智司自然是可憐的,一定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受害者。但是,他在第一次做了錯事之後,不但沒有向自己坦白,而是長期與文乃保持了肉體關係,甚至讓她懷孕,這是讓阿椿情感上無法接受的。

然而,作為閨蜜團中的大姐,文乃表面上是一個關心大家,值得信賴的朋友,背地裡卻在處心積慮地破壞著自己的家庭關係,甚至不惜親自出手勾引自己的丈夫。這樣的落差讓阿椿更是難以承受。無論是自己的丈夫,還是閨蜜文乃,阿椿都很難做出原諒他們任何一方的選擇。

就這樣,阿椿正在內心中苦苦思索如何是好的時候,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這次來電話的,是阿椿的母親。

原來,在文乃掛上電話之後,她也察覺到了阿椿情緒上的反常。為了能夠讓阿椿快速下決心離婚,她撥通了阿椿父母家的電話,對阿椿的母親說「您的女婿智司出軌了,嚴重地傷害了阿椿。阿椿現在情緒低落,請您快勸勸她。」自然,她沒有對阿椿的母親說明,自己就是智司的出軌對象。

面對母親的詰問和規勸,阿椿立刻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文乃在背後興風作浪。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阿椿應付著答應了母親讓自己立刻離婚的要求,然而心裡,她已經做好了打算,要與智司一同面對眼前的困境。

掛上電話,阿椿走到正在客廳里垂頭喪氣的智司身邊,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發上。阿椿先開了口:

「我不打算跟你離婚。但是,請先給我一段時間,我不打算馬上跟你和好。」

聽到妻子說不打算離婚,智司不解地望向身邊的阿椿。此時阿椿接著說:

「你跟我撒謊,不想讓我知道文乃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我能夠理解。文乃這樣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是你讓她懷孕了,這件事我們必須一起面對。」

智司感激地抱住了阿椿,但是被她一把推開。對阿椿來說,儘管心裡已經原諒了丈夫,但她還是無法馬上接受他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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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束了,智司回公司上班。他到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對上司提出想要調換工作崗位,離開目前負責的項目。然而,上司並未接受他提出的申請。作為公司的技術骨幹,調配到任何其他的崗位,都是一種人才的浪費。作為折衷條件,上司許可了他暫時休假,等到心情整理好了再來上班。

當天,智司也接到了文乃的電話。在電話里,文乃大概是已經猜到了阿椿和智司的情況,於是對智司提出索要300萬日元的賠償金,否則便會去警察局控告智司強姦。而肚中的孩子,便是證據。

智司將事態的發展告訴了阿椿,兩人當晚決定諮詢律師來解決此事。

律師在與智司夫婦會面後,先詳細地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問到文乃與智司發生關係的時候,他小心地問智司:「請問,您每次都有做防護措施嗎?」

「是的,在這方面我非常謹慎,每次都有防護。」智司回答道。

「那麼,我懷疑文乃女士的懷孕,其實是在虛張聲勢。要麼這個孩子不是你的,要麼根本不存在懷孕一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文乃女士對你們索要賠償金,便構成了敲詐勒索罪。即便她在懷孕的事情上沒有撒謊,但如果她持續對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進行騷擾,我們也可以用《反跟蹤狂管理法》來限制她的行為。」

律師的一番話,讓智司和阿椿恍然大悟。然而,畢竟是已經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好姐妹,所以阿椿對於控告文乃感到心有不忍。阿椿猶豫不決的態度,其實智司也能夠體會。與其將文乃送入監獄,不如利用反跟蹤狂的法律,限制她的行為,也就算是顧及了多年的情面吧。於是,智司和阿椿兩個人遵從了律師的勸告,開始收集文乃的騷擾行為證據。

而另一方面,文乃此時也沒有停止她要拆散阿椿夫婦的嘗試。她開始給四姐妹中的阿花和則子打電話,對她們訴說阿椿的「不幸遭遇」。

接到了文乃電話的阿花和則子,立刻將阿椿約出來見面。原本要安慰阿椿、討伐智司的兩個人,卻奇怪地發現來赴約的阿椿,一點也沒有顯露出絕望或是悲痛的樣子。三個人的談話,是由阿椿先開口的:

「你們倆,是從文乃那裡聽說來的消息吧?」阿花和則子點點頭。

「那麼,她告訴你們,其實她就是智司出軌的對象了嗎?」聽到這話,阿花和則子面面相覷。

「而且,她肯定也沒對你們說,是她勾引了智司。對吧?」脾氣急的阿花聽到這裡,立刻打斷了阿椿的話,說:「阿椿!你可別被智司騙了!文乃是不可能做那種事的!」

「不可能嗎?阿花,你還記得高中時你的男朋友吧?則子,你也一樣。還記得是怎麼分手的嗎?」

這時的則子,已經陷入了沉思。她回憶起來,幾年自己與丈夫離婚的時候,其實就是文乃在一直慫恿她。而阿花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她一把抓住則子的手,說:「難道是...?」

則子便將自己與丈夫離婚的始末經過,以及文乃在離婚過程中積極的表現,都對大家說了。聽到則子的經歷,阿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她對還在疑惑中的阿花和則子說:

「無論如何,我和智司是不會離婚的。所以,這裡我也想請你們兩個幫我一個忙。」

阿椿便將她與智司的計劃告訴了阿花和則子,拜託她倆盡量將文乃的電話錄音,作為證據收集起來。

就這樣,在這三個月的過程中,文乃對阿椿、阿花、則子,甚至是阿椿家裡的各種關於離婚的遊說,都被阿椿一點點收集了起來。然而,就在阿椿夫妻兩人要將證據交給律師的時候,她突然猶豫了起來。

是的,如果這樣起訴文乃的話,這二十多年的友誼,是不是就算結束了呢?

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自己的人生,恐怕還會受到文乃的各種影響和操縱。想到這裡,阿椿還是將證據呈交給律師,並且委託他進行代理,起訴文乃的跟蹤騷擾行為,以及對智司的名譽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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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法庭傳票的文乃,怒不可遏地打通了阿椿的電話:「阿椿,你這麼做是瘋了嗎?」

阿椿在電話的另一端,平靜地對文乃說:「對不起,文乃,我知道其實這都是你策劃好的。我們法庭見吧。」掛上電話,阿椿的眼淚奪眶而出。

法庭第一次開庭,文乃沒有出庭。阿椿一方的律師向法庭呈交了這三個月以來,文乃對阿椿以及她身邊人進行騷擾的證據,以及來自阿花、則子,關於文乃聲張智司強姦自己的證詞。因為文乃沒有出庭,法庭沒有收到被告文乃主張自己被強姦的證據,因此宣布休庭。

第二次開庭,文乃仍然沒有出庭。因為被告方不能提供有效的被強姦的證據,民事法庭宣判文乃的騷擾和名譽損害罪名成立。在原告阿椿提出輕判的請求之下,法庭判處文乃四年之內不得與阿椿及其他相關人員接觸的禁止令,並處以民事賠償20萬日元。

事實上,文乃確實沒有懷孕。

之後,阿椿主動放棄了民事賠償的罰金,並且通過法庭,留給了文乃一封信,請求法庭在送交判決書時一併交給文乃。

據阿椿的回憶,這封信是這樣寫的:

「文乃,

見信如晤。很久沒有與你相聚了,而且恐怕之後的很長時間裡,我們也無法見面了。

這次的事情,是我一生中經歷過的,最痛苦的回憶之一。恐怕對你來說,也是一樣的吧?

從小到大,都是你在保護我,袒護我,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對我的恩情,是我永遠也無法忘懷的。但是,我們都有各自的人生,也都有各自的幸福。也許你所認為的幸福,對於別人來說並不如意;而你認為的保護,可能對被保護的人來說,卻是一種枷鎖。

所以,我要先給你道個歉。我明白你是為了能夠讓我們姐妹們永遠聚在一起,才不得已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這樣的行為,其實已經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出現了裂痕。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話,也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苦衷。我自己的幸福,請讓我自己去把握。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阿椿」

在這次宣判之後,原本各自忙於生活的阿花、則子和阿椿,也意識到了彼此友情的珍貴。於是,她們三個人便合夥開了這家小酒館。三個人輪換著排班,但每周三的晚上,她們都會聚在這家店裡,一起做飯一起喝酒。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在一年前,三個人一起,又給文乃寫了第二封信。這封信的內容很簡短:

「大姐,

身體好嗎?如果你願意的話,請在周三晚上來這個地址找我們。我們三人一直都在,每個周三都在,永遠等著你回來。

阿花 則子 阿椿」

所以也許幾年以後,或者是幾個月以後,甚至是幾周以後,這家店的外號,就該改叫「四姐妹居酒屋」了吧?

(圖自《海街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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