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如人生》:影評人可以牛逼到什麼程度
我們相信,一篇優秀的影評不止需要優秀的文筆,還應該具有現實與歷史的勾連能力,
「你手上沾滿了這些無辜孩子的鮮血,但這並不是全部的真相,很多人的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歷史也會為之哭泣,然而這些血不是新的,而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然後麥克白夫人發現它們無論如何也洗不掉。」
這是1963年21歲的羅傑·伊伯特就伯明翰教堂爆炸案所做的社會新聞評論,他文章的第一句(「你手上沾滿了這些無辜孩子的鮮血」)來自馬丁路德金,對於同樣性質的這一種族衝突案件,羅傑·伊伯特從種族衝突、到歷史、到人性,以極富感染力和充滿內蘊的筆力,揭示了社會發展的力量與痛楚。
文字這種東西,是有天賦的,而我們對生活中新聞事件的領會,則來自於我們日常的閱讀與思考,有很多時候,我們也會模糊自身與光影世界的距離,但在自觀與他觀之中,我們或許能找到在生活中的合適處境。
羅傑·伊伯特的影響力,並非單純來自於文字,而來自於他的自身,他在紙媒、電媒以及博客、推特潮流中,都牢牢佔據潮前。1975年,他成為第一位因寫影評而獲得普利策藝術評論獎的作者,同年,他與吉恩·西斯科爾長期合作,主持電影評論類節目《西斯科爾與伊伯特》,這檔節目風靡全美。
羅傑與吉恩的關係非常耐人尋味,很難想像彼此看不慣的兩個人能夠合作24年之久,而直到吉恩·西斯科爾去世兩人才合作終止。他們兩個同在芝加哥做影評人,一個在《太陽報》,一個在《論壇報》,一個喜歡獨來獨往,另一個則過著花花公子式的生活,一個出身三流大學,另一個是耶魯的哲學博士,同行相斥,更兼看不慣彼此的生活態度,他們勢如水火。當吉恩·西斯科爾患腦癌時,他從未告訴工作夥伴羅傑·伊伯特,而當吉恩不能上班之後,羅傑直到他死前都沒有去看望過他。他們在節目下面彼此拆台,甚至在錄製的時候都絲毫不給對方面子,互相指摘,頻頻爭吵,彼此都不明白對方存在的必要性;而這種暗自較勁,自然也帶來了對影片頻出的金句評論。我們總以為憑藉好品味兩個人可以很順利的走到一起,但誰會想到好勝心是一種多麼持久的東西,而同時一點點的異見,也可能使兩個苛刻的人視彼此為異端,這種脫俗的較真,自打豆腐腦甜咸之爭之後,已經好久沒有再見。
但畢竟如此長久的合作,兩人也意外地形成了一種共生,雖然幾乎一生都在相互競爭,但吉恩·西斯科爾總是會擔心生活態度瀟洒的羅傑·伊伯特有一天會離開節目,而羅傑則一直把吉恩看做了沒有血緣關係的卻整天和你打架的哥哥,並對吉恩沒有告訴他患癌症的事情耿耿於懷。(生活有意思的是,羅傑後來也患了癌症,並切除了半個下巴,他靠著互聯網和模擬發聲技術,又有聲有色地生活了10年。)一檔電視節目究竟能夠產生多大影響?一段時間以來,《西斯科爾與伊伯特》壟斷了對所有新上映電影的評價,兩位主持人成為美國最有名、最權威的主持人,這引發了學術界的反彈,但這檔節目在挖掘遺珠以及推動電影發展上功不可沒。
羅傑·伊伯特將流轉到他手中的希區柯克送給瑪麗蓮夢露的拼圖送給在影展上剛剛嶄露頭角的新導演;在馬丁西克塞斯生活破碎可卡因成癮在醫院差一點被診斷為死亡的日子裡,羅傑·伊伯特與吉恩·西斯科爾決定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為《憤怒的公牛》頒一座獎盃,那座獎盃支撐馬丁西克塞斯走過了行屍走肉的日子;而早在十年多前,羅傑·伊伯特就曾經預言馬丁西克塞斯會成為美國的費里尼。在羅傑·伊伯特的一生中,他鼓勵和發掘過的電影新人和電影不計其數,正是他,讓大眾越來越多的了解到諸如伯格曼、《賓虛》、《公民凱恩》、《邦尼與克萊德》等先鋒電影人與藝術電影。
(馬丁西克塞斯一直把羅傑和吉恩頒給自己的獎盃放在家中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每當他經過時,總會在那裡駐足五六分鐘。而此後,當馬丁拍的電影不夠好時,羅傑和吉恩也會毫不留情地批評。他們形成了一種良性的互動關係。在紀錄片中,馬丁西克塞斯提到羅傑對自己的影響,一度哽咽。)
羅傑·伊伯特在人生的後半程變成了一個面對生活更加平和面對電影依舊盡心的的人,在外人看來,他是痛苦的,口不能言,神態古怪醜陋令人不忍猝視,這位在電影的光怪陸離里生活了一輩子的人,最終面對的,是生活的一個大玩笑,但好歹,他身邊一直有堅強支持他的家人後盾。影響如此多的世人對電影的評價,左右一群以電影為生的導演、製片人的命運,但當命運臨了自己身上的時候,我們從電影里,又能得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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