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首塞外的詩——記我的西北行

今天在知乎里看到這麼一個提問：我們如何跳出上大學—畢業—找工作—結婚—買房供房—生孩子—養孩子—退休這麼一個怪圈，看了很多人的回答，基本上可以總結出這麼一條共識，活著就已經不容易了，能按照這個流程無病無災的活到死，已經是積了八輩子福了，還想怎樣？想想何嘗不是呢，這樣的一個「怪圈」是絕大部分人選擇走的一條路，其實也是最容易的一條路，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也許要放棄更多的東西，因為人跡罕至，所以更加崎嶇不平。

我很喜歡三毛，她也許走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但讓我去過三毛那樣的生活，我卻不想，因為我羨慕的是她的閱歷，勇氣和成就，卻不想經歷她的苦難，但是三毛對於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影響是很大的，總覺得我們的生活不能居無定所，但也絕不能沒有詩和遠方，所以我逃不出上面說的那個怪圈，但我知道那個是主線任務，支線任務卻可以讓我們自己去豐富。我雖沒有她那種獨自闖蕩的勇氣，但對於想去的地方，在時間和經濟允許的範圍內，總會想著「不擇手段」的折騰一番。

這個國慶假期，和一個朋友計劃著去大西北看看，其實感覺很幸運，身邊總有那麼幾個一拍即合的朋友，任何時候總能找到一個願意和你紅塵作伴，活的瀟瀟洒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的人，大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是這個道理吧。有人跟我說你去一趟西北的錢，都可以出趟國了，可是對於一直生活在東部沿海地區的我，遙遠而遼闊的西部才更加有吸引力，我們總說我們熟悉這片土地，可是我們熟悉的只不過是她的高樓林立，車水馬龍，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真正涉足的又有多少呢？

最初的願望只是想去看一眼胡楊林，因為幾年前在微博里看到過額濟納的胡楊，那一片片或倒著或挺拔的樹木，生長在風沙之地，卻還能勾勒出如此蒼勁有力的生命輪廓，生而三千年不死，死而三千年不倒，倒而三千年不腐，只在小學還是初中的課本里學到過，而它們所生長的環境，也是我一直想去踏足的地方，因為讀過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才覺得這輩子一定要去一次沙漠。

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做準備了，額濟納旗，真的不知道是個城市，還是個縣，還是一個地區，因為不了解那邊的交通，看了好多攻略，最終選擇了到嘉峪關轉車，不得不說，在沒有足夠的資金和時間的情況下，兩個女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來個自由行，充足的準備是很必要的，包括每一天的路線，所需的費用，以及你有可能遇到的困難，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在你的計劃之內，甚至還要有一個plan B，plan C作為備選， 而我們此次的路線就是走的plan B， 和我們最初計劃的路線並不太一樣。

9月29號晚上，下了班，就直奔火車站了，到嘉峪關需要三十多個小時，在火車上，遇到一群戶外運動的愛好者，他們一行十幾個人組隊去新疆，平均年齡大概是四五十歲，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喜歡旅行的人真的很多，旅行不分年齡，也不分國界，在他們的眼裡，你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有可能的，頓覺自己的見識之短淺，但當一個大叔問到我們去哪，幾個人，是否跟團的時候，聽完我們的回答，他竟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才發覺在別人的眼裡，也許自己也正在做著瘋狂的事。

火車緩慢的行駛，從東向西，穿過了安徽，河南，陝西，青海，最終到達了甘肅省嘉峪關，一

路上，可以看到外面逐漸變化的地貌，其實我很喜歡坐在火車上看風景，這是坐飛機所體會不到的一種心境，尤其是當你有一個期待的目的地的時候，那種心情更加愉悅，這讓我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話——「人總在幸福來臨時倍感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所以更加幸福吧。

如果你真的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那麼你會明白，有一種風景，叫路上。下圖 ——《路上的風景》

30號晚上十二點多到達嘉峪關，出了火車站，能感到明顯的氣溫變化，這邊因為海拔較高，早晚溫差很大，從出站口出來，預約好的青旅司機已經在外面等待了，司機師傅操著一口濃重的西北方言版的普通話，一下子還真的聽不太懂，到達提前預定的青旅，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洗個澡收拾一下，就兩點了，第二天早上要早起趕六點多的火車，也許這就是旅行吧，疼痛著，幸福著。

下圖——《嘉峪關所住的青旅》，當你很累的時候，看到住的地方比你想像的要整潔乾淨很多，疲勞感會降低一半。

1號早晨，在困意和擔憂中收拾好東西，拖著行李就直奔火車站了，之所以說擔憂，有三個原因，一是不確定能不能趕上火車，這一天要去的是位於祁連山腹地的七一冰川，去到那裡要乘坐一輛綠皮火車到達位於祁連山半山腰的鏡鐵山站，這列火車，是專門送去鏡鐵山礦上上班的工人們的班車，每天只有一班，錯過了就沒有別的車了；二是下了火車，想要進入祁連山腹地，要坐汽車，不知有沒有旅行團可以跟或者車子可以租，畢竟這是一個冷門景點，網上查了有各種說法，很不確定，如果沒有車子進去，不緊一天的行程耽誤掉，還不能立馬回來，要坐下午五點多的同一輛火車返回；三是我們拖著兩個行李箱，還沒有來得及找地方寄存，前一天又沒有休息好，七一冰川的海拔在4000米以上，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高原反應等問題。但這一切已經來不及去好好考慮了，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得風雨兼程，一趟旅程就像人生的道路一樣，充滿未知，也許艷陽高照，也許荊棘滿布，但即便如此，也還是不顧一切的前行，所幸，一切的問題，都在前行的道路上迎刃而解，我們順利到達了七一冰川的山腳下。

這輩子也沒有想過我會去爬雪山，這是我到目前為止，用腳步所丈量的最高點。在七一冰川的山腳下，簽了生死狀，租了兩個氧氣瓶，便開始爬山了，不誇張的說，走十來步，就感覺心跳加速，頭暈，渾身乏力，需要坐下來休息，吃點東西，補充能量，所幸的是路上風景很好，綿延的祁連山，遠處是冰山一角，山腳下有羊群在吃草，還有流淌著的小溪水，見過很多山，但大多都是小家碧玉式的青山，海拔不到1000米，只能用秀麗去形容它們，我也爬過五嶽當中的泰山，雖然陡峭，但卻不像祁連山脈這般巍峨，空曠，遼遠。

下圖——《七一冰川下的風景》

到達山頂的時候，溫度已經是零下十幾度了，羽絨服或者衝鋒衣是必不可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八月十五這邊剛下了雪的原因，我看到的好像不是冰川，是覆蓋在上面的雪，但是景色還是很壯觀的，陽光很好，照在雪上面有點耀眼，感覺一切都是乾淨透明的，如下圖：

從冰川上下來，坐火車返回到嘉峪關城內已經是大概晚上七點了，由於受涼，兩個人都感冒了，這一天感覺太匆忙，也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這個時候，我才有時間好好的看一眼這個小小的綠化火車站，曾幾何時，有一個不那麼追求快的年代，人們只能乘坐這種很慢的綠皮火車，它承載著悠悠的時光，也曾在鐵路史上做過貢獻，如今這種綠皮火車還有那些無人問津的小火車站，也許只能作為一種詩意的嚮往，存留在我們的記憶當中。

然而，休息還遙不可及，晚上訂了從嘉峪關到張掖的火車，準備第二天看張掖的七彩丹霞日出，和第一天一樣，休息了幾個小時，迎接我們的又是一個起個大早的行程，這一站是我們後面加進來的行程，說實話，我們沒有諮詢過很會旅遊的人，策劃的路線並不是性價比最高的，全靠自己看地圖，來個隨心所欲的感覺又比較實際的路線規劃。

下圖——《七彩丹霞日出》

看完七彩丹霞，就要出發去我們最終的目的地——額濟納旗，這其中有很多糾結之處，也不便多說，用我朋友的一句話說就是，寧願錢受罪，也不要人受罪，感覺這兩天的奔波，人已經折騰夠了，這一次，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於是乎兩個人瀟洒的包了一輛七人座的商務車出發了。

通往額濟納旗的一條必經之路叫酒航路，這條路是航天城修得，航天城也就是初中課本里就學過的酒泉衛星發射基地，這一路上看到的風景，除了軍事基地，就是雷達，別的再無其他，綿延幾百里的無人區，也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2號傍晚七點鐘左右抵達了額濟納旗，這裡已經是內蒙古省了，明顯的可以看到道路兩旁的小飯館掛著各種牛羊肉的牌子，這是一個小縣城，車輛不多，馬路較空曠，夕陽的餘暉，還殘存在西邊的天空，下了車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涼意，大概是餓了，竟生出一絲"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的凄涼之感。

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之後就滿血復活了，果然吃飽了不想家，再看下今晚要住的青旅，那混雜著鄉土氣息與革命熱情的農家小院，不僅沒有嫌棄之感，反覺得別有情調。

青旅老闆是個黝黑的東北胖子，很會玩，每天晚上都會召集下榻到此的旅客一起燒烤篝火晚會，沒錯，就是上圖中的篝火，旅行中住在這種青旅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以認識很多朋友，可惜我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還是出去溜達一圈比較好，如果你去一個地方旅行，除了景點，最好去走走那裡的大街小巷，逛逛小賣部，吃吃街邊的小攤，感受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才更有意思。

每個人的心中大概都住著一個叫遠方的夢，對於我來說，這次的遠方，是移動在戈壁灘上的一片海，是盤旋在蘆葦盪上空的歸雁，是飛舞在大漠里的漫漫黃沙，是等待了三千年的胡楊林，小心翻開這一頁畫卷，你會感受到西北邊塞那縈繞在天空下的蒼涼與凄美。

我很喜歡拍的上面這張照片，很能體現當年王維經過此地所作的那首詩，「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PS：所有的照片都是純手機拍攝且沒有P過呦！）

早上五點就爬起來了，只為了居延海的日出，不得不承認，大自然所呈現給我們的一切美景，都是陽光，天空，風等各種自然因素共同促成的畫面，缺一不可，這也許就是萬物生長的規律，也是和諧二字最好的體現。

如果前一秒你還覺得陽光正好，萬物和諧，那麼大自然會用一記強有力的耳光告訴你，什麼叫做變臉，早晨這般美好的日出，也需等待著的就是下午沙塵暴的肆虐。

下午三點多鐘到達西夏遺址黑城和怪樹林的所在地，下了車就感覺風比之前大了，這個地方又處在沙漠的邊緣，看到所有來此觀光的遊客都已經是頭巾圍住了整個頭和臉，帶著墨鏡，也會有沙子進來。在售票窗口，售票員會問每一個來買票的遊客，你確定要進去嗎，如果進去很有可能遊覽不到你想看的景點，但是票是不退的。

黑城和怪樹林在兩個地方，一般的遊覽順序是先坐景區內的班車到黑城，再返回看怪樹林，如果說這次旅遊碰到的最不好的一次經歷，大概就是今天了，等班車排隊排了半個小時，這都不是什麼，最嚇人的在後面。

先放張黑城的照片吧，由於時間有限，環境惡劣，我們原本打算黑城看一眼就返回去怪樹林，萬萬沒想到的是去到那裡容易，回來卻如此艱難。

掩映在風沙中的黑城，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也許這個沙塵暴颳得正是時候，來大漠不感受一下風沙的威力，豈不是可惜，對於自然環境的好壞，我一直都抱著樂觀的態度，風可以吹我，雨可以打我，這一切都是自然地恩賜，但我所不能容忍的是惡劣的自然環境下更加惡劣的人的行為。

看了兩眼黑城便打算坐班車去怪樹林，卻不想回去的班車地點，早已等滿了人，大致分為四個隊伍，每個隊伍里又分了好幾列，剛開始還是有秩序的，每個隊伍前都會有班車停下來，大家輪流上車，漸漸地，人越來越多，天色越來越暗，風沙越來越大，躁動不安的情緒開始四起，每個隊都想班車停在自己前面，但凡有哪次班車停的不公平，另外的幾隊便開始叫嚷，當然這當中景區監管和維護的力度還有待提高。剛開始的叫嚷只是前奏，後面演變為可怕的人擠人場面，但凡一輛車停下來，一窩蜂的人湧上去，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尊老愛幼，沒有了謙讓，你能聽到的是小孩的哭聲，還有大人的尖叫聲，在中間的人已經被擠得動不得，毫不誇張的說，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摔倒，踩踏事件也不是不可能的，雖然四周沒有圍欄，只是人就可以把你圍的水泄不通，無法呼吸。

其實我相信願意遵守規則的人很多，但是當少部分人違規的時候，如果沒有人去制止，很容易會引起大部分人的違規，以至於到了最後沒有人去遵守秩序，原本遵守秩序，好好排隊的人，看到別人因為插隊，衝上前去擠而坐到了班車，也開始不淡定了。也許每個人都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在有少數人違反規則的時候，大家不能集體批評制止，共同維護好秩序？為什麼當景區人員過來維護秩序的時候，是配合他們解決問題，而不是一味地指責他們的失職？為什麼中華傳統的美德每個人都學過，也贊同，卻在這種大環境範圍下變得不堪一擊？

從景區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怪樹林沒有去成，心情也已經被這漫漫的黃沙吹到巴丹吉林沙漠里去了，兩個人彷彿像是打了一場仗一樣，灰頭土臉的，只想好好休息，也許就應該留下一些遺憾，才是完整的旅行。

下圖——大電影《難民》劇照

心情只是一瞬的東西，想要變好也許就是一頓飯的問題，回到城裡吃碗牛肉麵，再吃兩串羊肉就解決了。回來的路上滴了幾滴雨，開車的司機師傅說，這邊不常下雨，能下20分鐘已經算長的了，說很羨慕我們東部雨水充足。

怪樹林其實是一片枯死的胡楊林，也許這次沒有機會看到，是因為她只想我記住她年輕時的樣子，所以更加期待明天的到來。

一大早起來趕去胡楊林景區，那是一片野生的胡楊樹，一天的時間是逛不過來的，看日出的人已經很多了。

雖然風很大，很冷，但是心情很蕩漾。胡楊有柔美的一面，也有蒼勁的一面。

每一處的胡楊葉子黃的程度不同，所以景象也不一樣。

早上天空中還沒怎麼有雲，到了中午，起了很多雲，和金黃的葉子相稱著，很美，像秋天的童話。

下面就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還有羊群。

原本我們的Plan A 就是包一輛沙漠越野車進入巴丹吉林沙漠腹地，住上兩天一夜再出來，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如願，但我並不覺得遺憾，因為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因此我才有機會看到那形成於兩億年前的冰川。 下午的沙漠，風很大，感覺爬到沙丘上就要被吹下來了，雖然只是在沙漠的邊緣，但也可見一斑了。

三毛在她的《橄欖樹》中寫道：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大概是為了逃避現實；為了找尋自由；為了親近自然；為了探索未知；為了認識自我；

我想起了在額濟納青旅遇到的那個76歲的老爺爺，帶著老伴自駕去過緬甸，寮國，泰國，也去過西藏，新疆，雲南，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路上自駕了23天了。

我還想起了那個叫阿成的年輕人，在青旅的牆上刷出毛主席萬歲，畫下邁克爾傑克遜的畫像，我們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在路上行走了兩個月了，一路徒搭，從雲南到西藏又到內蒙，而此時（指我的編輯時間：2017年2月17日）的他，已經在撒哈拉沙漠的一個小國家呆了幾個月了。

旅行的意義有很多種，不同的人在當中尋求著不同的答案，那我所要尋找的是什麼？也許只是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澗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當萬水千山走遍，心中已然裝下了全世界，那麼塵世間所經歷的那點煩擾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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