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妖怪展，從美術史的角度看日本妖怪（上）

妖怪，是日本人自古以來對異世界的恐懼、不安感，糅合對「身側之物」的慈悲心所創造出來的產物。日本人所描繪的那些妖怪，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實際上卻滿溢著人們的愛。

本展覽，圍繞著表現自古以來被人們所愛的妖怪，即「來自異界令人敬畏的形態」而展開，展出了從繩文時代的土偶到平安·鎌倉時代的地獄繪、中古時代的繪卷、江戶時代的浮世繪，直至現代的《妖怪手錶》。其中包含了不少日本國寶級的重要文物畫作！比起以往側重民俗學角度的妖怪展，本展覽則從美術史的角度展開，可說是「妖怪展的終極版」！

國寶

在日本繪畫史上，作為異世界生物的「鬼」和「怪物」是於平安時代末期即12世紀末登場的。本展的第一件國寶——平安末期至鎌倉初期描繪驅散邪氣的神明們的國寶《辟邪繪》。

國寶「辟邪繪　神蟲」（部分） 平安～鎌倉時代（12世紀）奈良國立博物館蔵　※東京會場前期（7月5日～31日）展示

《辟邪繪》之「辟邪」意為除去邪穢，此圖共五張。乃收集辟邪之靈驗，為懲惡降服疫鬼之善神繪卷。我國唐（618-907）末五代（907-960）已有辟邪神信仰和造像，日本則於平安時代（794-1185）仿中國習俗，再吸收佛教的六道信仰而作畫。

傳說這幅畫原為一幅繪卷，後被分開形成了現在的五張圖，高26公分，寬39.3-77.4公分不等，繪製於12世紀。五幅圖分別為天刑星、旗檀干達婆、神蟲、鍾馗、毗沙門天王，皆作故事性的描繪，導人向善，具警世作用。原為中澤家舊藏，現為奈良國立博物館保管。1985年指定為日本國寶。

國寶「六道繪　眾合地獄」鎌倉時代（13世紀） 聖眾來迎寺蔵 畫像提供：奈良國立博物館　※大阪會場（10月18日～11月6日）展示

另一組國寶《六道繪》則展現了地獄的景象，描畫了各種各樣的鬼，成為了後來妖怪誕生的形象來源。《六道繪》共15幅、長155.5cm，寬橫68.0cm，為絹本著色。本次展出有其中之「眾合地獄」一副。

《鬼燈的冷徹》第7集 「男人與女人與眾合地獄」中解釋了通俗意義上何為「眾合地獄」。簡而言之，眾合地獄懲罰的是那些進行不「純潔」性行為的人。

此幅國寶其實還上過日本綜藝。在介紹時，愛知教育大學的鷹巢純教授特別闡釋了《六道繪》中「同性戀下地獄會收到怎樣的處罰」——將人倒吊周而復始由肛門灌銅燒盡內臟。

此即「眾合地獄」右下側的放大……果然是一臉享受【。

到了中古時代，「妖怪」終於誕生了。重要文物《土蜘蛛草紙繪卷》中，看起來弱氣引人同情的妖怪「土蜘蛛」登場了。

「土蜘蛛草紙繪卷」 鎌倉時代（14世紀）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東京會場前期（7月5日～31日）展示。上圖是此草紙的結尾部分，有興趣的同學可以看這裡—>土蜘蛛草紙畫卷超清大圖（不得不說日本的線上展覽做的真是太好了。）

此繪卷描繪了因《太平記》中的插曲及謠曲「土蜘蛛」而廣為人知的平安中期武將源賴光擊退土蜘蛛的故事。

某日，因討伐酒吞童子而聞名的武將源賴光發現空中有飛舞的骷髏，便與渡邊綱一同追蹤而至京都神樂岡。在此地的荒屋中遭遇了各種妖怪。最後巨大的怪獸終於現身。賴光與綱合力將其打倒，怪獸的正身原來就是土蜘蛛。經過一番鏖戰後，賴光砍下了蜘蛛的頭，從它的肚子里掉出來1990個死人的頭顱，又從它的側腹飛出無數小蜘蛛。

此繪卷以荒屋為舞台，巧妙地描繪了輪流登場的各式妖怪，以及迎面而立的賴光模樣。一般認為其是室町時代流行的御伽草紙繪卷的先驅之作。

御伽草紙繪卷大多畫風樸素，而本繪卷卻具備了鎌倉時代的正統派別-大和繪的正式畫風，極為珍貴。

另外，土蜘蛛大概是霓虹動漫裡面出現最多的著名妖怪之一了。《火影忍者》中有土蜘蛛一族，而《滑頭鬼之孫》中的的土蜘蛛是比羽衣狐還要厲害的大妖。宅們的最愛《東方project》中「黑谷 山女」則是土蜘蛛族。橫板遊戲的最後輝煌psv遊戲《朧村正》中土蜘蛛也作為boss出現。

江戶畫作《付喪神圖》中舊器物老古董們妖怪化，從而提醒了人們注意它們的重要性。至此，妖怪開始變得溫和可親起來。

《付喪神圖》伊藤若沖 江戶時代（18世紀）福岡市博物館藏 ※〔展示期間〕7月5日（火）～31日（日）

付喪神是日本的妖怪傳說概念，指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概念類似中國的物久成精，這就是付喪神的傳說，又稱為九十九神、九九神。現今日本傳承妖怪中有相當一部份均為付喪神。

夢枕貘的小說《陰陽師》第三卷即「付喪神卷」。

再然後，出現了造型滑稽的鬼們在京都昂首闊步的室町時代的重要作品《百鬼夜行圖》，還有江戶時代葛飾北齋的作品《百物語》和歌川國芳的《相馬舊王城》等等作品，都對給予了後世很大的影響。

《百鬼夜行繪卷》（部分） 室町時代（16世紀）傳為土佐光信所作 京都?真珠庵蔵 ※東京會場後期（8月2日～28日）、大阪會場後期（10月12日～11月6日）展示

此圖據傳是土佐光信（1434-1425）所做，時間上相當於大明宣德至嘉靖年間。 「百鬼夜行」是日本民間傳說中，夏日夜晚的妖怪大遊行，長期以來都是志怪藝術作品的重要表現題材，這個局部上集中出現了幾個付喪神。從左至右分別是琵琶、琴、淺沓（破鞋）、衣服、浮塵、鉦鼓、靴的付喪神。下為百鬼夜行繪卷全圖。

如此「萌」作自然少不了有愛的高質量周邊：

《百物語 小平次》葛飾北齋　天保（1830-44）初期　中外產業株式會社蔵 ※東京會場後期（8月2日～28日）、大阪會場後期（10月12日～11月6日）展示

葛飾北齋大概是最為人熟知的日本浮世繪畫家了。他的作品《富岳三十六景》家喻戶曉，其中最出名的是《神奈川衝浪里》。

而所謂 「百物語」，是興起於江戶時代的一種集體召喚鬼魂的遊戲。遊戲一般在暗室內進行，大家點燃一百支蠟燭，直到說完第九十九個怪談後，剩下最後一支燈芯。相傳這時若有人吹熄最後一根蠟燭就會引來鬼魅。所以往往說故事的人會心裡有個警惕，輪到自己說故事的時候，千萬不要變成最後一個，因為不知道說完第一百個故事的時候，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每次說到第九十九個，就會立即打住，沒有人敢再繼續說下去，這是一種集體召喚鬼魂的儀式。

《xxxholic》第一季第10集裡面郁子帶領大家玩兒百物語的場景。

而葛飾北齋的這幅作品，是他「百物語」系列中最出名的一幅。關於這個小幡小平次，有很有趣的傳說。此人學藝出身 ，但因為學藝不到家而爭取不到角色，最後是他師傅出面賄賂才給他爭取了一個出演機會，卻被說臉長得像幽靈，就演個鬼吧。他認為這是自己作為演員最後的機會了就鑽研死人的臉部努力的塑造角色，結果他演得意幽靈大獲好評，以後接到的也都是幽靈的角色，獲得了「幽靈小平次」這樣的混號。而小平次有個叫阿冢的老婆，這個老婆在外面偷人，有個叫安達左九郎的姘頭，這個姘頭邀請他到奧州的安積沼去，然後從身後刺殺了他。安達得意洋洋地回到阿冢家裡，卻發現小平次就在家裡，因為生前總演幽靈，竟然看不出他已經死了。安達十分震驚，這之後又發生了很多次怪異的事件，他終於發狂而死，而阿冢也因造孽而死。

這個故事在坊間流傳，後來於享和3年 （1803）被寫成了傳奇小說《復仇奇談安積沼》，「小平次」形象由此登上文學藝術舞台。在文化5年 （1808）據此改編的歌舞伎戲《彩入御伽艹》初演，大獲好評。今天我們見到的「小幡小平次」故事的梗概基本是由這兩部作品決定的。

著名妖怪推理作家京極夏彥還據此寫過《偷窺者小平次》，該書獲得了第十六屆山本周五郎獎。

《相馬舊王城》歌川國芳　 弘化（1844～1848）　個人蔵 〔展示期間〕全期

歌川國芳（1797-1861）是幕末時代的與歌川國貞、歌川廣重齊名的三大浮世繪畫師之一，他因為在武士畫上的創新而被稱為「武者繪之國芳」。《相馬舊王城》為大開本三聯錦繪，取材自山東京伝的小說《忠義傳》，描繪的是源賴信的家老大宅光國與操縱妖術的平將門遺孤瀧夜叉姬對決的場面。整個畫面構圖大膽，人物形態逼真，是國芳的知名代表作之一。

日劇《大川端偵探社》偵探社裡的掛畫就是這副。

以上是官方給出的本展覽中最精華部分的作品。當然，瓜某個人覺得有值得去看的遠遠不止這些，比如下面這些作品，全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