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上帝,我玩遊戲,我仍然是一個好教徒

有人因為《Pokemon Go》丟了性命,也有人因為它蹲了牢房。

這名小夥子叫Sokolovsky,他在一座教堂里玩了會《Pokemon Go》,結果被警方抓起來關了兩個月,因為「煽動仇恨」和「侮辱宗教感情」,如果罪名成立,他將面臨最高5年的監禁。

警方的依據是俄羅斯的《反褻瀆法》,類似的的法律在很多宗教國家存在,用來懲罰和禁止褻瀆宗教的行為,制定這些法律的時候,那些法律專家可沒想到教堂里玩手游這一條。

《Pokemon Go》要求玩家走出門,在現實世界中抓捕小精靈,玩上癮了,隨便到了哪裡都想探一探,就怕漏了什麼珍稀品種。嚴肅場合不適合玩遊戲,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控制不住這雙手,而且玩遊戲跟信上帝並不矛盾啊。

可是很多宗教人士不這麼認為,Kotaku上一位叫做歐文的作者提出過一個觀點,很有代表性:

「遊戲和宗教兩者是不相稱的,因為遊戲的價值在於娛樂,它的目的是讓人生活得更快樂,而宗教的目的是讓生命更有意義。」

言下之意,遊戲就是單純拿來找樂子的,能跟高尚的宗教放一塊么?

這讓人聯想到了最近的《守望先鋒》中槍事件,有印度教人士批評暴雪侮辱了迦梨女神,因為秩序之光的「提毗」皮膚使用了她的形象。

「迦梨女神應該是在神廟中作為信仰受人敬仰的,而不是在一個虛擬世界中被人操控打打殺殺。」

秩序之光的皮膚「提毗」

迦梨女神

遊戲和宗教之間的衝突其實由來已久。

上世紀80年代,遊戲產業才剛剛起步,能玩上一把《吃豆人》、《超級馬里奧兄弟》算是不錯的享受了。畫風、音效、玩法、劇情,都非常簡單,遊戲真的只是讓人玩個開心,你要是穿越回去說什麼宗教問題和人生哲理,別人會當你是神經病。

包括宗教人士在內,很多家長對遊戲的恐慌來自無知,中國人在剛接觸相機時,以為這玩意能抓走人的魂魄,西方人見了遊戲,也以為它是青少年的精神鴉片。

《寵物小精靈》火了後,一位美國牧師發表了一通慷概激昂的演講《POKEMON POWER》,他表示:

「寵物小精靈教會孩子們用撒旦的巫術和魔鬼交易,擊敗面前的對手。」

台下的觀眾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你絲毫不用懷疑他們回家就能把遊戲機給砸了。

當時那一幫遊戲製作者可以說是想做就做,敢為人先,遊戲中的血腥暴力內容拿到今天都妥妥地要和諧,比如《真人快打》可以破壞人的肢體和臟器,《死亡飛車》可以肆意殺戮行人。

所以家長們的擔心其實情有可原,也正是在反暴力和色情的呼聲下,遊戲審核和評級制度才慢慢建立起來。宗教通常是宣揚和平和節慾的,宗教人士的奔走在這個過程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30多年後的遊戲產業天翻地覆,遊戲逐漸從單純的娛樂產品轉變為藝術品,很多人開始追求更深層次的思考。藝術源於現實,遊戲中的那個虛擬世界必然會慢慢加入一些宗教的元素。

《刺客信條》中有天主教,《仙劍奇俠傳》中有道教,《文明》系列提供了多個真實的宗教共玩家選擇。《最終幻想》、《塞爾達傳說》等作品則是虛構了一個宗教。它們不一定是一個系統,可能只是一些劇情、文字和符號。

遊戲的魅力在於它可以實現我們難以實現的幻想,有人喜歡「上天堂」,有人偏喜歡「下地獄」,遊戲只不過提供了一種選擇,但這種自由給它招來了麻煩。

歷代的《質量效應》都帶有強烈的宗教暗示,據說製作公司BioWare內部藏了有幾百本宗教書籍,製作團隊對這些素材非常狂熱。最典型的一個符號就是三部曲中的Boss「收割者」(Reaper)。

《聖經》13:39說:撒稗子的仇敵就是魔鬼,收割的時候就是世界的末了,收割的人就是天使。

意思是天使把代表惡人的稗子割除,收集代表子民的麥子。

《質量效應》中的收割者扮演的就是類似於上帝的角色,它會教化銀河居民的精神,改造他們的肉體,「收割」自己的子民。

我們以為這是在引據經典,但有信徒認為這是在打擦邊球,就說這個收割者,它可以在不同的結局中被殺死、被控制,這簡直是在侮辱神靈。

《生化奇兵:無限》曾經鬧出過一個大事件,一名叫做Breen Malmberg玩家發現自己在遊戲開始時要被迫接受一次洗禮,他非常生氣地給Valve寫了一封信:

「聖靈的洗禮這幕侵犯了基督教的教派內容……我是一名虔誠的信教徒,這等於是逼迫我犯下極端褻瀆神靈的罪責。」

用戶協議里沒有相關的規定,不過最後V社還是給了他全額的退款,以往從來沒有先例,據說很多人看到報道後也用相同的理由申請退款。

製作人Ken Levine曾暗示,耶穌對應的就是遊戲中的先知Zachary Comstock,一名宗教極端主義和種族主義者,虔誠的信徒顯然是無法接受這種暗示的。

《生化奇兵:無限》只是修改了部分敏感內容,而《輻射3》則直接放棄了印度市場,因為遊戲中有一種叫做婆羅門的雙頭變種牛(婆羅門牛本意是原產於美國西南部肉牛品種)。

印度教將母牛視為聖靈,他們不吃牛肉,也不用牛皮製品,婆羅門則是印度四種姓中的地位最高的,製作人用它來命名一頭變異的母牛,簡直是在作死。

2008年,PS3《小小大星球》在歐洲發行前突然被下架返工,原因是某關卡的背景音樂中出現了和《古蘭經》中相似的句子,後來證實,作詞者是一名穆斯林。

最後開發商不得不刪除了這一段配樂,此舉引發了穆斯林的強烈不滿,有穆斯林組織公開抗議,表示遊戲侵犯了他們的言論自由權。

有了言論自由,開發者就能在遊戲中自由表達了嗎?其實不是。

《神之浩劫》中的迦梨取材於印度教的女神迦梨,遭到很多信徒抗議,工作室COO Todd Harris表示:他們不但不會改,還會增加這樣的角色。

隨後GameSpot問起是否會增加亞伯拉罕信仰中的角色,他態度一轉:「亞當、諾亞、摩西、耶穌、穆罕默德,在遊戲設計和玩法中不會那麼有趣。」

換位思考下,如果穆罕默德成了遊戲中的英雄,《神之浩劫》恐怕已經不復存在了。

實際上很多人和Todd Harris一樣,奉行的言論自由是強勢者的自由。

如果有一本手冊,寫明了「上帝不能做boss,天使不能露大奶」這樣的規定,那倒也好辦,問題是上帝一輩子都沒玩過遊戲,信徒們翻遍了《聖經》,也不知道玩遊戲是否觸犯了神靈。

美國總統上任之時必須手按聖經宣誓

有媒體採訪了幾位牧師,問了問他們對遊戲的看法,有人說:

「現實是我實現自我救贖的地方,那裡我可以見到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遊戲是虛幻的,這意味著我沒有父親母親,兄弟姐妹和上帝,只有我自己,它就像一個地獄。」

也有人說:

「上帝只能在現實中遇到,所以那些被虛擬現實奴役的人,不能遇到上帝。」他還引用了《黑客帝國》的例子。

幾位年輕的牧師對遊戲帶著更包容的態度,但是也主張適度遊戲。

天主教神父

在一篇《基督教徒是否能玩遊戲》的文章中,作者提出了幾個標準。

1.玩遊戲能否陶冶身心,還是只能娛樂自己?

2.玩遊戲是服從自我意志還是上帝的意志?

3.遊戲讚美上帝嗎?

4.玩遊戲會讓你丟失自制力嗎?

5.玩遊戲是否值得你花上寶貴的時間?

6.是否通過了《腓力比書》4:8的檢驗?(凡是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清潔的,可愛的,有美名的,若有什麼德行,若有什麼稱讚,這些事你們都要思念。)

8.玩遊戲和我生活的目標一致嗎?

這位作者對遊戲的理解可能還不夠深刻,不過他的反省倒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大部分人不信上帝,也看不懂《聖經》,但其實可以問一問:遊戲對我的生活到底有哪些影響?

牧師Anna Norman-Walker對這個問題有自己的理解,在看了《花》的視頻後,她決定在每月一次的教堂活動中提供遊戲試玩。

這一活動旨在用創新的形式來探索不同的主題,《花》對應的主題是可持續發展和人類與地球的關係。

「幾千年前,教會在介紹風琴的時候,大家都感到震驚。誰會想到遊戲也能成為日常膜拜的一部分呢?」

「任何幫助信徒和上帝溝通的方式都值得探索,遊戲是一種極具創意的方式,它能夠跨越時代和文化的隔閡,將人與人連接。」

陳星漢沒有在《花》中加入上帝,但實際上他一直在嘗試還原一種宗教般的遊戲體驗,一種敬畏和未知的感覺。在《風之旅人》中,主角全程沒有言語和打鬥,遊歷古建築和神秘圖騰,最後登上雪山頂峰的過程,幾乎可以看做是一次朝聖。

但《風之旅人》 這樣的遊戲畢竟只是極少數,打打殺殺依舊是遊戲的大潮流,宗教和遊戲之間的摩擦可能會愈演愈烈。

馬克思提出的「精神鴉片」一開始指的是宗教信仰,後來人們又將其理解為遊戲,不管是什麼東西,當人對它依賴過度時,都可以是鴉片。遊戲和宗教,先不談換位思考,最先要做的是雙方能相互尊重,尊重遊戲的藝術價值,同時也尊重不同的宗教信仰。

作者:大島

封面圖片:《風之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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