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鳴的晨曦
文：@芒果 圖源網路
「鄉下鬼！誰要跟你玩！」
男孩被推倒在地，幾個年齡稍大的男孩站在一旁，為首一個比較壯實的男孩插著腰，趾高氣揚的說道。
男孩從地上撐坐起來，淚水和鼻涕糊花了臉，他今天剛換上的新衣服這會兒皺皺巴巴的，滿是泥污。這本來是要穿來和新夥伴一起玩耍的，但他沒想到滿心期待卻換來這個結果。
男孩一家剛從鄉下搬來這個城鎮不久，人生地不熟，父母每天起早就趕著家裡的牛車去市裡擺攤做買賣。男孩兒童心性，自然是想找城鎮里的小孩一起玩。但城鎮里的小孩因為他是鄉下來的，不僅不接納他，還變著法兒欺負他。
男孩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只能哭，他想不明白，鄉下來的，跟城鎮里的，有什麼區別。
「還哭！」孩子頭看到男孩在哭，反而得意了起來，走過去對著男孩就是一腳，他皺巴巴的新衣服上頓時添了個明顯的黑腳印。
「我覺得我們還缺一條龍，不然就讓他來演龍吧！」一個孩子哈哈大笑，說著就要往男孩背上騎。
「你們幹什麼呢？」是一把溫柔的女聲。
「沒你什麼事！走開！」孩子頭看到來人，竟然有點兒怵，但還是色厲內荏。
「你們再欺負他，我就回學校告訴瑪麗小姐，她會扣光你們學分的！」女聲清脆響亮，帶著一絲慍怒。
孩子頭不說話了，男孩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剛剛還不可一世的他此時臉色窘迫，旁邊的小跟班也都低著頭。
「這個鄉巴佬無論怎麼樣都是鄉巴佬！想跟我們玩？做夢！我們走！」孩子頭思忖了好久，終於咬著牙丟下幾句狠話帶著幾個孩子走了。
「別以為你比我們大了幾歲我們就怕了你」遠遠的，孩子頭又大喊了一句。
「你沒事吧？」男孩聽到那把聲音在頭頂響起，溫柔又輕微，好像是怕嚇著他。
男孩抬頭，印入眼帘是一張明媚的笑臉，棕色的長髮順著紅色的頭巾披下，蓋在她臉頰兩邊，她身上簡潔的布衣白得耀眼。
一個天使般的女孩。這是男孩唯一的想法。
男孩也不知道女孩為什麼幫他。從城鎮里別人的眼光中，他逐漸意識到了他的身份或許和別人是不同的，雖然他不理解，但依舊會感到害怕。除了女孩，女孩彷彿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身份，從那天開始反而經常來找男孩玩。
女孩會教他擠牛奶，然後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哈哈大笑。還會帶他辨識各種小植物，這是鈴蘭，那是薔薇。有時候她還會悄悄告訴男孩，哪片花田不能進去，主人是個喜歡喝酒的大叔，哪片花田的花可以摘，主人是個慈祥的老奶奶。
男孩也會給女孩展示他從以前村子裡帶來的各種小東西：好看的石頭，稻草編織的小鳥，山裡春天的第一片花瓣。每到這種時候女孩都眼神放光，臉頰因為高興而變得通紅。
他們偶爾又會跑到河邊，女孩總是輕輕撩起布裙下擺，露出白玉般的腳踝踩著水，眼睛彎成月牙，看著男孩渾身濕透地努力抓著滑溜的小魚，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動聽。
直到玩累了，他們會躺在河邊的樹下，看著陽光從樹蔭中灑下碎成花，然後天南海北地聊。
「你見過龍嗎？」女孩問。男孩搖了搖頭。
「據說有很多惡龍住在山上，它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下山帶來災難。」女孩捏著一片葉子，看著它在手指上轉動。「所以每個城鎮都有屠龍的騎士，因為有他們的保護，我們才得以擁有寧靜的生活。」
「那我以後也要去屠龍。」男孩聲音堅定。
女孩噗嗤一笑，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
「你啊，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再說吧。」
可是我更想，保護你啊。男孩看著女孩的側顏，心裡悄悄說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孩的一顰一笑已經刻進了他的生命。但是他不敢將心意表達出來，城鎮里對他身份的排斥讓他無形中多了顧忌和自卑。
再等等吧，男孩想，他還沒準備好。再等等吧。等我能成為守護城鎮的騎士。
時間就這麼從等待的縫隙中悄悄流逝，眨眼一晃十載。
青澀的女孩已經出落成楚楚動人的姑娘，男孩也歷盡艱辛成為了城鎮騎士護衛隊隊長，他身披銀甲，威風凜凜，死在他手下的惡龍不計其數。
他終於能擺脫城鎮人對他身份的偏見，拿實力讓他們閉嘴。只是他卻不知道，生活總是喜歡在不經意間跟人開個小小的玩笑。
一種怪病在城鎮里悄然肆虐，不斷有人得病，也不斷有人因此失去生命。
城鎮的人迷信，他們認為，這是有人帶來了厄運，只要找到那個人，剷除他，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城裡的人開始對著女孩竊竊私語，他們對著女孩指指點點，目光或畏懼，或憤怒。
「聽說就是那個女的…她好像從小對龍類很感興趣！」
「早看出她不對勁了，當年也只有她跟那個鄉下來的小子關係最親近，現在那小子整天出去獵龍，但誰知道他做了什麼勾當。」
「小聲點，那小子已經是護衛隊長，你想死嗎！」
類似的話，總是跟風一樣飄過他的耳根。他有點兒心慌，他知道群體的偏見可以對一個人造成多大的傷害，他現在自己已經不在意，他怕的是女孩會因此受到傷害。但是女孩反而一點兒也不在乎似的，每天照樣幹活，種花，彷彿處在議論焦點的人不是她。
男孩知道再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只是他沒想到一切會來的這麼快。他低估了鎮民們在恐懼中的歇斯底里與盲目無知。
女孩被憤怒的鎮民押往廣場的那天，男孩剛從鎮外巡邏回城。當他看到大批鎮民往廣場聚攏，臉色帶著病態的狂熱時。他的心裡忽然咯噔一下，隨即瘋了一般地往廣場跑去。
「殺了她！跟惡龍勾結的巫女！」
「就是你給我們帶來這個災難的！」
「早看出你不對勁了！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鎮民一個個振臂高呼，唾液從他們口中四濺而出，臉上的表情扭曲至極，如同群魔亂舞的盛宴。
女孩穿著她迄今為止最漂亮的一件長裙，潔白的裸肩在風中微微顫抖。她站在廣場中央，看著朝夕相處幾十年的鎮民對她瘋狂辱罵，她什麼也沒說，安靜得彷彿身處空無一人的曠野。
「啪！」一個破爛的蘋果狠狠砸在她裙邊的地下，碎裂的果肉和噴濺的汁液咬上她的裙擺。如同一個炸藥桶被突然引爆，鎮民們開始將手中的雜物往女孩狠狠砸去。
女孩被砸中了幾次，她搖晃了幾下，身上的長裙很快沾了不少污漬。只是她依舊沒有做出任何辯解，一地狼藉中央的安靜的她，如同身處淤泥中的蓮，高貴而不可褻瀆。
女孩也不是沒有反應的，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掃動，男孩擠到人群前面時，正好與她的目光對上。雖然他戴著遮蓋了全臉的銀盔，但女孩的目光再也沒有挪開過，她的嘴角輕輕一咧。
然後一切彷彿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哭泣的下午，男孩遇到了那個穿著白色布衣，對著他伸出手，猶如天使的女孩。
那一抹淺笑貫穿十年歲月，在他的靈魂深處散發出強烈的光。
男孩突然明白，早就不用再等了。
他用力推開身前最後一個狂熱的鎮民，紅色的披風在他身後獵獵作響。他就這麼踩著一地狼藉向著女孩走去，不顧身後千夫所指。
鎮民們愣了一下，只是那麼短短一下。他們興奮的發現，那個高高在上的鄉下小子竟然做了件讓他身敗名裂的蠢事。終於可以把他再踩下去了。
「殺了他！」
「他跟女巫果然是一夥兒的！」
「這小子每天出去肯定都是去勾結龍類！這對狗男女！」
人群完全癲狂起來，他們恨不得將手中的雜物變成刀劍，狠狠刺死這對褻瀆神靈的男女。
男孩走到女孩面前，看著她嘴角那抹溫柔的淺笑，這一刻他等了十年。
他揚起披風將女孩護入懷中，左臂舉起盾牌，將那外界的瘋狂與惡意完全隔絕。
「我當初說的，我都做到了。」
「嗯。」
男孩一邊舉著盾牌，嘴裡發出響亮的呼嘯。
烈風狂舞刮散雲層，一條赤色巨龍從天而降，它高昂著頭顱，喉嚨里發出悠長嘹亮的嘶吼，猶如天神的輓歌。一雙狹長的豎眼盯著廣場中落荒而逃的鎮民還有嚴陣以待的護衛隊，帶著不可一世的睥睨與高傲。
「還有這麼多年來，鎮里人看法都是錯的。有的龍類，並不是我們的敵人。」
「嗯。」女孩輕輕點頭，靠進了男孩懷中。
眾目睽睽之下，赤色巨龍緩緩垂下頭顱，男孩哈哈一笑抱著女孩飛身而上。
曾經將我拉出泥潭的女孩啊，我已不是那個只會自卑哭泣的少年。曾經孱弱不堪的軀體如今身披銀甲，我已可以為你遮風擋雨。那句沒有勇氣而藏了十年的話，我終於可以說出口。
「下半輩子，我來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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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芒果，我想講故事給你們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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