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一些庫爾德人也會選擇加入聖戰組織？

背景知識：伊拉克庫爾德斯坦，即伊拉克北部的庫爾德族自治地區，也被稱為「庫爾德自治區」（簡稱「庫區」）。該地區位於整個庫爾德斯坦地區的南部，包括埃爾比勒、蘇萊曼尼亞、杜胡克及哈拉卜賈四省，東鄰伊朗，西鄰敘利亞，北接土耳其，南接伊拉克其他地區。該地區由庫爾德斯坦地區政府管轄，人口約650萬人，自治區首府是埃爾比勒省。雖然還不是正式的國家，但已然實現高度自治和事實獨立。

談到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對伊拉克庫爾德斯坦地區的威脅時，庫爾德人表現得非常自信，他們認為，和其他聖戰組織一樣，IS也會被消滅。在2014年8月庫爾德武裝力量「自由鬥士」（Peshmerga）開始反擊前，IS對該地區產生了極大的威脅。

從下圖可以看出，基爾庫克是抗擊IS的前沿。IS不僅造成伊拉克庫爾德邊境地區的恐怖主義威脅，還成為了庫爾德內部問題。庫爾德地區（KRP）內部安全部門對IS的攻擊顯得力不從心。

歷史

歷史上，聖戰組織很難在庫爾德地區傳播其影響力。庫爾德人長期與阿拉伯國家鬥爭，以爭取民族權利。聖戰組織在這個地區由來已久，他們起初作為分裂者，後來演變成溫和派庫爾德伊斯蘭運動。例如，1987年成立的庫爾德斯坦伊斯蘭運動（IMK）最初作為異見分子抗擊薩達姆·海珊領導的復興黨（Baathist）獨裁政府，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在俄羅斯入侵阿富汗時接受過訓練。

IMK和其他一些庫爾德伊斯蘭組織在哈拉布賈建立了基地。哈拉布賈是一個宗教信仰相對保守的省份，選擇這個區域有利於聖戰組織從伊拉克境內獲得贊助，支撐他們與伊拉克政府的對抗。

另一個選擇哈拉布賈的原因是，1988年，薩達姆使用化學武器屠殺了哈拉布賈城鎮的居民，約有 5000名平民被殺死。引發了該地區人民的激進情緒，IMK便利用這種情緒煽動人民發動聖戰組織，與伊拉克當局進行對抗。1990年初以來，IMK得到了薩達姆的敵人（主要是美國）的資助，包括訓練、資金和後勤等方面。

多年來，伊拉克庫爾德人內部成立了兩大派別（實際上就是兩大部落聯盟），一派是巴爾扎尼家族領導的伊拉克庫爾德民主黨（the Kurdistan Democratic Party KDP），另一派是塔拉巴尼家族領導的伊拉克庫爾德斯坦愛國聯盟（Patriotic Union of Kurdistan PUK）。「阿拉伯之春」後，伊拉克已經被三股勢力分別控制：北部庫爾德人自治區，中部遜尼派集聚地「伊斯蘭國」和南部什葉派中央政府。

兩派之間歷史上一直矛盾衝突不斷，甚至互相邀請伊朗和伊拉克中央政府的軍隊入境來清繳對方。後來，IMK加入庫爾德斯坦政府（KRG）。該政府成立於1992年，在伊拉克埃爾比勒，是伊拉克北部庫爾德斯坦地區的行政機構，並且產生了第一個「薩拉菲吉哈德運動」組織。

其中，「薩拉菲吉哈德運動」組織成員之一是Jund al-Islam, 他九十年代末開始在哈拉布賈地區建立軍事和意識形態訓練基地，為伊拉克「薩拉菲吉哈德運動」打下堅實基礎。2001年，它更名為「伊斯蘭輔助者組織」(Ansar al-Islam) 並開始接受「基地」組織的援助。2004年，美國將該組織列入外國恐怖主義名單。美國政府認為，該組織與「基地」組織有關，且在伊拉克境內製造了數起恐怖事件。當時，該組織還引起了阿布·穆薩布·扎卡維的注意。（阿布·穆薩布·扎卡維是「基地」組織在伊拉克的頭目，2006年，扎卡維在美軍空襲中被打死。）

阿富汗戰爭後，扎卡維在阿富汗建立沙姆戰士（Jund al-Sham），很快改名為「統一和聖戰組織」（Jama』at al-Tawhid wa』al-Jihad），主要成員為巴勒斯坦人和約旦人。之後，「統一與聖戰組織」日益壯大；2004年9月，扎卡維宣誓效忠「基地」組織和本·拉登；「統一與聖戰組織」更名為「美索不達米亞聖戰『基地』組織」（亦被稱為伊拉克「基地」組織）。

在扎卡維支持下，「輔助者組織」成為對抗西方和庫爾德的主要力量。2004年，它在伊拉克地區製造了一起自殺式爆炸案，造成109名人員死亡。

這些組織就是IS存在的根源。雖然IS在伊拉克已經喪失了40% 的領土，在敘利亞喪失了20%的領土，更是從2015年5月起，沒能對伊拉克的庫爾德人發動一場有效的軍事進攻。但是，目前已有400-450名庫爾德IS戰士。這一數量之所以龐大，是因為IS經常活躍在黑手黨和叛軍無暇顧及的灰色地帶，通過剝削和利用弱小的民眾擴展勢力。

例如，一個居住在敘利亞或者伊拉克的大卡車司機，他的生計主要依靠穿行在IS控制地區和庫爾德地區拉貨。那麼他將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成為IS的成員，要麼全家被殺。他自然選擇前者。同時，IS還利用媒體網路社交手段，利用facebook招募庫爾德青年。

IS中的庫爾德人

庫爾德人參加IS的原因與他們的阿拉伯對手有很大差別。後者加入IS，往往是因為反抗伊拉克巴格達什葉派領導的政府，這一點在庫爾德人中並不會產生共鳴。很多年輕的庫爾德青年是通過Facebook等社交媒介被IS吸納的。

有位庫爾德IS青年Araz(化名)自述，他在臉書上的頭像是耶路撒冷清真寺，並且發布了很多伊斯蘭聖經文和圖案。這種行為引起了IS的注意，他們聯繫到他並向其灌輸加入該組織後的美好未來。經過三個月的聯絡，他決定背起行囊前往IS控制的地區摩蘇爾。他說，IS承諾在組織中給予他一定的地位。他堅信庫爾德政府的腐敗以及美國對穆斯林進行羞辱、對穆斯林土地的不斷侵佔。而在哈里發領導下，每個人都是平等的。IS成員為他講述英雄和犧牲的故事。他們通常運用柔性政策，而不是威逼利誘。更沒有利用意識形態進行勸導，只是向他傳輸一些古蘭經文。然而，正當他決意離開家鄉前往IS控制區時，就被庫爾德當局逮捕。

從這個事例可以看出，目前IS主要通過虛擬網路招募隊員。除了Facebook，還有一些其它的應用軟體，例如Whatsapp和Telegram（其中有一項加密功能,可以對對話進行加密)。並且，虛擬網路使IS招募成本降低到零。他們可以通過定位篩選距離IS控制領地近的成員。並且他們很容易對招募成員的身份進行認定。

另一位庫爾德青年Ali（化名）加入IS後，有位同伴在戰鬥中犧牲，他由此受到鼓舞，決定為哈里發獻身。但最終由於擔心家人，他並沒有前往摩蘇爾。IS還在庫爾德地區招募了很多運輸員，負責運輸武器和炸藥，通過秘密情報點交付下一站。又一次，Ali作為運輸員，奉命將一個簡易爆炸裝置放置在當地的一座什葉派清真寺中，好在最終他改變了想法。Ali的經歷代表了目前大多數IS成員的經歷，他們此前有一個宗教信仰，加之合適的時機，最終影響了他們加入IS組織。

爭取獨立國家

庫爾德斯坦地區存在的IS成員時刻在提醒人們這個地區問題的複雜性。任何單一的原因或理論都無法解釋激進主義是如何產生的，任何個人都會受到來自自身和外界因素的雙重影響。

事實上，有太多的問題圍繞「為什麼他會變成恐怖分子？」展開，或許我們應該反過來問「為什麼他不會變成恐怖分子?」。通過探究個人拒絕聖戰組織暴力請求的理由，或許對我們了解IS更加有幫助，

考慮到庫爾德斯坦地區和IS控制的地區極為臨近，遜尼派是伊拉克庫爾德人的主要信仰派別，庫爾德人中參加IS的比率非常低。難以確定的是，為什麼庫爾德人對聖戰組織更加具有抵抗力。

在眾多的解釋當中，可以令人信服的是，庫爾德人最終想要爭取獨立和建立國家的願望，使得整個民族擁有共同的人文和認同感，他們是被民族主義團結在了一起，而不是宗教。

Alexander Meleagrou-Hitchens and Ranj Alaaldin，「The Kurds of ISIS：Why Some Join the Terrorist Group」，Foreign Affairs, August 8, 2016.

註：本文首發於頭條號中東研究通訊，中東研究通訊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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