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之梅花三弄

《白夜行》描述兩個問題家庭的孩子分別殺掉自己的惡父毒母,從此血肉相連、互利共生,為了未來的幸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如此黑暗、苦逼、富有警示意味的故事,拿到《成長在線》、《今日說法》、《懺悔錄》、《心理訪談》、《走近科學》去分析、講述,根本不用操心收視率,不整個系列出來你都不好意思跟製片人打招呼。

令東絲備受煎熬的是,《白夜行》三次被改編成影視片均不盡如人意。

2006年日劇版冒懸疑劇之大不韙,第一集就將大結局和盤托出,眼淚與雪花齊飛、鼻涕共血漿一色:

梅花一弄斷人腸!

2009年韓國電影版海報出色:雪穗白衣飄飄,空白的靈魂需要不斷的征服來填補;亮司一黑到底,如同太陽的陰影:

《天鵝湖》的旋律先聲奪人:雪穗(李佳)與富豪在一起痛苦不堪,殺人如麻的亮司(有漢)親自把母親的老情人送上了西天。

因為不堪回首的過去,雪穗無法享受性愛的歡愉,亮司做愛、殺戮都像是在發泄。

大陸小說版《白夜行》對關係到人物性格的一些性愛場面做了刪節和改寫,影響了原著粉對作品的理解,覺得這個片頭莫名其妙。

《飄》成為象徵性的關鍵道具:都是今生無緣,但郝思嘉、白瑞德是有底線的,他倆和雪穗、亮司比美日之間的區別還大。片尾亮司眼中的「白色幽靈」仍是兒時那個需要他來保護的書友。

梅花二弄的《白夜行》堪稱鳳頭豹尾,但觀眾仍不買帳:口蜜腹劍、在商界如魚得水的雪穗怎麼成了只知依附豪門的花瓶?亮司何辜,一個高科技犯罪天才跑去吃軟飯、端盤子,坑爹啊!

2011年,東絲望眼欲穿的日本電影版《白夜行》恢復了亮司工於心計的奸雄本色,雪穗卻板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活脫脫一個殭屍版怨婦:

與原著那個笑裡藏刀的蛇蠍美人風馬牛不相及,總體水平和觀賞性尚不及韓國版。

東弄西弄,不如日劇版的「一弄」!

小說那麼精彩,照著拍也就是了,為什麼變著花樣削弱劇情和人物危險的魅力?

東絲的困惑可以理解,編導的苦衷誰能體會?

讀者專註於人物命運和精彩的故事,很難注意到小說《白夜行》的巨大漏洞:男女主角過了15年追訴期才能公開在一起,東粉所謂推動小說情節發展的邏輯基礎純屬虛構。

日本刑法第41條規定:「不滿14周歲的人的行為,不受處罰。」兩個11歲的孩子在受到嚴重侵犯的情況下殺父弒母不用承擔刑事責任,追訴期從何說起?

男女主角避免暴露他們之間的關係,尚可理解為替「白夜行」做物質準備,但自相矛盾的是,小說又在顯示能力超強的他們最不用擔心的就是經濟問題。

以電影的長度,若忠實於原著,在保證畫面衝擊力和票房的壓力下,拍出來會是這個樣子:亮司這個超級黑客兼冷血殺手搞來的黑錢,被長袖善舞的雪穗拿到股市和商場上洗白,二人心心相印、強強聯合,無往而不勝。

對啊,這種「互利共生」正是《白夜行》的精髓所在啊!

東絲先別激動,如果這樣拍,觀眾就會疑竇叢生:既然亮司學生時代就開始把銀行當成自家取款機,早已完成了原始積累,備有上千萬的炒股啟動資金,聯合豆腐嘴刀子心、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雪穗,別說白夜行,就是遠走高飛做環球蜜月旅行,人類也無法阻止他們,何必費盡心機讓雪穗嫁入豪門曲線救國,犯下諸多血案?

《白夜行》無法自圓其說的缺憾,迫使編導大動剪刀:韓國電影版以虛無縹緲的愛情維繫二人世界,完全捨棄雪穗在商場上不得不說的故事,盡量矮化亮司的能量和膽色,使之成為頭腦簡單、對雪穗言聽計從的殺人機器;

日本電影版儘管由東野圭吾參與編劇,加重亮司的戲碼後,就只能呈現一個呆若木雞令人陌生的雪穗。

自愛倫·坡1841年4月推出《莫格街謀殺案》,一百多年來,柯南·道爾、阿加莎·克里斯蒂、美國硬漢派、日本推理派八仙過海、各逞其能,形形色色的偵察手段、犯罪動機、犯罪手法幾乎被大師們一網打盡,懸疑、偵探類小說業已進入瓶頸。

珠玉在前,突破瓶頸必須劍走偏鋒,有時難免顧此失彼。包括《白夜行》在內的一些推理小說之所以經不起推理,原因即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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