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與以色列為何走近？

7月10日，埃及外交部長薩米赫·舒克里抵達以色列，這是自2007以來埃及外長首次出訪這個鄰國。此前，5月17日，在埃及南部艾斯尤特市的新修電站開幕儀式上，埃及總統塞西表示要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帶來「公正和全面」的和平，以終結長達半個世紀的衝突。他認為埃及和以色列之間的「溫暖和平」是巴以和平協議的保障。在訪以之前，舒克里已於6月29日訪問了巴勒斯坦的拉馬拉。

一

埃及外長對以色列的訪問觸發了民間的憤怒情緒，其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舒克里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的聯合記者會是在耶路撒冷召開的，而不是特拉維夫，舒克里還在耶路撒冷參加了晚宴。此舉隱含的意義是埃及承認以色列對耶路撒冷的主權，以及它作為以色列首都的地位。第二，在訪問期間，舒克里和內塔尼亞胡一起在總理府官邸觀看了2016年歐洲杯決賽。內塔尼亞胡在推特上撰文寫到，「今晚我和薩拉（內塔尼亞胡妻子）在耶路撒冷的家裡招待了埃及外長薩米赫看2016年歐洲杯決賽。」

針對第二件事，埃及外交部發言人艾哈邁德·艾布·栽德澄清說，「在兩人會談結束後，內塔尼亞胡走到電視前觀看法國和葡萄牙的比賽結果。舒克里部長正好和他一起走向屋子的出口。」

這樣的澄清並不影響事件繼續發酵。埃及議員穆斯塔法·巴克里要求外長作出進一步解釋，尤其是關於為什麼在耶路撒冷會見以色列總理和在以色列總理剛剛出訪尼羅河河谷各國後的時機問題。根據巴克里的說法，以總理的訪問是對尼羅河事務的干涉，有可能影響埃及的國家安全。

舒克里的訪以行程，加上此前塞西針對巴以問題的發言，都顯示埃及和以色列正在達成某些默契：將更多阿拉伯國家加入和以色列的「和平圈子」，增強兩國在西奈半島打擊恐怖主義的安全合作。塞西在今年1月接待了美國猶太社區領袖代表團，埃及首次支持以色列加入聯合國外太空和平利用委員會，以色列駐開羅使館在關閉4年後又重新開放。

美國，作為巴以和談長期的主導者，因近期忙於11月8日的總統選舉而暫時擱置了這一進程。那麼，埃及最近關注巴以問題甚至和以色列走近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呢？

二

埃及前外長、前議會外交委員會主席穆罕默德·奧拉比如此分析埃及的動機，「他們試圖重新將巴勒斯坦問題拉回到埃及和地區事務的核心，此前因為阿拉伯之春和接二連三的內部危機，埃及忽略了巴勒斯坦問題長達5年之久。」不過他也指出，「解決巴以問題需要了解這場衝突的多個歷史層面。鑒於衝突的複雜性和國際勢力的交錯利益，沒有人能保證成功解決它。」

來自埃及外交部的匿名消息也稱，「埃及之所以重視巴勒斯坦問題，是因為它是埃及自身的責任，甚至高於阿拉伯民族的責任。」他也承認，「埃及沒有獨立的巴以和平計劃，更多地願意支持國際社會的努力，包括法國和美國的提議。」

埃及「金字塔戰略研究中心」的以色列事務專家穆罕默德·戈瑪表示，「埃及方面擔心的是巴以雙方可能會破壞停火協議，在今年爆發第四次以色列對加沙地區的戰爭，這可能對埃及的西奈地區造成安全壓力。此外，開羅還對巴勒斯坦領導層當前的真空狀態抱有擔憂。」

戈瑪補充到，「埃及從協調巴以和平的角色中獲益，因為它已經遠離地區事務太久了，參與巴以問題使埃及不會被邊緣化。而且埃及現在急需外部的政治勝利來重新獲得地區政治影響力。」戈瑪也沒有排除埃及和沙特在巴以問題上進行協調的可能性，因為沙特現在很想組成廣泛的對抗伊朗的聯盟。

關於埃及的動作是否能取得成功，戈瑪表示，「成功或者失敗不取決於開羅或者拉馬拉，而是由以色列決定。正是以色列不止一次地顛覆了國際和地區解決巴以衝突的倡議。以色列很難和埃及協力解決衝突，定居點和戰爭都不會立刻改變或者停止。」

從以色列的角度來說，和埃及修復關係是和阿拉伯世界重新接觸的訊號。阿拉伯世界當前的戰略首要是對抗伊朗和打擊恐怖主義，這讓以色列成為潛在的盟友。來自不同方向的背叛感也讓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更加接近。

美國總統奧巴馬減少對中東地區的關注以及和伊朗簽訂核協議，給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同時敲響了警鐘。阿以雙方都害怕伊朗在協議執行過程中作弊，以及利用協議後的經濟收益急需支持在伊拉克、敘利亞和葉門的代理人戰爭。正如以色列前外長利夫尼形容，「我們和阿拉伯海灣國家對這個地區擁有相同的理解。」

與此同時，以色列和埃及、約旦的合作正在加強。今年4月，以軍副參謀長曾經表示以色列和兩國的情報分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以色列的無人機可以進入西奈半島打擊正與埃及軍隊作戰的「伊斯蘭國」武裝分子。自從2014年執政以來，埃及總統塞西不僅關閉了埃及與加沙的邊境，還引水淹沒了邊境走私地下通道以阻止武器的的流入。一位高級以色列軍官表示，「埃及人現在比我們更反對哈馬斯，他們對加沙施加了很大壓力。」

三

儘管埃及想要推動巴以和談，但是從巴勒斯坦方面看依然困難重重。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對埃及的努力表示歡迎。哈馬斯被排除在和談之外，但因為害怕激化和塞西的矛盾，對此一直保持沉默。一些巴勒斯坦人擔心阿拉伯國家正在讓以色列主導「阿拉伯和平倡議」，該倡議要求以色列從西岸和加沙撤出，並「公正地安置」巴勒斯坦難民，以換取阿拉伯國家對以色列地承認。但是巴勒斯坦人普遍認為，以色列想要在不解決巴以衝突的情況下和阿拉伯國家實現關係正常化。

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馬哈穆德·阿巴斯依然在阿拉伯各國首都尋求支持，能得到的也就是這些領袖的口頭承諾。但巴勒斯坦人已經意識到他們當前的弱勢地位。相比巴以問題，阿拉伯各國更關心本國的政治經濟困難以及和伊朗的地區衝突。

最近的一次民調顯示，78%的巴勒斯坦人認為巴以問題已經不是阿拉伯國家的優先事項了，有59%的巴勒斯坦人指責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結盟共同對付伊朗。阿拉伯國家對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的捐助在近年也已經減半，來自西方的資助也在被削減。

同時，也有跡象表明阿拉伯國家民眾正在弱化對以色列的敵意。根據一家以色列民調組織報告，僅有18%的沙特人視以色列為沙特的主要威脅。但是巴勒斯坦問題依然是牽動阿拉伯人敏感神經的話題。

在埃及，著名主持人和議員奧卡西因為和以色列大使共進晚餐，在議會被同僚扔鞋襲擊和驅逐出會場。在阿拉伯國家的各種抗議場合，以色列國旗仍然是主要被焚燒的對象。

當前真正挑動阿拉伯民族情緒的是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殺戮。近幾年的暴力衝突已經導致數十名以色列人和200多名巴勒斯坦人死亡。根據民調顯示，巴勒斯坦人傾向於回歸武裝起義（intifada）。也許當阿拉伯世界轉向別處，美國忙於大選而無暇顧及和平進程時，巴勒斯坦人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才能重獲全世界的注意。

註：本文首發於頭條號中東研究通訊，中東研究通訊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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