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下也有光

（語音版故事可以移步微信公眾號：小仙女的肉包子）

她住在深海里。

不記得是從哪一天開始的，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她就一直住在海平面以下。頭頂下交替著有光灑下，通常是有規律地明暗著，偶爾會有一片陰影飄過，然後又能看到光了。漸漸地，光線就越來越少了，光也就越來越奢侈。

身邊總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最開始，只能看到一些顏色和外貌都普通的魚類，偶爾會有海龜從旁邊游過。有一兩隻曾停下來，注視著她，然後吻吻她的腳尖就離開了，她會靜靜地看著海龜越游越遠的笨拙樣子，雙臂抱緊身子，好像溫度變低了。

後來就能看到很多顏色鮮艷的小傢伙了，它們很美麗，也不怕她，會有幾個淘氣鬼吸附在她的身體上，痒痒的，但是很舒服。她托起小海馬，放在自己頭頂，讓它的小尾巴鉤住她的頭髮；她也會伸手輕輕撫摸那些色彩斑斕的魚，它們都不躲。

有一隻比目魚常常來看她，停在她視線能及的地方，在看不見光的時候停在她的頭旁邊聽她說話。她開始依賴那隻看來無比普通的比目魚，也許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將時間交給了比目魚，而比目也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她的身上，時間是最美的紐帶，讓她眼裡的比目魚看起來不普通。

突然的一個中午，比目魚沒有如往常那樣來陪她曬太陽，她開始埋怨，埋怨比目魚的不守時。漸漸埋怨累了，她就開始了焦慮，她在擔心是不是有什麼意外，讓比目魚沒能如往常一樣前來。一下午的光，好像突然失去了平日里的魅力，變得黯淡。天黑了以後，她更加難過了，白天沒來也許是因為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可是沒有了光能幹什麼呢？比目魚為什麼還是沒有來？

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天，一隻石斑魚經過她時停了下來，你知道嗎，那隻常來和你說話的比目魚，被一隻醜陋的大魚吃掉了。石斑魚吻了吻她的臉然後離開了，她看著石斑魚離開的方向，開始無聲地抽泣。看不見淚水落下來，全融進了海水裡，但她是在哭，好幾天來的抱怨、焦慮、擔心、害怕、思念終於找到了一個缺口釋放出來，哭得肩膀不住地顫抖，死死地抱著自己，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寒冷過那天之後，她再也看不見交替的光了。

身邊還是有各種各樣的魚從她身邊游過，甚至有幾隻是帶著光芒游過的，它們能吸引她的目光，但更多的是看不見光芒的醜陋的深海魚，它們沒工夫跟她說話，也不會多回復幾句她說的話，她常常自言自語，那隻一直陪在她身邊聽她說話的比目魚再也回不來了。

有一天，她做了一個夢，黑暗的四周突然出現一束光，她迎光而立，有一隻看起來無比普通的比目魚順著光的方向而來，然後直直地刺向她的心臟。她尖叫著驚醒，想哭哭不出來，捂著胸口，沉默著，然後抬起頭看著曾經有明暗交替光芒的方向，她覺得自己就要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