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降E大調第三交響曲「英雄」(作品55)
Ludwig VanBeethovenSymphony No. 3 in E? majorop.55 "Eroica"
1802年初夏,貝多芬因耳聾加劇,來到維也納附近的海里根斯塔特村莊小住,在那孤獨的小屋裡,死亡的氣息吞噬了他的意志,貝多芬寫下了著名的「海里根斯塔特遺囑」。但是英雄最終戰勝了個人的痛苦,擺脫了死神的威脅,開始全力創作這部偉大的《第三交響曲》(英雄),經過幾番易稿,直到1804年8月才最後完成。
一種普遍為大眾所接受的說法認為,貝多芬在創作這部交響曲的時候,心目中的英雄原型是拿破崙。高舉反封建帝制旗幟的拿破崙無疑是貝多芬心目中給人類帶來光明和溫暖的普羅米修斯,成為貝多芬理想的實踐者。
因此,當這部作品完成之後,貝多芬在扉頁上端寫下「波拿巴」,下端寫著「路德維希·范·貝多芬」,並準備在駐維也納的法國大使館的安排下送到法國。但是,此時的巴黎卻傳來「皇帝萬歲!」的呼聲,拿破崙稱帝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歐洲。共和的夢想破滅了,一個封建帝制君主將歐洲的一線光明又淹沒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怒不可遏的貝多芬將手稿的扉頁撕成兩半,並吼叫道:「難道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現在他也要來踐踏人民的權利,只沉溺於個人的權欲。他也要把自己放在所有的人民之上,當一個暴君!」同年10月,這部交響曲出版時標題已經改為:「為紀念一位偉大的人物而寫的英雄交響曲」。
第一樂章:有活力的快板Movement Ⅰ. Allegrocon brio
第一樂章,有活力的快板,降E大調,四三拍子,奏鳴曲形式。
樂曲一開始,貝多芬便用兩個雄壯有力的全奏和弦展現了澎湃的激情。海頓時期,交響曲的第一樂章之前通常要綴以一個悠長的引子,貝多芬打破了這一慣例,正如音樂評論家亨利·朗格所言,「將全部的激情壓縮成兩個狂怒的和弦」,好似堤壩被擊潰,象徵新時代的到來。
緊接著(第3小節),在弦樂不安的震音背景下,便是大提琴用厚重沉穩的歌聲在大三和弦上對「英雄」的主部主題娓娓道來。
快板的洪流開始在充滿動力的大提琴起伏主題上奔騰前進,像軍號一樣率直樸素的旋律支配著整個樂章龐大而繁複的發展,陸續出現的不協和音與切分節奏使樂章具有強烈的緊張感。
隨後出現的第二主題包含兩支旋律,第一個是由木管樂器和小提琴輪番奏出下行的基本動機,充滿一往情深的崇敬,具有貝多芬特有的木管音色美;第二個旋律在大管與單簧管的和聲伴奏下,由雙簧管奏出,接著被長笛和第一小提琴續奏,情緒似乎有所緩和,上行模式的寧靜和弦表現出沉穩的儀態。
在樂章的發展部,貝多芬以他非凡的才能寫成了自交響曲誕生以來最為宏大的樂曲。它不僅外形精緻、巧妙、變化無窮,而且在篇幅上幾乎等同於呈示部。羅曼·羅蘭對此有一段精彩的描述:「這是一幅龐大的壁畫。在這裡,英雄的戰場擴展到宇宙的邊界。而在這神話般的戰鬥中,被砍碎的巨人像洪水前的大蜥蜴那樣重新長出肩膀。意志的主題重新投入烈火中冶煉,在鐵砧上錘打,它裂成碎片,伸張著、擴展著……不可勝數的主題在這漫無邊際的原野上匯成一支大軍,無限廣闊地擴展開來。洪水的激流洶湧澎湃,一波未平,一波復起,在浪花中到處湧現出悲歌之島,猶如叢叢樹尖一般。不管偉大的銀匠如何努力地熔接那對立的動機,意志還是未能獲得完全的勝利……被打倒的戰士想要爬起,但他再也沒有氣力;生命的韻律已經中斷,似乎已瀕隕滅……我們再也聽不到什麼(弦樂在寂靜中低沉地顫動),只有靜脈的跳動……突然,命運的呼喊微弱地透過那晃動的紫色霧幔。英雄在號角(圓號)聲中從死亡的深淵中站起,整個樂隊躍起歡迎他,因為這是生命的復活……再現部開始了,勝利將由它來完成。」
再現部與呈示部有很多不同,經過發展部的洗禮,第一主題已不似以前那樣激烈緊張,其中甚至可以聽到優美的田園詩音調,對抗的因素相對減少,號角的動機保持著主導地位,意味著勝利的凱旋。樂章的尾聲也很長大,幾乎與呈示部相當,可以看作是第二個再現部。緊張不安的疾呼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寧樸素的歡喜,迎接英雄凱旋的是肆意的狂歌歡舞。關於這個樂章,瓦格納的解釋是:「正如自然的熔爐,沒有停歇地閃耀出天才在青春期的所有情緒,如強烈的意志與反叛、歡欣、苦惱和憧憬等多方面的情感。」
第二樂章:葬禮進行曲-很慢的柔板Movement Ⅱ. Marciafunebre - Adagio assai
第二樂章,很慢的柔板,c小調,2/4拍子,葬禮進行曲,復三段式結構。
在慢板樂章里用葬禮進行曲體裁,這也是貝多芬的創新之一,擴展了慢板樂章的表現力。作曲家在這裡表現的是英雄的悲哀及人民哀悼為自由而獻身的英雄所寫的實時性輓歌。它描繪著悲傷與憤怒,也暗示著勇氣與希望。在緩慢不變的進行曲節奏背景上,小提琴在低音區以柔和的音響導出主題,低音提琴則以獨立的聲部渲染著晦暗壓抑的悲劇性情緒。這個被羅曼·羅蘭稱之為「全人類抬著英雄的棺槨」的浮雕式主題真正的美感並不在於它的悲傷與凄涼,而是從中可以感受到一種理性的剋制和肅穆的沉思。
這首葬禮進行曲並不是悲觀地哀鳴,而是給那些為自由而獻身的英雄們所寫的史詩般的輓歌。莊重緩慢的速度、沉痛的步伐,儼然送葬的隊伍在緩慢前行。低音提琴那昏暗沙啞的音色,更是增添了悲痛的氣氛。羅曼·羅蘭曾形象地比喻為:「全人類抬著英雄的棺槨。」
音樂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建立在憂鬱的c小調上,整體氣氛哀婉、沉痛。第一主題由小提琴採用進行曲的附點節奏在低音區奏出,昏暗模糊。第二次由雙簧管奏出,音色更為清晰莊重,似乎是送葬隊伍正由遠及近,深刻地表現了人民的悲痛之情。
第二主題更為憂鬱抒情,包含著心酸和無奈的眼淚,音樂仍然沉浸在深沉的傷痛之中。
第二部分轉入明亮的C大調,雙簧管嘹亮的音色暫時驅散了悲痛,長笛和大管奏出號角般的旋律,再次使我們想起了戰場上的英雄,他們用身體的死亡換得了靈魂的永生,用血肉為人民贏得了自由與民主,他們永遠存活在人們的心中。這飄逸著慰藉與靜謐之美的音調彷彿是在追思英雄往昔的歡樂一般。
然而,英雄畢竟離我們而去,樂章的第三部分又重新回到c小調的送葬主題。音調已時斷時續,從哀悼的深淵中升起的喃喃之聲宛如向英雄最後告別的嘆息啜泣,更有不可名狀的錐心之痛。主題被化解,以象徵死亡帶來的變化。如果我們比較原始主體與其化解的形式,就會發現前面那種莊嚴的表現如何轉變成後面那種斷斷續續的痛苦哀傷。
這一部分長達143小節,比前面兩個部分之和(104小節)還要長。在重現了第一部分的送葬主題之後,第二小提琴引入了一個新的主題音調,哀悼的輓歌變成了讚頌英雄的史詩。
新的主題與原有的主題構成一個賦格段,在不同的聲部和調性上輪流陳述,彷彿「此處哭聲剛落,彼方哀聲又起」的悲痛場面。
結尾部分在弱奏的切分背景中,旋律不時出現八度的突強跳進,彷彿抽泣的人們仍然沉浸在極度的哀思中不能自持。第一主題斷續的音調微弱地落在小提琴上,人們向英雄的亡靈做最後的告別。
第三樂章:諧謔曲-活躍的快板Movement Ⅲ. Scherzo -Allegro vivace
死亡與悲傷並沒有動搖貝多芬執著的信念。在「葬禮進行曲」的後面,他安排了一個明朗輕快的諧謔曲樂章。這一樂章的結構也是典型的復三段式:三個大段各自包含著三個小段。第一大段中的三個小段是一氣呵成的,起初斷奏的曲調迂迴而上、又盤旋而下,像閃電一樣帶來了輕快活潑的氣氛。由雙簧管導出的基本主題以全音階為主,具有清新蓬勃的曲趣,充滿生命的活力,像一股激流在空中疾馳,這裡沙沙作響,那裡閃閃發光,時而幽暗,時而燦爛。
中段的旋律由圓號以三重奏吹出清晰的狩獵號角,弦樂器柔和地隨聲附和,聽來悠然自得,猶如沐浴著溫暖的春日光輝。木管樂器、弦樂器和圓號交相應和、怡然自得。
第三段對第一段進行了反覆,之後伴隨著定音鼓動蕩不安的震音,木管樂器與弦樂器漸次進入,奏出了一個簡短而強有力的結尾樂句。
第四樂章:終曲-很快的快板Movement Ⅳ. Finale -Allegro molto
第四樂章,很快的快板,降E大調,四三拍子,變奏曲形式。
第四樂章的開頭有一個光輝燦爛、聲勢浩大的前奏句:弦樂器在快速的下行疾奔之後,樂隊全奏出強烈的和弦,表現出勝利的狂歡。
第四樂章變奏曲的主題源自貝多芬1802年創作的降E大調鋼琴變奏曲(Variations and fugue in E-flat major,op.35),先是由弦樂器輕柔地撥弦齊奏,兩樂句各自反覆一次,反覆的時候木管樂器遲半拍出現,造成了回聲的效果。這是一個輪廓清晰、節奏鮮明的主題,表現出英勇、機智、果斷的豪邁氣概;雖然輕輕奏出,卻潛藏著巨大的力量。在接下來的變奏中,這個主題在低音部分出現,在它的背景上,每一個變奏都創造出一個新的形象。貝多芬對變奏曲作出了天才般的創新發展,不再是單純的技巧性變奏,而是性格變奏,在「英雄」交響曲的末樂章中,每一個變奏都創造出了一個新的音樂形象。
第一變奏中由第二小提琴演奏主題,第一小提琴和大提琴分別在主題上方和下方加上不同的對位旋律。
第二變奏的主題旋律由第一小提琴來呈現,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則在主題旋律下方用充滿活力的三連音節奏來伴奏。
第三變奏出現了一個新的主題旋律,這個旋律出自貝多芬1801年所創作的舞劇《普羅米修斯的造物》(op.43)的終曲中,描繪了普羅米修斯與他的生民們載歌載舞的歡慶場面。貝多芬在一年之後創作的「英雄」變奏曲中首次將「英雄」主題與「普羅米修斯」主題融合起來,構成了第三交響曲終樂章的雛形。
這個旋律(「普羅米修斯」主題)和上面所說的低音部(「英雄變奏曲」主題)相結合。這是一個抒情的曲調,充滿了光輝和溫暖。
經過短暫的過渡後,第四變奏轉入c小調,用賦格段的手法來自由展開:高音、中音和低音弦樂器依次奏出主題和答題,樂器逐漸增加,聲部逐漸累積,熱情一步一步地高漲起來。
第五變奏由b小調轉入D大調,第三變奏的新旋律(「普羅米修斯」主題)又和新的低音相結合,反覆時加上了十六分音符的對位,以後又改為三連音的節奏。
第六變奏在g小調上出現了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時期流行的進行曲節奏,和原有主題的片段相結合。這種進行曲的節奏由一長一短的附點音符所構成,表現出強烈的鬥爭情緒。
第七變奏具有發展部的性質,開頭有些像第五變奏,但改為了C大調,後來轉入E ?大調,又用賦格段的手法處理,但主題是第四變奏的反行,旋律的音程相同,但旋律進行的方向相反。在這一變奏中,聲部的累積和熱情的高漲比第四變奏更進一步,形成了整個樂章的高潮。
第八變奏回到E?大調,旋律重新變得舒緩而沉寂,似乎是熱情的高潮之後沉靜的思索。這裡的速度降為行板(Poco Andante,?=108),深刻的抒情樂句使人沉浸在回憶之中。
第九變奏是第八變奏的繼續,「普羅米修斯」主題在低音區響亮地奏出,伴以十六分音符的對位。
第十變奏在A?大調上出現,後來又轉入g小調,「普羅米修斯」主題先用切分節奏加以裝飾,然後自由發展,進入高潮後又急轉直下,聲音變得極其微弱,幾乎不可聞,最後只剩下了主題旋律。這是貝多芬最常用的象徵,兩個互相對立的元素互相對抗,一個較弱,一個較強,但在競爭的過程中,力量的對比逐漸發生變化,最終迎來光輝燦爛的勝利。
結尾改為急板,像突然掀起的風暴,展開了本樂章開始時所出現過的勝利景象,全曲在歡欣鼓舞中結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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