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男的好天氣——《千與千尋》影評

關於《千與千尋》的影評，或者更具體的來說，對於其中某個人物的解讀早就爛大街的不下百十種了，我下邊寫的不過是再增添上一種。至於這個觀點之前有沒有人提出過呢，實在是懶得去翻豆瓣里那1795篇影評了，況且那還不包括很多專業的影評，後者讀起來費勁地簡直要起飛了。所以呢，若是有相似的地方，那就只能說是純屬巧合了。

一直以來，無臉男的寓意都是《千》粉所津津樂道的話題。突兀的出場，和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在電影前半段時看似可有可無的存在。在影片中期推動情節發展，引出了整個電影的高潮，同時促使著千尋進一步的直面自己，直面成長。

有人把無臉男解釋為千尋的暗戀者。比如在橋上初次遇見的凝視和之後依依不捨的追隨。不過我倒是對這個觀點不太認同，至少不認同這種單一化的判定。可能愛情，或者類似於愛情的感情是存在的，但若是單純地解釋為愛情的話，就有些偏頗了。

我認為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無臉男是和千尋境遇相同的，但卻在遇見千尋前還未找到自我的一個指代性角色。超長的定語描述啊，那麼就來一一解釋好了。

首先，關於無臉男透明的身體。在無臉男進入湯屋之前，它一直是若有若無的存在。千尋曾多次遇到它，但也只是點頭之交，他們之間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往往是千尋遠遠地就看到了它，擦肩而過之後回頭再看，它已經消失了。那麼，這個消失真的是我們所謂的消失嗎？或者說，真的是物理現實的消失嗎？像是可以隨意改變自身透明度的幽靈嗎？也許不是這樣。這種若有若無的表現應該解釋為外界對它微弱的認同感。大家應該會有這樣的體驗吧，班裡邊總會有某個同學毫無存在感。也許TA某天生病沒來學校，大家也不會感到任何的不同。為什麼呢，是因為TA隱身了嗎？當然不是，因為大家不認同TA。

因為不認同，就會有著潛意識的排斥。當然，這種排斥並不像是達成協議式地某種欺辱，而是重視程度的問題。學生時期的我們可以在一整個班級隊列里準確地找到那個最漂亮的女孩子，卻對其他人不會很在意，這就是重視程度的不同。

一個群體對某個個體有意無意的忽視是抹去後者存在痕迹最好的方法。

在無臉男進入湯屋後，能變出黃金的它不再透明，而是變得像一隻猛獸一般，手腳並用地爬行，並且在進食時絲毫沒有禮節。這與它在白天時看到千尋後微微點頭致意、小心翼翼地邁上台階可謂是判若兩人。而大家對此卻毫不在意，大家關心的是它能變出來黃金，每個人都在想著怎樣從它那裡拿到更多的黃金。正因為如此，他們對它再也無法忽視了。它變得龐大而醜惡，貪婪而無節制。

一個人的形態究竟是由內心所決定的，還是由所謂的人格邊界決定的呢？眾所周知的是，同樣的一個人，在不同的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這可以解釋為所謂的圓滑，也可以解釋為環境對人格外顯化的塑造。儘管在哲學上，這一群「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我」還有待商榷，但在不同的境遇下表現出不同的形態這一特徵，卻是人類所共有的。

回到不透明的問題上。在這個時候，無臉男再也不會變得透明了。因為它得到了某種認同。儘管這種認同不是正面的，但這的確「幫助它維持住了自己的形態」。

千尋將無臉男引出湯屋時，宮崎駿也借著千尋的口，說出了自己的觀點：「那個人在湯屋是會變壞的。」無臉男的確沒有惡意，它只是想得到認同，無論什麼人都好，讓自己在這個世界有一個立足的地方，讓自己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上電車後，千尋坐在了座位上。可是無臉男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它不知道千尋是不是真的認同了它，所以慌張的望著四周。千尋注意到了它，拍拍座位：「坐到這裡來吧。」

這是它得到的第一個，真正的認同。不是把它當做一個搖錢樹，或者怪物。而是當做一個完整的，獨立、同時與外界有羈絆的個體的認同。它坐下了。它沒有臉，不會說話，所以不能表達什麼。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車窗外由近到遠的景物依次向後倒退著，緩慢地音樂響起。這不僅僅預示著千尋走出了自己幼稚的保護殼，也暗示著無臉男的喜悅。這是被認同的喜悅。

最後，無臉男跟隨千尋來到了錢婆婆家裡。值得注意的是，它在吃點心時，沒有像在湯屋時那樣失禮，而是小心翼翼地切蛋糕，喝紅茶。因為它在錢婆婆這裡也感受到了安心。儘管在進屋時還有一些猶豫，不過這些不適很快就消散了，在錢婆婆的指導下，它認真地用起了勾針。最後它留在了錢婆婆家裡當她的助手。這也是一種認同。跟千尋對它的認同不同，這同時伴隨著更深的羈絆的建立。

從湯屋出來，到千尋騎著白龍飛走，無臉男再也沒有變得透明過。因為它找到了認同自己的人。

無臉男的「無臉」，可以解釋為代表著某個相似的群體。不過我想更好的解釋應該是千尋成長過程中的另一面。更準確的說，是像千尋這樣突然就面臨了成長的壓力的孩子們在努力前進的過程中，所出現的一段心理境遇——對自身的認同。它伴隨著成長出現，也隨著成長而消失，遺留在記憶里。

無臉男不是什麼晦澀艱深的藝術形象，它只是我們在成長時拚命想到得到外界認同的內心的真實寫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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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VQ不過說了這麼多，我覺得最勵志的呢，還應該是那句話——

「不能吃太胖喔，會被殺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