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筆偶識

古人讀書，有三上之說，馬上、枕上、廁上。廁上我自覺有此余習，引以為傲。有時候沒有書，牙膏或者化妝品的說明書也要看上一看，帶字兒就行。

今天在閱覽日本藤原行成字帖時，在白氏詩卷中看到一個字，出現了復筆，興緻忽來，印象中黃山谷常用復筆，檢點而出，以享同好。

所謂復筆，不同於補筆。補筆往往是一字或一筆完成後，意到但形不足，再回頭添一點，加求完滿。但是復筆，卻是在下筆開始，或者途中，發現筆勢不對，或者說用筆感覺不對，再來一次。

所以復筆，對於善書者，是一個常見的現象。一般認為行書是流暢自如，隨意揮灑的。書家思維恰恰相反，時刻凝神，點點相續，行時能止，方止欲行，對於關節，節節分明，筆筆完備。一旦出現不對的苗頭，馬上修正，是為復筆。

我們看藤原氏白氏詩卷中的復筆，請看——

答的點法筆勢出現了問題，影響了連貫性，所以復筆，重新引出牽絲。

我們再看黃山谷松風閣中的幾處復筆——

再看手札中的兩處復筆——

這種復筆，相對於筆勢，我個人以為主要還是書家一下筆，用筆感覺不對，需要再來一次。就如同泡腳，一伸腳，燙了，縮回來，隨後再試。在讀帖中，這樣的例子很多，可以一一留心。總之，復筆並不是因為水平淺，恰恰相反，越是高明與成熟的書家，才越多復筆，因為他們心思時刻在筆下留意，只有隨意揮灑的懵懂漢，才不顧前後。

簡作陳述，聊供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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