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奔跑在喜馬拉雅山脈04：騰波切——丁波切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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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ky的「最後一刻」

第六天Tengboche 3740m－Dingboche 4358m

「中國選手已從盧卡拉出發，預計10分鐘後抵達，請做好準備。」電話里珠峰馬拉松賽事總監Shikkar的聲音傳出。Ricky的心瞬間緊湊成一團，眼神不自覺地盯著西南方向的天空，可是峽谷深處已被白雲遮住，好像直升機隨時會破雲而出。「終於來了。」Ricky自言自語。

然而這並沒有緩解他揪成一團的心。在喜馬拉雅山區的盧卡拉航線，連綿起伏的山巒造成的不穩定氣流，使這段航線事故頻出。在飛機沒落地之前，一切都沒結束。海拔3560米南池巴扎停機坪，Ricky和助手已經在這裡等了2個小時了。

前幾天，幾名中國選手從加德滿都做直升飛機直飛到南池巴扎，但是由於天氣惡劣，直升飛機不得不緊急迫降到了盧卡拉機場。組委會安排Ricky從Kunjung連夜趕回南池巴扎處理危機。Ricky帶了一名中文翻譯，以及幾名背夫迅速趕到南池市場。

在精確設計的海拔適應行程中，耽誤任何一天都會對後面的行程產生連鎖反應，任何冒進行為對於初上高原的人來說都增加了一份高反的可能性。 12分鐘後，直升機的轟鳴聲率先闖進Ricky的耳中。他對其他幾名背夫打了個手勢，大家點點頭。直升機緩緩降落，螺旋槳盪起的強風讓人瑟瑟發抖，但Ricky還是第一個沖了上去。直升機艙門打開。

「Welcome to Nanche Bazaar!」 Ricky大聲喊道，背夫們箭步衝上前去搶過中國選手的馱包。直到感受到了中國參賽者手掌的溫度，Ricky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幾位中國選手熱淚盈眶——他們離珠峰又進了一步。 Ricky是珠峰馬拉松賽前徒步團隊的嚮導，但他不僅僅是一名嚮導。

珠峰馬拉松賽前徒步第六天，早上8點。團隊從海拔3740米的騰波切（Tengboche），一路爬升到了海拔4358米的Dingboche。在高原上徒步對於Ricky來說輕車熟路，但是對於隊員們來說有些吃力。

儘管沿路有峻秀的雪山Ama Dablam作伴，但是劇烈的爬升和稀薄的空氣還是讓所有人大汗淋漓。 28個人的隊伍，竟然神奇地沒有一個人高反，這一切都歸功於組委會精確科學的高原適應計劃：2860米－2600米－3440米－休息一天－3880米－3740米－4358米－休息一天－4989米－5190米－休息一天－5380米（EBC）－休息一天。

幫助選手搞定高反只是Ricky的日常工作之一，此外他還要負責接洽每天客棧安排的伙食，監督夏爾巴背夫，處理選手提出的各種要求。「有任何問題找Ricky」，這好像就是一本萬能寶典，任何時刻隨時使用。傍晚，喜馬拉雅山區Dingboche村，海拔4358米。手機沒信號，可沒人在意。屋外寒夜風瑟瑟，小木屋裡升起了暖爐，一絲曼妙的異域音樂從門縫兒中擠出，附和著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今晚大家並不寂寞。不足30平米的餐廳擠滿了來自各個國家的跑者，在這個沉醉的夜晚，他們並不關注跑步，而是傾盡全力為坐在屋中央的尼泊爾嚮導Ricky大聲喝彩。 Ricky手裡捧著烏克麗麗，低頭盯著琴上的弦，閉上眼睛滿心沉浸在這首《綢緞》——尼泊爾珠峰大本營（EBC）徒步線路上最經典的音樂。

他知道身邊圍滿了為他喝彩鼓掌的人群，他也知道旁邊的夏爾巴背夫們感到溫暖，他很熟悉這種感覺。Ricky不僅僅是珠峰馬拉松的徒步嚮導，也是尼泊爾著名樂隊「最後一刻」的主唱。每年的5月和10月，Ricky都會帶團隊徒步珠峰大本營，在為期20多天的徒步行程中，他都會用心感受久違了的喜馬拉雅山脈。

作為本次珠峰馬拉松的嚮導，每晚的Ricky Time（Ricky時刻，講解第二天的行程，最後演變成了大家旅途中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之一。參考文章），他都把枯燥的工作變成一場幽默風趣的個人秀。他知道，這幫即將參加世界最高海拔馬拉松的選手們，每天都在與高原反應搏鬥，他們需要放輕鬆。

今晚，在大家的起鬨下，Ricky羞澀但又熟練地抄起了烏克麗麗，在助手的和聲下，唱起了一段兒小曲兒。唱歌，徒步和騎車，這是Ricky一生中最喜愛的三件事。他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因為他是一名樂隊主唱，徒步嚮導，和山地車運動員。

在山裡，他是一名嚮導，他有一幫「Ricky Time」的粉絲；在加德滿都，他是一名歌手，他也有一幫「最後一刻」的粉絲。他每天都在周遊於自己喜歡的事情。與大多數人相比，Ricky是一個幸福的人。唱歌和冒險，正是他童年時期最純粹的夢想。儘管生在貧窮的尼泊爾，但Ricky用盡全力去實現，用盡餘生去享受。

重拾尊嚴

第七天Dingboche 4358m－ Bibre 4571m

Dingboche早上4點30分已經天光大亮。剛剛走出門口的Shariff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住了。一輪明月當空，高懸在挺拔的雪山之上，遙望著靛青色的夜空中，登山者們夢寐以求想要登頂的Ama Dablam，遠處，雄偉的努子峰堅定地矗立在蒼茫的大地之上。

Shariff就這樣獃獃地坐在這裡，等待陽光慢慢爬上努子峰的肩膀，然後溫暖整個山谷。陽光可以照亮黑暗的大地，也可以治癒他的任何不安。自從踏上珠峰馬拉松的征程已經一個禮拜了，他的家庭無時無刻不在擔心Shariff的安危。但是他必須要完成他跑步伊始的夢想（參見往期文章），才能在激勵他人時足夠堅定。

珠峰馬拉松賽前徒步第七天，團隊繼續停留在海拔4385米的Dingboche村適應高原。Ricky跟隊員普及過高海拔的適應準則：爬高睡低。今天的安排就是一個經典的案例。早上八點出發，所有選手徒步3公里，爬升200米，到達4571米的Bibre，然後再原路跑回海拔4385米的Dingboche。這原因之一就是根據「爬高睡低」的原則。

另一個原因是EBC到南池巴扎的路線並不是一個完整的42公里，而是36公里。為了湊出42公里的標準馬拉松距離，Dingboche到Bibre的往返6公里小環線，正好彌補了距離上的不足。海拔4000米，這是選手遇到的第一波高反難點。截至昨天，所有選手竟然無一例外沒有高反！但是嚮導Ricky也提醒過大家，初到海拔4000米，如果仍然沒有高原反應，千萬不要得意忘形，因為高反恰恰發生在睡醒後的第二天。

凌晨4點，Shariff睜開眼睛，腦袋昏昏沉沉，暗叫不好：「我反了！」在高原地區，人類最致命的打擊莫過於高反。無時無刻的頭痛，只有睡眠能暫時緩解你的癥狀，但是當你睡醒之後頭痛愈加劇烈。永遠陷入這個死循環。 Shariff並不是第一次抵達這個高度，2年前他也曾經嘗試過徒步喜馬拉雅山區印度境內的另一條古道，並且到過5000米以上的高度。他本以為高反與他是無緣的，至少不是現在。他很難受。

但此時，還有比Shariff高反還嚴重的問題——高反的Shariff要上廁所。拖著頭昏腦脹的身體，Shariff安裝上假肢，一步步挪到廁所…(此處省略50字)。即使是在平原地區，用一隻腿上廁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必須要隨身攜帶著「如廁工具」，這樣在沒有坐便時也可以順利如廁。「覺得還好？」Ricky問Shariff。「OK，OK！」Shariff連忙說沒問題。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出他在飽受高反折磨。

他要做一個堅強的人。到了海拔4000以上，風景早已經從鬱鬱蔥蔥的樹林，逐漸過渡成只有粗礪岩石、黃色細沙、暗綠色冰原植被的地貌，遠觀高聳的雪山，足可以用蒼茫壯美來形容。

從Bibre跑回Dingboche的路上，刀鋒看著隊友們一個個身輕如燕的姿勢，羨慕極了。他不得不忍受著高反的折磨，亦步亦趨地朝著山下跑去。單腿「刀鋒」而導致的奇怪跑姿，讓他無論是在馬拉松賽道，還是山野中，總是被人另眼相待。

讓他熱愛跑步的動力之一，就是童年時，殘疾讓他備受輕視。但是在賽道上，他收穫到的卻是尊敬。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到珠峰大本營。Shariff像所有人一樣擔憂著比賽，又期待著比賽。在奔跑的路上，他重拾久違了的尊嚴。面對自然，他是一名心懷敬畏的人類，面對前路，他是一位無所畏懼的戰士。

本期編輯：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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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馬拉松故事連載

連載｜奔跑在喜馬拉雅山脈01：講故事的人和刀鋒戰士
連載｜奔跑在喜馬拉雅山脈02：盧卡拉－南池巴扎

連載｜奔跑在喜馬拉雅山脈03：南池巴扎－騰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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