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大選中眾籌一場社會主義「革命」 | 民主黨競選周記

世界說 庄巧禕 發自 美國 紐約

4月26日，美國東部五州的初選中，希拉里橫掃四州，黨內提名勝局牢牢鎖定。而對手桑德斯表示仍將繼續再戰。

這個時常「怒髮衝冠」的固執老參議員，此次選戰一開始，名不見經傳，但屢屢創下籌款記錄。從去年的4月30號到今年3月底，他整個競選的籌款總額已經超過2億美元，贏過希拉里。

民主黨內不少大佬也已經意識到，這名曾經的獨立黨人帶來的這場籌款革命，與他背後廣大的忠誠支持者們，也許是11月的大選中，民主黨獲得大選勝利必不可少的財力和選票來源。

△ 桑德斯籌款郵件最下方的特別提示：「不是億萬富翁付的錢」

桑德斯主打的就是「本次大選中唯一一位沒有Super PAC（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的參選人」，在他的標誌性籌款郵件上總是會寫著「不是億萬富翁付的錢」。而這個沒有Super PAC的參選人卻在此次選戰中不斷刷新自己的籌款記錄。今年一月他的籌款額為2000萬美元，2月他的籌款額漲到4350萬美元，而到3月高達4600萬美元。

他的籌款多為小額、重複捐款，以三月為例，為他捐贈的人數超過90萬，而捐贈人次為170萬次，每次捐款平均值為26.20美元。華爾街日報的統計顯示，在2月底，桑德斯收到的捐款中，額度為200美金以下的捐款比例是56%，同時期，希拉里的比例僅為21%，而2008年同時期計算的，奧巴馬僅為28%。

這不禁讓人想問，為什幺桑德斯和他的競選團隊能夠吸引如此多忠誠的支持者？

桑德斯競選信息的參與性

桑德斯的競選信息與希拉里的有本質不同。希拉里的競選主要是在塑造一個履歷完美經驗豐富的女強人、女領袖、女鬥士。她的籌款郵件、演講稿中最常說的就是：我會為你們而戰。而桑德斯的信息則是：美國政治經濟現狀難以為繼，一場草根政治革命需要你們跟我站在一起！

希拉里高大上的籌款活動，門票2700美金，這也是法律規定的個人政治捐款上限，桑德斯的團隊就特別設置了一個27美金的快速籌款按鍵，強調這是屬於「普通民眾的競選」。通過籌款信、社交媒體信息、競選廣告，桑德斯的競選團隊成功讓小額捐款人相信，當自己將大約是一周的咖啡錢，一天的飯錢省下來，捐給桑德斯就可以表達他們對現狀的不滿，同時可以與桑德斯並肩，去挑戰現狀，捐款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這種參與感和正義感，讓許多人都成為了忠實的捐贈者。對目標和議題的強烈認同，捐贈者在投入了捐贈之後，就更傾向能夠看到積極的結果，也更容易繼續加註。

創新的籌款和溝通技術

除了有非常強烈參與感的競選理念之外，桑德斯團隊將其競選理念和有利小額捐款的新技術完美結合。此次桑德斯的競選團隊，基本沒有傳統的線下籌款活動組織員工，主要依賴網路捐款。而他創新的網路捐款主要是因為Actblue, Revolution Messaging提供的支持。

ActBlue是一家成立於2004年的機構。它建立之初的目標主要是希望能讓草根民眾可以更加便捷的為他們所支持的民主党參選人捐款。參選人團隊和他們的支持者們可以自行設立籌款頁面，競選團隊也可以將他們掌握的民主黨註冊選民資料庫（NPG VAN）與ActBlue的系統整合，這樣就能通過系統快速發出籌款郵件，接受籌款，收集捐贈者信息。ActBlue的新功能ActBlue Express允許捐贈人將自己的個人信息以及信用卡信息等儲存在網站中，未來可以通過一鍵點擊，快速捐款。

Revolution Messaging的創始人是奧巴馬2008年競選團隊中的重要成員Scott Goodstein。這個公司主要負責的是社交媒體管理、網路籌款、網路廣告製作和投放。Scott Goodstein在接受Fast Company的採訪時，就曾經強調，2008年奧巴馬競選團隊中，社交媒體團隊跟其他渠道的宣傳負責團隊還處於各自為戰的競爭關係，但在桑德斯的團隊中，社交媒體和網路籌款與桑德斯的對外溝通部門緊密合作，實時交流工具Slack讓競選團隊的部門都可以及時了解動態快速應對。

不得不提到的是Relolution Messaging開創性地實現了通過簡訊可以直接捐款的功能。為了實現這個功能，這個公司與美國手機運營商協會達成了協議，允許桑德斯的支持者通過發送簡訊直接捐款，由運營商直接從電話費中扣錢，如果是曾經使用過ActBlue Express功能保存了自己的信用卡信息，支持者們也可以直接通過簡訊捐款。

每次辯論、重要選戰等特殊時刻，桑德斯團隊發出的信息都能引導支持者們將熱情或者憤怒的情緒變成捐款的衝動。桑德斯在愛荷華州小輸，興奮的支持者們一夜捐款達到300萬美金，而他在新罕布希爾州大勝後，讓他一天獲得6.5萬的捐款。在Revolution Messaging在剛推出簡訊捐款服務時，曾發信給訂閱了這個服務的支持者，如果他們在觀看共和黨辯論的時候，覺得參選人的話非常令自己生氣，就可以輸入一個號碼，給桑德斯捐20美金。當支持希拉里的Super Pac發布針對桑德斯的負面廣告時，Revolution Messaging通過社交媒體、籌款簡訊和郵件通知支持者們，痛恨Super PAC的支持者們也紛紛解囊幫助桑德斯，僅一天就籌到了140萬美金。

給力的「自來水軍」

桑德斯的團隊用實際行動來讓回應支持者們，讓他們覺得在這場草根運動里他們的聲音可以被聽到。在競選之初，桑德斯競選團隊很小，人和資源都不夠的情況下，草根組織「People for Bernie」就像中國的明星粉絲後援團一樣，擔任起了組織、宣傳的工作。現在桑德斯最有名的競選口號「Feel the Bern」就是這個草根組織大力推廣後，被桑德斯的競選團隊所採用。這句口號中，Bern是Berniie的簡寫，與Burn燃燒諧音，比喻桑德斯競選的能量和民眾對他的熱烈歡迎。自推出後，就在桑德斯支持者中瘋狂擴散，去年桑德斯競選團隊也響應支持者的呼聲，推出了印有「Feel the Bern」的競選周邊產品。

△集會活動之後插畫師製作為桑德斯製作的海報

△桑德斯競選團隊順勢推出的官方貼紙

另外一個有趣的例子就是上個月桑德斯在波蘭特舉行集會活動，一隻小鳥飛到了他的面前逗留，輕鬆趣味的場景，讓許多現場的粉絲們開始以#BirdieSanders為話題分享觀感，一名插畫師，還創作了一個小鳥桑德斯的海報，下面小字留言也是模仿桑德斯，寫著「不是億萬富翁創作的」（上圖），這個小鳥插曲快速成為網路熱門話題，桑德斯團隊後來也推出了官方貼紙，吸引籌款（下圖）。

除了藝術家之外，不少程序員們也是十分積極。根據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桑德斯的捐贈者中，加州矽谷的大公司——谷歌、蘋果和微軟的員工為他貢獻了大量的捐款。聚集著眾多科技界年輕人的網站Reddit上，有許多桑德斯的支持者，他們自發組成了Coders for Sanders的討論區，有的人做網站，開發交互地圖協助線下的活動組織，還有的開發了現場捐款app，被桑德斯團隊所採用。

△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通過對捐款者的職業進行統計後，列出的排名

△程序員們製作的桑德斯志願者工具匯總網站，可以自行提交各種可用於捐款、線下組織的有用工具。網址：Bernies Volunteer Toolkit

桑德斯競選團隊會利用Reddit和Slack這樣的平台和工具，與桑德斯的支持者們交流，為他們頭腦風暴的計劃、宣傳等提出建議等。

幫倒忙的Super PAC

2010年1月，最高法院對聯合公民訴聯邦選舉委員會一案做出判決，判定政府不得限制企業、工會對選舉宣傳的捐款，取消了個人與企業向政治行動委員會的捐款上限。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就此誕生。本該是開了掛的籌款利器，Super PAC經過了6年發展，已被民眾視為是特殊利益集團用金錢左右政治的工具，不斷在選戰中幫倒忙。

在今年的選戰中，參選人的Super PAC籌得越多，反而更可能成為他們的原罪。去年7月31日首次籌款截止日，希拉里和傑布布希就體現了強大的吸金能力，尤其是傑布布希的Super PAC籌款額度高達1.03億美元。希拉里陣營的富豪捐款人也因為擔心太多Super PAC捐款會影響她在選民心中的形象，暫時按兵不動。如果仔細觀察希拉里的籌款郵件中，她經常會出現一美金、五美金的快速捐款渠道，有分析稱這種做法主要是為了拉低捐贈平均額，增加小額捐款的比例。

在共和黨一邊，基本上每一個參選人都有Super PAC「護體」，不斷地測試著法律的邊界，承擔了許多原本應該是競選委員會應該做的工作，也令共和黨內混戰延長，一些參選人遲遲不退選，加深了內耗。

桑德斯的「革命「前途如何？

在桑德斯的強烈猛攻下，Super PAC和競選財務改革一直是選戰的一大核心議題。從長遠的角度看，桑德斯的強力籌款紀錄正在為未來的選戰提供一種新的可能性，不依賴大額捐款，靠支持者的小額捐款也能取得矚目記錄。

在這場選戰中，雖然他提名無望，但在他當晚輸掉初選後的聲明來看，他看來已經清楚認識到，他的戰鬥最終的目標並不是黨內提名，而是為一個適合自由派未來發展的平台，提高自由派議程的地位。目前民主黨內議員競選團隊、策略師、黨內大佬、議題導向的倡導組織，都在」眼饞「桑德斯聚攏的這一批忠誠的粉絲，希望能夠得到桑德斯的支持者的信息。桑德斯這場」燎原之火「燒起的草根革命，仍有可能繼續改變民主黨。

- END -

【如需引用、轉載請聯繫世界說】

世界說 - 知乎專欄

我們的微信公眾號：globusnews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