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楸帆：從2014年開始，每一年都是一個VR的元年

（題圖：2015年7月，陳楸帆科幻作品集《未來病史》上市，陳楸帆在新書上市前做了一個預告片，圖為該預告片截圖。）

@陳楸帆 ，「業餘」科幻作家，廣東汕頭人，北京大學中文系和影視編導系畢業，曾輾轉於Google和百度工作，2012年初簽約郭敬明最世文化，2015年加入北京諾亦騰科技有限公司任副總裁，該公司專註於虛擬現實和動作捕捉領域。陳楸帆的代表作有《麗江的魚兒們》《鼠年》《霾》《遞歸之人》《星雲IV.深瞳》《荒潮》《未來病史》等，曾斬獲包括8次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在內的眾多科幻小說獎項，被媒體譽為繼劉慈欣後、中國科幻界新的領軍人物。

4月14日，陳楸帆在［美讀客］與大家分享他對虛擬現實的看法和對當下科幻的一些見解。

以下為沙龍精彩問答摘錄：

關於虛擬現實（VR）

問：能跟我們簡單地說一下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有什麼不同么？

陳楸帆：虛擬現實是——你在一個全封閉的視野里去看完全由計算機生成的一些畫面。增強現實是你還能看到真實世界，但會有一個由計算機生成的一個圖層疊加在上面。你既能看到真實世界，又能看到一個疊加的信息層，所以叫增強現實。我覺得在未來，這兩者會合二為一。這就取決於這塊顯示屏的材料科學能否有一定的突破。

我不知道在座有多少人是還沒有體驗過真正的虛擬現實的，我在是「在行」上有一個主頁，關於虛擬現實這塊如果大家在北京的話，可以通過在行約我，我可以帶大家來體驗一下真正的虛擬現實。

問：你目前的工作狀態是怎樣的？

陳楸帆：這是我們的實驗室，叫 PROJECT ALICE.

這是一套商用的虛擬現實解決方案，她們手上拿的是一個用wii手柄改裝的操控器……其實我現在還在辦公室里，因為剛才跟美國同事在開會，延誤了時間，非常抱歉。這幾天都是每天要接待5、6個客人來參觀體驗我們的實驗室和方案，所以大家可以看到這是一個多麼火熱的場景，也因為每天都跟不同的投資人、客戶、合作夥伴、媒體去介紹虛擬現實，說得都有點口乾舌燥了。

當前國內VR投資市場風起雲湧，基本上所有的科技和投資媒體要做一個VR板塊，然後基本上從2014年開始，每一年都是一個VR的元年，非常多的投資人也是從一開始看不懂VR到現在聽見VR都要爭著往裡面投錢，我們也是見證了這個全過程，覺得非常的有意思，身在其中。

問：你怎麼看待虛擬現實（VR）這個行業的發展？

陳楸帆：我可以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現在VR的整個生態圈，主要是由輸出、輸入以及在上面的一些平台以及整個基礎架構來組成的。所謂的輸出也就是我們常見的頭盔，頭盔會有一塊顯示屏，然後通過兩個光學鏡片利用這個立體視差在你眼中形成一個3D全覆蓋的效果。輸入，大家可以理解為你在空間的定位，你的一些動作手勢，你身體的一些交互，這些輸入的數據。

VR內容就是，你戴著頭盔你總得看點什麼，玩點什麼，所以包括VR的視頻、VR的遊戲、VR的社交，也包括VR的體驗等等，都是VR的內容。所有這些東西都需要一個基礎架構，目前大致分為幾種，一種就是主機VR，它需要連一個主機，比如說PC，比如說一個索尼PS4等等，主機內需要有比較強勁的GPU晶元來實時地渲染圖形。這可能是目前比較制約VR發展的一個硬體瓶頸。然後另外一塊可能就是有移動端的VR。

VR手機盒子是大家比較熟悉的，現在中國可能有幾百家做這種手機盒子的公司。這種技術門檻非常的低，它基本上只是一個塑料外殼加上兩塊光學鏡片，它也沒有對任何的手機去適配，所以它的體驗非常差。我自己親身體驗過很多手機頭盔，無一例外就是非常的暈。我覺得手機移動的VR現在還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低端的市場。唯一做的比較好的可能就是三星的GearVR，因為它是針對三星Note4以上的手機做了深度適配。

而在這兩種的基礎上，其實還有一種，就是我剛才拍給大家的面向企業的商用解決方案。它可以讓很多人在一個相對大的空間里自由的行走，可以有包括手跟身體的深度的交互。這種商用VR解決方案能達到比較好的體驗，因為它投入的成本大，允許投入比較長的時間去準備內容，而且玩法更加多元。所以我們目前是在這塊有比較大的投入，因為我們覺得這塊是比消費者端的VR體驗能更早賺到錢。

問：現在的虛擬現實正火，但人們談論最多的是色情和遊戲，而你作為相關從業人員，能給我們一般人說說虛擬現實（VR）已經應用到生活中的哪些方面了嗎？以及未來的發展會是怎樣的？

陳楸帆：我覺得大家可以回憶一下，當年《阿凡達》出來之前，其實沒有人看好3D電影的市場，大家覺得這只是個噱頭，是個雞肋。《阿凡達》出來之後，幾乎所有的院線、影廳都進行了技術升級，而且在電影製作上，從拍攝到放映，所有的大片都有一個3D版。技術需要通過好的內容來推廣，進而改變整個產業，才能引爆一個新的概念。我覺得VR也同理，我們需要它應用到優秀的殺手級的內容上面，不管它視頻還是什麼東西。

（大劉的作品也被做成了VR）

現在VR已經在色情行業上有所應用，主要有幾種，一種就是實拍的，即你可以通過第一視角去看很多色情的表演或者進行色情體驗。

但這種觀看是不帶交互的，另一種是利用3D建模的方式去跟一些虛擬的人物去做短暫的體驗，應該是日本人做的，這種體驗比較不好。而你們更感興趣的一種是，和硅膠等材料結合起來，有現實的諸如物理機械傳動的交互，它既有視覺衝擊又有觸覺刺激。這種是比較深度的交互形態。

這裡有個小視頻，大家請隨意感受一下：

日本發明宅男虛擬現實套裝 基本可以告別現實世界了—在線播放—優酷網，視頻高清在線觀看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UyNDA5NzExNg==.html

現在從來訪的這些朋友中，可以了解到VR的應用還有幾大領域。一個是娛樂，包括遊戲、影視、主題樂園及線下的體驗館。一個是教育，包括做教育信息化、數字教室的公司、學校在內的很多教育機構，它們都希望通過VR來打造一個新的教學體驗。因為我們可以把非常多的以往只能在書本上或者通過多媒體去看的內容，可以讓學生能夠置身其境。譬如說你可以看到一個太陽系在你手心運轉。譬如說考察人體VR模型的結構，可以360度層進式地看，你也可以看放大幾萬倍的細胞、病毒。這種新的媒介形式可以讓非常多以往抽象的概念，比如說力學、牛頓三定律、化學實驗等這類知識都能以一種非常直觀的體驗形式讓學生去看、去交互。

還有一種就是在商業上的應用，比如說之前淘寶推出的 Buy+。大家可能會覺得這是很愚人節式的玩笑，但可能在年中，大家就會看到一些落地情況，我們也會參與其中。數字展廳也是一方面，現在很多4S店，他們需要VR去做一些車的展示，這樣的話你就不用放一部真車，是可以用虛擬現實去展示不同型號的車，以及車的顏色、車的內飾等。甚至虛擬看房、虛擬家裝等，所有的這些跟落地相關的商業體驗，都可以用VR去做。

問：這個問題要老實回答，陳老師最爽的一個VR體驗是什麼？是否可以與我們分享一下。

陳楸帆：最爽的應該是恐怖片的VR體驗吧，而且我覺得真有可能有人會被嚇死，因為我本人是一個重度的恐怖片愛好者，基本上出什麼恐怖片我都會看。而近幾年已經很少片子會嚇到我了，但是在整個VR環境里就不一樣，那種沉寂感、真實感以及你沒有辦法預料驚嚇的點會在哪裡出現，就這種感覺是特別刺激的，甚至會覺得恐怖得難受。

我還試驗了一個從第一人稱視角，以一個宇航員的視角在太空艙里漂浮的VR體驗。雖然我是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但我也馬上就感覺到非常暈眩的失重感，這個也蠻有意思的。

問：那你是十分看好VR電影嗎？

陳楸帆：相信很多人最近看到了張藝謀、高群書等導演都紛紛宣布要拍VR電影的消息，其實這件事未必有他們想的那麼容易，因為VR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媒介形態。這些習慣用鏡頭去敘事的傳統電影人，可能需要去拋棄很多既有的觀念。

例如，你在VR里可能並沒有鏡頭的這種概念，也沒有剪輯的概念。一切都是在場景里完成的，觀眾或者說一個玩家在裡面是有著非常大的自由度，包括頭部的自由度，包括身體的自由度，也包括你跟虛擬中不同物體去做交互的自由度。所以基本上它是一個模糊的體驗，遊戲跟影視的邊界在這一刻並不清晰。所以在這種新的媒介形態下怎樣去敘事，怎樣去講故事，這是非常大的挑戰。

問：有人說，我也想進入VR行業，無奈是文科生。你也是文科生，怎麼就跑到那去了呢？

陳楸帆：我覺得只要你對技術感興趣，總會有機會進入這個科技領域的。不一定是做技術相關的事情，因為每一個技術公司它都會有市場、品牌、PR等這些職位。

問： 有觀眾問，Magic Leap 已經融資12億美金了，據說所有其他做VR和AR公司在它面前就像幼兒園一樣，陳老師怎麼看？

陳楸帆：Magic Leap 的技術其實是視網膜投影，可以算是一種AR技術，據說它用的是原來用來做內窺鏡的一種光釺，然後通過激光旋轉成像。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的原型機或者說任何的體驗出來。所以我覺得這技術可能要到真正的商用或者民用的階段還比較遙遠，目前也只是一個概念階段，當然，它的設想是很牛逼的。

關於科幻

問：你的科幻作家身份對你的工作有什麼樣的幫助嗎？

陳楸帆：我覺得非常有幫助。怎麼說呢，科幻和實際工作其實還是有不同，以前從很多小說里看到虛擬現實的想法，我也在小說中虛構出這種技術轉化為產品的過程。但當你真的在這樣一個環境里去工作、去生活、去交流的時候，你會發現其中非常多的細節是在小說里沒有呈現的。這是一種補足，有些是小說裡面沒有的，但還有些東西會成為我的靈感，小說里的構想可能會成為我在工作中創意的來源。

問：陳老師這麼忙，現在還寫科幻小說嗎？

陳楸帆：確實沒有太多時間，不過今年第五期的《科幻世界》上還能看到我的一篇文章，很短，就五千字，很多想法沒有時間寫下來，這也挺痛苦的。

問：有望眼欲穿的讀者問，新長篇《迷幻史》什麼時候出版？

陳楸帆：主要是內容有點敏感，可能在近期比較難推出來，但是我還是會寫完它，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會和大家見面的。

問：現在科幻改編熱潮正火，你是怎麼看待這股熱潮的？你的作品有被改編的可能嗎？

陳楸帆：熱潮是因為大家看好科幻的市場，但是熱不一定代表能有好的作品出爐，從文學改編成影視需要很多環節的努力，原作者只是其中之一。至於我的作品的改編，目前是有一些作品在進展當中。

＃前面虛擬現實的部分談得很詳細，以至於後面留給科幻的時間不多了，希望大家繼續關注陳楸帆老師的書，以及留意虛擬現實的最新進展，看看科幻是如何照進現實的。還想繼續聊下去的朋友們，也可以到陳楸帆的微博_微博和陳楸帆老師互動。謝謝大家支持。

美讀客第四期嘉賓：吳非（《打工旅行》作者，Lonely Planet 作者），4月21日晚八點，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