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我曾看過一個黑暗的故事

01-25

你還記得8歲那年的事嗎？

我記得。

那陣大概上小學二年級，才剛剛認識一些字，可以勉強讀課本配套的《課外讀物》。那時認字對我來說是件格外滿足的事，因為我認字了就可以像老爸一樣安靜地看書，那樣子一定帥得不行了。

我興緻勃勃地讀遍了那本《課外讀物》，只剩一篇篇幅很長的《獵人海力布》，看整本書沒什麼可讀的，只好硬著頭皮看下去。這一看，就是三遍，一字不落的讀了三遍。

通篇是這樣的故事：從前在內蒙古地區有個善良的獵人，經常把打來的獵物分給別人。某天在打獵時從老鷹口中救下一條小白蛇，小白蛇的父親老龍王為感激他把口中寶石送給他，這寶石含在嘴裡能聽懂動物說話，但是他不能將這件事說出來，否則就會變成石頭。幾年後，海力布打獵時聽見幾隻鳥說要發大水，他們家鄉要被淹沒，他聽後立即回去告訴村民趕緊搬走，村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不願搬走，海力布無奈只好把事情原由照實說了，說完就變成了石頭。村民十分悲痛，念著海力布的名字舉家搬離村子，後來人們世世代代紀念海力布。

就這樣一個故事，讓我在8歲的年紀看到深深的絕望。幼小的我痛恨那些愚蠢的村民，享受著英雄分來的獵物，卻用他的犧牲來換回世世代代的繁衍。我多希望當我重新讀一遍時故事可以有所改變，為什麼要讓主角犧牲來換回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們的生存。可是每讀一次都絕望一次。我不能阻止海力布去救小白蛇，不能阻止他得到龍王的寶石，不能阻止洪水的到來，也清楚海力布這樣的人絕不會拋棄村民自己逃生，而這一切都導致故事最後海力布要用犧牲自己來完成結局。

8歲的我還不能明白童年經歷對於一個人的作用，直到二十年後的今天，當我一次次領悟「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痛楚，才從這種絕望里領悟到這個故事對我的影響。

當身邊所有人都選擇過安分守己的正常人的生活，只有我選擇了最不靠譜的事業來做，我渴望千金一擲的虛榮。這時的我，是海力布，不要龍王賜予的任何寶貝，只要他口中那顆能聽懂動物說話的寶石。

當工作和事業為我帶來小小的回報時，我急不可耐地想要把自己擁有的分享給曾幫助過我的人，儘管這些人也許並不喜歡我，我也一樣不計前嫌。這時的我，是海力布，總是喜歡把辛辛苦苦打來的獵物分享給大家，自己只留一小份。

當看到弱者被強者欺負時，我喜歡仗義出手，有時甚至因為多管閑事惹來麻煩，可是我的路見不平至少能為弱智帶來欣慰。這時的我，是海力布，願意從兇狠的老鷹口中救下小白蛇。

當我雞血滿滿地告訴所有女孩要自立自強，要追逐屬於自己的生活，不能甘於做男人的依附，不能在腐朽的觀念里度過餘生。這時的我，是海力布，所有道理和原由在心裡，一吐出就變成石頭，可是沒人聽我的，他們認為我有病。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的黑暗故事，沒有英雄色彩，沒有村民的樸實善良，只有面對冰冷現實的深深絕望。

有時會覺得我和海力布一樣，變成不會說話的石頭，可是靈魂仍然在奔走相告，希望所有人可以清醒，不要貪戀現實里虛假的安靜，不要為了世世代代不變的東西放棄對未來的可能，你沒有像我一樣含著寶石，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