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小姐與她的刺青小屋

01-25

昨天愚人節紋的身，今天把它寫下來，前半部分是碎碎念和胡思亂想，後面說說紋身的感受及思考，希望有意願紋身的對此有更多的認識。

紋身，這個念頭其實從高中就有了，但苦於一直找不到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我可不想隨便看到一個好看的圖案就跑去在身體上雕刻。如果紋身僅僅是為了美觀，那未免也太過於膚淺了，我抱著這樣的念頭動身前往刺青店。

這個位於華僑城步行街的小區，有很多非常特別又富有情調的店鋪。三五知己或者情侶二人在此走走停停，是一件極其愜意的事。我深入到這個小區中，這裡的環境異常幽靜，以至於老遠的奶茶店都能傳來張國榮的歌，「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我才想起今日是哥哥的忌日。

我望著眼前的一間老房子，並沒有找到任何招牌。再次確認門牌號沒錯後，我又回頭看剛才經過的星辰咖啡廳，我光顧過一次，儘管那裡環境不錯，但我發誓不會再去第二次了，太難吃了。我寧願在外面淋雨也不願意進去消費。

可身前的房子無論怎麼看都不像紋身店啊，帶著疑慮按下門鈴，沒有人回應，已經將近下午兩點了，這紋身店怎麼會無人值班？整個紋身店只有他一個紋身師？

約好的是三點，人家是合理的，這鍋只能我自己背了。考慮接下來的一小時我怎麼度過。星辰咖啡的招牌立即映入眼帘，好吧，有時候男人的發誓聽聽就算了。這次我機智地只點了杯黑咖啡，然後開始一個小時的思考人生。

我在腦海想像一會刺青的場景，認知中的刺青店給我的印象是這樣的。

我放下喝不完的咖啡，帶點忐忑地再次按響刺青店的門鈴，有人在了，然而對方一句話也沒說就直接打開了門，顯然這種老房子不會有電梯，破敗陳舊的樓梯加之老闆一直以來的高冷語氣，讓我有些不安，但約定了總不能現在反悔吧。我拾級而上，敲響二樓銹跡斑斑的綠色鐵門，我做好像上圖文章扮演的紋身師迎接我的心理準備。

吱吖一聲門打開了。

「你好，我是預約了今天三點的紋身師的……」

開門的是一個女子。

「請到裡面先坐一下。」開門女子用手做了一個請進的動作，隨即就回到她的座位上。

「好的，謝……」

「汪汪汪汪！」

我驚了，低下頭一看，是一隻可愛的小狗，看樣子好像是常見的京巴犬，但我不熟悉狗，更不知道為什麼它要凶我、狺狺狂吠。

「花花，不能這樣，過去那裡待著。」女子訓斥這個叫花花的京巴犬。我這才有得以好好觀察這屋子。

與其說是紋身店，倒不如說是家居更為貼切。約摸40m2的客廳僅有簡單的一些傢具，一個冰箱一台電腦。若不是放在顯眼位置的紋身器材及牆上的紋身圖案及裝飾，任何人都會覺得這就是一個普通民房。雖然簡單，但整個風格卻給人格外輕鬆舒適的感受，這跟我原本設想的畫風相去甚遠。

我坐到屋主示意的沙發上，看著屋主在電腦上操作著，她叫阿晴，是她後來告訴我的。阿晴小姐身著一襲純黑連衣裙，端坐在工作台前映射出一個背影，與整個屋子的格調共同構成了一幅典雅的畫面，不知怎的莫名覺得這畫面煞是好看。

我喜歡觀察人和環境，尤其是陌生的，僅是觀察就能獲得很多信息，若如果能從一些細節得到一些推論，而後又得證了，那真是非常奇妙。當然，如果是好看的人就更願意觀察了。

我注意到角落放著一些酒瓶，書架上羅列著一些書，電腦下方的數位板，架子上安靜躺著的單反，陽台上青蔥的花草，對我狺狺狂吠的花花，音響放著的不知名曲子，牆上的掛著應該是為阿晴的作品。由此看來，藝術工作者普遍很有生活情趣這話應該不假。

沒有多餘的對白，寥寥數語便定了約定。我原以為紋身師都會孜孜不倦地詢問客人：你紋這個什麼意義啊？你還是學生啊？父母知道？想好了別後悔了。但事實是完全沒有，如果遇見的每個人看見你的紋身都要問一遍這些問題，那可真是困擾，現在的氛圍就令我非常自在。我在胡思亂想，她在埋頭準備。

汪汪汪汪，又是一陣狺狺狂吠，花花跑到我跟前沖著咆哮，我對著花花默默埋怨，不能因為我比你可愛你就一直欺負我啊。

「花花，不能這麼凶！」阿晴小姐向這邊厲聲呵斥花花，但它不聽。

我問阿晴：「它平時也這麼凶嗎？」

阿晴起身想要把我身前的花花抱走，「是啊它比較膽小害怕人。」然後放在懷裡繼續準備，於是有了上面那一幕。可能是阿晴她忘記，竟然沒有為客人倒杯茶，從生意來說這很不合理，我想在這個環境喝一杯清茶。

花花在一邊玩，阿晴帶著捲尺走了過來，說幫我量一下周長。阿晴輕輕地在我手上繞上一圈，輕聲念出一個數字。腕上的手錶非常顯眼，我想說手錶很好看還是放棄了。

以我的個性，又正值愚人節，看見好看妹子，理應會進行撩妹行為的，然而面對眼前的應該可算作姐的女子，我是如何也不敢下手。尤其是在不清楚對方的個性和情感狀況的情況下，我作出與對方保持同等程度尊重的判斷，畢竟撩妹也要按照基本法，大家一句話也不說，順利完成交易才是墜吼的。

阿晴又幾度剪下列印出來的圖案在我手上比劃，或許是知道紋身的嚴謹性，也可能是紋身師的職業素養，他們對每個紋身都要認真而專註。

「字體朝別人還是自己呢？」阿晴小姐問我。

「朝我自己吧。」我回應，因為對我而言紋身是給自己看的。

確定好後阿晴就開始準備工具器材了。這個間隙我提出上洗手間的請求，我對著鏡子的自己說，不可以後悔的。

出來後工作台上已經多了幾樣工具，我挽起衣袖露出多年晚上鍛煉而成的孔武有力的麒麟…啊呸…手臂。阿晴在我手腕是塗上消毒液，再塗上不知名的液體，將紙上的圖案轉印在皮膚上。

阿晴又用專用筆在轉印上描繪。

整個過程我倆似乎有默契地都幾乎沒有說話。阿晴架起紋身器材，一台電機，一個紋身槍，一個類似縫紉機的踏板，一些墨水藥品等耗材。裝設好紋身槍，將紋身墨水倒容器內，我都看在眼裡，我對這些感到非常好奇。

準備工作都完成了，阿晴讓我把手放到手托上，我便知道痛苦馬上將至。阿晴打開電機，立即傳來與牙鑽一樣的滋滋聲，那是因為在電機的驅動下，紋身針在以每秒上百次甚至更高的頻率在顫動著。塗上凡士林，阿晴用力摁住我的手，蘸了蘸墨水。我深呼吸一口，看著紋身針慢慢靠近。

阿晴小姐抬頭輕聲說：「開始了。」

我看著紋身針在皮膚上瘋狂刺入，手腕立即傳來一陣疼痛，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有沒有扭曲一下，雖然痛感強烈，但忍受起來並不難。那種痛怎麼形容呢？像看著別人用橡皮筋彈你的皮膚，只不過頻率快了點罷了。我看到紋身針帶著墨水刺入皮膚，把墨水留在真皮層後又拔出，墨水四濺，手腕處頓時一片狼藉。

阿晴一邊描繪一邊把濺射的墨水擦去，我看著紋身針經過的地方都留下黑色的路徑，紋身師必須全神貫注，因為一旦稍有差池，作品就毀了。

我自然不能發出聲音打擾她，但是一旁的花花可沒有那麼識趣，它在我腳邊嗅嗅玩耍，又時不時望著我，看著我疼好像更開心了。神奇的是它好像知道叫會打擾到阿晴，也一句話也沒說，整個屋子只有紋身槍發出的滋滋聲。

雖說不是特別的疼，但是過程依然是難受的，我嘗試設法轉移注意力。閉上眼睛反而感受得更真切了，誰他喵說閉上眼去感受的。我注意力聚焦到阿晴小姐，近距離看著她，五官像設計過一樣，很好看，但如果笑起來應該會更好看，我回想初見時她迎接我的微笑。弧度剛好的睫毛紋絲不動，有人說過要拍一個人的照片在他專註在一個事物的時候拍是最有意境的。我一時竟然忘了我正在紋身。

美好的東西可以消除人們的痛苦。——沃滋基碩德

我又在微信上與朋友直播並談笑風生。也許是習慣了，痛感比一開始小了些，但在手腕兩側皮薄的部位同感依然強烈。不過看著墨水在皮膚一點一點蔓延，竟然也有點享受這過程。

大約過了30分鐘，中途沒有休息，此時門口傳來開門聲，我向那看去，果然阿晴小姐不是獨居的。一個男人開門進來，看了一眼這邊，便坐到電腦前，似乎沒有看到我在用微笑對他致意，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對此阿晴小姐甚至連眼睛都沒有轉動一下，非常敬業。

「我把PS關了啊。」那個男人指的是PS上我的圖案。

「嗯可以。」同樣眼睛也不動一下。

「幫我把地上那花瓣撿起來一下。」這句話我沒聽太清楚，貌似是這個意思。

男人撿起花瓣後，屋裡再次回到只有機器聲的沉默中。

花花跳上男人的腿上，與男人親密玩耍起來，這舉動有理由相信男人也是這小屋的主人。我希望他們是一對戀人，如果兩人在這麼一個地方共同開著自己的店，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這樣的生活讓很多人羨慕。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阿晴小姐已經在做最後的修補了，傷口因為紋身針的高頻擊打，已經輕輕紅腫起來。最後再塗上醫用凡士林，包紮好傷口。紋身結束，但灼燒感並不會那麼早過去，兩個小時後才基本消除。

花花看著飽受痛苦的我，那表情就像在說：傻了吧，爺會嘲諷。

音響又響起了不知名的曲子，這首我覺得有些難聽，但我當然不會說出來。因為

如果別人做一件你看不慣的事而沒有損害到他人的利益，閉嘴就是最好的尊重。——沃滋基碩德

阿晴小姐轉身從架子上取下相機，我之前就知道，每次完成一個作品，她都會為其拍下來，並發回給顧客，於是便有了開頭的兩張照片。

隨即阿晴小姐讓我在沙發上休息，然後在男人身後看他在數位板上畫畫去了，並不時交流幾句。我覺得我有些多餘，也因為我想抽根煙，我看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向阿晴小姐獲取保養事項，微信把賬付了，打算離開。

「這樣就可以回去了吧？」我問阿晴小姐。

「是的，回去要注意紋完身的事項。」

「很好看很棒啊，謝謝啊。」

「謝謝，不客氣的，慢走。」阿晴送我到門口。

「拜拜。」

臨走前瞟一眼刺青小屋，阿晴小姐他們在討論屏幕的畫，花花則趴在一旁，下午的陽光恰好灑了進來，我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才轉身離開。

離開後我沒有等到三小時就拆了保鮮膜，擅自用濕紙巾拭去了葯，導致有些瘙癢，阿晴熱心的給我幫助，好在沒什麼大礙。

我雖然不咋愛說話，但是基本禮貌還是有的，忘記請你喝杯茶了哈。——阿晴小姐

最後效果要等一個月結痂完畢後才能看出，還沒有告訴家人，估計會被痛罵一頓吧。但是我紋在這個部位很巧妙啊，在不想別人看見的場合，只需把手錶從右手換到左手就能完全遮蓋！我真他喵機智！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答疑環節：

1.紋身需要什麼條件？

成年
有勇氣
身體健康
成熟的三觀
一定的審美水平
紋身前有充分了解
能預期到紋身後長期的影響

成年意味著你要對你做的決定負責。有足夠的勇氣接受紋身後帶來的後果。身體情況欠佳不適合紋身。三觀要正，紋身不是好玩不是裝逼，明確紋身對自己的意義，是不是真的有需要。自身的審美水平要成熟，不然今天紋了個覺得很酷的圖案日後發現那麼傻逼。了解紋身的條件，原理，後果等，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紋身以後對生活肯定是有影響的，而且是永久的，你要考慮到多年以後你帶著紋身的樣子。

2.紋身有什麼好處？

沒有什麼好處。

3.為什麼紋身？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而猶未悔。

4.紋身有什麼壞處？

紋身會上癮，跟煎餅果子一樣，吃了第一次還想吃第二次。
如果紋在腹部，胸部等容易發福的地方，紋身會隨著身形而變形，如果對保持身形沒有信心的，建議紋在不容易長肉的地方。不過如果這可以促進我們多鍛煉注意飲食，也許也能說是個好處。
被人說裝逼。
面對來自家人朋友陌生人的目光，確保你能應對。
想入體制內的不要紋身，所有公務員不得紋身。
如果你非要紋在平時看得到的地方，你要有能讓面試官和丈母娘認為你靠譜的信心。
女孩子紋身面對的壓力可能會更大些。

6.紋身痛嗎？

痛，而且不同的人和不同的部位痛感不一樣，每個人能承受痛的程度也不一樣。

7.紋身能洗掉嗎？

非常難，並且不能完全洗掉。

9.紋身價格？

通常按小時收費，每個紋身師不盡相同，大概600一小時，半小時為最小計算單位，而時長取決於圖案。

10.對有意願紋身的人有什麼建議？

中國有句老話，叫悶聲發大財，不要總是想搞個大紋身，覺得炫酷，沒用的。多些聽作為一個長者跟你傳授的人生經驗。最美的紋身是低調的華麗，不要紋了個身就覺得自己很厲害，到處宣揚紋身多好多好，你把不知哪裡聽來的話語再重複一遍，等於你也有責任吧。儘可能不要紋在顯眼位置。第一次嘗試不要紋大面積。不要紋現任的名字。有可能有一天你會不喜歡那個紋身，即使這樣也要做到不後悔。事實上有很多紋了身的人後悔了。記得要去信得過的衛生的紋身店。

11.一個人身上有紋身說明了什麼？

說明你有偏見。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三體Ⅲ忽略和謊言不是交流的障礙，偏見才是。——佑仕沃滋基碩德

有緣再見，阿晴小姐與她的刺青小屋。

（所有圖片均來自我及阿晴小姐的朋友圈，已經獲得授權，我還擔心不讓我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