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小說 |《金融大亨身邊的女人》——信用卡部的故事

友情出演：

「我」實習生： 張靜初

魯大叔： 劉青雲

處長： 薛家燕

1、食堂

我坐在銀行食堂的側廳，面前擺著餐盒，卻無心吃午飯。

碩士生畢業後在信用卡部工作，已經半年了，我已經受夠了，每天打電話，捏著嗓子溫柔的問：「你要不要辦卡啊？」或者拍著桌子兇狠的問：「說！啥時候還錢？」

銀行食堂裡面人聲鼎沸，拐角的這個小屋子，非常安靜，我喜歡在這慢慢吃，12：00準時到。坐在我周圍一般是保安，他們吃飯的時間早。

一個大叔也是準時12：00來，經常坐在我的斜對面。邋邋遢遢的，穿著皺皺巴巴的行服，凌亂的頭髮，從來不剃鬚，鬍子拉碴的。

他喜歡吃雞肉和魚，先把米飯全部吃完，然後開始吃菜。菜全部消滅以後，再喝湯。每天如此。

他用手抹抹嘴，拿著一直沒有看的報紙，上樓去了，估計在辦公室看一會報紙，攤開行軍床，睡午覺。

哎，真是銀行人的悲哀啊，我老了以後，估計就像這位大叔，每天行屍走肉，按部就班么？

對了，這位大叔是我們信用卡部的，我從來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有人說，灰塵到了10樓就不動了，不上不下，說的就是大叔的生活吧。

這就是金融的本質么？這就是我期望的金融生活么？

我不想這樣，我要辭職。

2、辣雞煲

大叔姓魯，我知道三天了。

我被調過來這個科，魯大叔做師傅。

魯大叔拍拍我的肩膀：小女孩，別想著辭職了，看你心情不好。今天下班後請你吃飯吧，聊一聊。

我心想：你那個邋遢樣，還有什麼人生經驗要傳授我么？哼！

不過，魯大叔心腸很好，對我很照顧。

我們來到了市中心的粵菜館，看不出魯大叔還高大上啊，粵菜挺貴的啊。

落座。魯大叔沖我努努嘴，「你坐到旁邊桌子」。

在我詫異的眼神中，魯大叔叫來服務員：

「雞煲券，只吃雞煲，不點別的，快上菜！」

服務員好驚訝，「不點別的？一桌只能點一個雞煲哈，碗筷5塊，茶水5塊，白飯5塊，紙巾5塊，先交20塊錢」。

魯大叔鎮靜自若：「上勺子，不要碗筷，不要茶水，不要白飯，不要紙巾。「

服務員白了一眼，搶過兩張券，放下了狠話。「雞煲很辣哈，看你受不受得住！」

魯大叔沖著背影喊：」雞煲里多加點湯哈，多加點菜葉子哈」

我倒是笑了，魯大叔啊，你拿了咱們信用卡部的券了吧，還好意思說請我？

魯大叔呵呵一笑，跟我隔著桌子，邊吃邊談。

「你總問金融工作的本質是什麼？我告訴你，金融就是利用資金差、信息差、時間差來賺錢的行業。

你們出身好，碩士畢業，我跟你說，我小時候家裡窮，十幾歲就出來了，跟著練攤。生意不咸不淡。

我就發現了，那個時候，80年代末通貨膨脹很厲害，很多單位強制買國庫券，有人來問：用國庫券買東西行么？

一條街上的商販，沒有一個答應的。我開始收貨。

有什麼好怕的？國家以後還要繼續發國庫券，這最早的幾期肯定付的出，不行的話，再發行新的就可以了。

收顧客的國庫券折價，國庫券最高一年利息超過10%。沒到半年，我就不練攤了，專門收國庫券了。」

我開玩笑：呦，大叔，你這可是投機倒把啊。

大叔嚴肅的點頭：「那個時候確實是投機倒把，雖然賺了一點錢，不過心裡不踏實，抬不起頭來。

後來我接觸到了信用卡，我用全保證金申請了信用卡，發現這個玩意好啊。

不用現金，買了東西，還可以積分，拿獎品。

後來辦了幾個信用卡，這條街上的小商小販我就承包下來了，信用卡代刷，拿積分，拿禮品啊。

後來，找人就來了咱們信用卡部。」

我已經被辣雞煲辣的臉通紅了，問大叔要不要加東西頂頂辣，他總是搖頭。

看他也是辣的臉紅，我繼續開玩笑：您這是老鼠託人進了糧倉了哈，信用卡部的禮品，都被你挪到家裡了。

大叔哈哈大笑，」是是，一會讓你看看我的老鼠倉，專門倒騰信用卡禮品「。

3、海鮮粥

走到街道一個拐角，不起眼的小超市，其實說超市都抬舉了，就是一個雜貨鋪。

一看，信用卡部的禮品都在這裡了，鍋碗瓢盆啊，小熊玩具啊。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魯叔叔，你要請我繼續吃飯啊，要不然我要去處長那裡告發你了。

來到一個粥店，魯大叔拿出兩個券，排在櫃檯上，大聲說：兩碗海鮮粥！

櫃檯後的服務員拿過券，看了半天，甩給大叔，「傻啊，這是白粥券」

我在旁邊抿嘴樂。大叔在兜里扣扣索索的找了半天，又拿出兩個券

「給你，兩碟油浸蝦的券，把蝦倒到白粥里煮一會，不就是海鮮粥？」

我偷偷向大叔做了個鬼臉，然後側面樹了大拇指給他。大叔微笑著揚了揚頭。

服務員看著券，想反駁，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服了你了，不能堂食。」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魯大叔右腳墊起，隨意在左腳後面，倚在門柱上，晚風吹起他的頭髮，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很像電影明星。

大叔扭頭沖服務員喊：「多放點薑絲和菜葉子哈」。唉，還是屌絲大叔啊。

靠著粥店大門，西路西路的喝著熱乎乎的蝦粥，好舒服啊。繼續貶大叔。「大叔，你偷了咱們信用卡部禮品，最後就偷出來這麼個小雜貨鋪，我還以為你偷出來了一個寫字樓呢？」

「小朋友，你以為？你沒看到裡面收銀台後面，裝了幾十台POS機么？」

「看到了，看到了，你從部里撿的？哈哈」

「這你就不懂了，信用卡套現你聽說過沒有？申請的pos機全都是固定費率的，刷卡費用不超過0.5%，刷卡，每張套出來幾十萬，然後放高利貸，最差也是買銀行理財產品，每年幾十萬是輕輕鬆鬆的。」

我一撅嘴，「哼，又是挖信用卡部牆角。哎呀，你怎麼還用手扒蝦皮啊，你不會用嘴抿的，好怪啊」

「後來信用卡部嚴厲打擊，這個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後來有幾個開店鋪的朋友問我，有沒有零錢換？他們以為我在銀行，可以幫他們換到零錢。

我找到了公交公司，半噸半噸的往家裡搬，然後再雇幾個做快遞出身的小弟，挨個店鋪去做換零錢的生意。」

我好感興趣：「那店鋪給你多少費率呢？」

大叔神秘一笑：「不多，不多，賺錢的地方不在這裡，不能說，不能說」

粥喝完了，我一跳一跳到大叔面前，調皮的說道：我知道了，你-摻-假-零-錢！

然後我就跳開了。

大叔哈哈大笑：」去看電影吧。「

4、電影院

喝著券換來的可樂，吃著券換來的爆米花，等待著券換來的電影開始。

我看著面前的大叔，覺得這個人好有意思。

「2000年以後，企業普遍經營困難，我接觸到那些信用卡公司卡客戶都提起過。我就想到了，可不可以幫助企業做做融資，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叔叔，那不是公司貸款部做的事情么？」

「不是，我們自己也可以做。我聯繫了幾個大廠子的小領導，拿到了他們供貨商的名單，然後雇幾個小弟，去營銷，只要是大廠子的欠款，我們都可以先給錢，等到大廠子付款以後，再把錢還給我們。」

「叔叔，你這個好像是保理啊，那你不怕風險么？」

「怕啥，欠多少款，啥時候還，大廠小領導早就跟我說了啊」

「這個做開了以後，有客戶基礎了，趕上人民幣升值，我把進出口企業的單子都拿來自己做，做NDF，放款賺一筆利息，人民幣升值再賺一道，NDF是我最好的生意。」

「叔叔，現在人民幣貶值了，這個業務做不了吧」

「是的，你很聰明哦。我考察過日本、韓國、馬來西亞的經驗，在本國幣種開始國際化的初期，NDF都是賺錢的，大概周期是10年，從二零零幾年開始，到今年，也差不多10年了」

我已經完全驚訝了，看著這個邋遢大叔，好像一個男神。

電影開始了，雞煲吃得太辣，海鮮粥又在門口吃，我可能著涼了，打了幾個噴嚏。

魯大叔從兜里掏出一個手絹，我老老實實不動，他給我擦鼻涕。他的手好寬厚，好溫暖。

繼續看了一會電影，我覺得有點不對，拿回手絹，借著亮光一看，果然，這不是手絹，而是信用卡部禮品，一隻襪子！

大叔渾然不覺，還在說教：「你跟別人不一樣，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幹了，撲過去雙拳拍打他，「你好壞，你好壞」

「別打，別打，不好意思啊，最近禮品沒有手絹，只有襪子了，襪子，子，了，啊，啊.......」

5、處長室

處長端坐在我面前，苦口婆心：

「你剛來半年就辭職，銀行還是鐵飯碗.....

再說了，你是不是瞎眼了，少女心被蒙蔽了，就兩三天被收服了？跟誰結婚不好，跟那個大叔結婚，他40好幾了，你才25歲。

哎呀，你以後生活喝西北風啊，他整天不思上進，上班哈欠連天，倒是中午吃飯準時......」

我看著處長端正的臉，心思早已飛了：

「下周要去新加坡和瑞士考察，中國的幾大信用卡品牌都沒有在國外註冊，「長城」啊，「牡丹」啊，中國銀行界的信用卡遲早要走向海外，而新加坡和瑞士是世界銀行卡運營中心，中國銀行界的信用卡還在香港打轉轉，我們要在那裡搶注信用卡品牌。

外匯兌換放開以後，個人可以經營外匯兌換所，以香港街頭的外匯兌換所的密度來說，這是大機會，新加坡和瑞士考察回來，又要去國內幾大城市，會一會外匯兌換所的合作夥伴。

魯哥哥的互聯網金融公司P2P，也要換一個全新的寫字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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