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個作品,為什麼大家不在作者活著的時候去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文學的傳統嗎?
01-25
最近又在看大家在分析馬爾克斯的作品,中間用了好多「也許作者在影射……」。馬爾克斯成名好久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麼多讀者,疑惑那麼多,為什麼就不能趕在作者死去之前去問呢?是不是故意要自己去研究?
一本書,從定稿寫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屬於作者本人了。
很多作家都表達過這樣的意思。作品最後的主人都是讀者。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阿姆雷特。所有的藝術作品皆如此。私以為閱讀是一個很感性的過程,是不具備「什麼意思」這種理性結果的。
況且很多作家的寫作衝動都是一種很模糊的東西,作者本人也無法定義這種「模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於是他(她)藉助文學這種藝術形式,將「模糊的東西」表達出來,儘力描繪給人看。一個作品的動人之處,就在於其能夠激起讀者的共鳴,而一本書之所以被傳頌,根本的原因是它抓住了很多人都能共鳴的那個點。作者寫作的過程其實是一個輸出自己的過程,而閱讀的過程就是感受的過程。一個作品最後的成果,也並不在「表達了怎樣的中心思想」,而在於讀者從作品中收穫的共鳴和精神力量。大家探討「什麼意思」,重要的是探討的過程,及這個過程中收穫的感悟,並不是最後的結果。退一步說,如果幾千頁的書,可以概括成幾字幾句幾段話的答案,那還要那麼多頁廢話幹什麼?如果非要作者回答「什麼意思」,最好的答案也莫過於把面前這本書往前輕輕推一推吧。僅用我所掌握的比較淺薄的符號學知識來回答。
一個文學作品就是一個符號文本,一般情況下它會有三種意義。作者想要表達的意圖意義,文本本身具有的文本意義,讀者自行理解的解釋意義。對文學作品來說,這三者幾乎不可能達到統一(如果是科學文本、法律文本的話,文本框架強迫三者必須統一,但是文學文本並非如此)。像 @Vincent提到這個時代是「作者已死」的時代,閱讀文學作品最重要的並不是去弄清楚作者想要表達的意圖意義,而是文本的接收者自己的理解,即解釋意義。很多先鋒派作家的作品,可能作者本身就沒有意圖意義,比如孫甘露的《我是少年酒罈子》,全憑接收者去解釋。一些引申思考:曾有作品被選做高考(還是中考?)現代文閱讀,作者自己答完題目後是0分。我覺得就是因為「現代文閱讀」這種題型是強迫學生,按照包括出題者在內的整個語文教育系統的元語言來找尋解釋意義,而不是讓學生去推想作者想表達的意圖意義。哈哈,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簡述幾種情況。
第一種是作家還沒有出名就死掉了。典型代表是卡夫卡。其實卡夫卡被世人更多地了解是在他死了之後。他生前也出版小說,但是沒有人特殊地注意過。所以不可能有人研究一個三四流活著的小說家你那篇甲蟲文到底蘊含著什麼思想。但是他死了之後很快就被發掘,然後大家迅速地對他進行了全方位地研究。類似經歷的還有愛倫坡,也是生前相對平淡死後名望越來越高,尤其是愛倫坡,現在西方通俗懸疑影視題材基本上都可以最終歸到愛倫坡那裡,研究愛倫坡成了相關題材創作者的必走之路。第二種情況是作家高壽,導致生前便有很多人研究。典型的例子是金庸。金庸從開始寫小說到作品大賣到登堂入室被北大現代文學重點研究,大概經歷了半個世紀左右的時間。這要求一個作家至少活到七十歲以上。類似的情況發生在雨果和t托爾斯泰和康德身上,八十多歲,看到了自己進入了人類文學殿堂。這是一種幸福。第三種情況是即使作者活著,大家也都去問,但是粉絲之熱情絕非作者本人可以理解的。比如對魯迅的研究,在魯迅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魯迅也不得不一遍遍解釋自己的阿Q正傳等等作品的前因後果。然而並沒有神馬卵用,還是有很多人不斷地猜測他到底寫的是什麼,以至於魯迅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其實沒諷刺某人某人。這個類型的代表人物還有餘秋雨。余秋雨一遍遍澄清自己沒有叛變過也沒有神馬別的意思,但是一群人非要研究他一定是叛變了。余秋雨有多無奈,去讀他的書就能感覺到。第四種情況就是有些作品同時代的人看並不會覺得有很高的文學價值或者研究價值,而是一代代人不斷篩選或者時間一點點篩選的結果。比如孔子。孔子壽命不短,同代人也有很多他的學生,也有人研究他,但是從他不得志的角度看,他顯然在當時的同時代人眼裡,只是個一般文化人。後來越捧越高,原因大家也都懂得。同樣經歷的還有杜甫。杜甫的作品完全是後代的學問家在故紙堆里挖掘出來的,而杜甫的同代人對他則很不以為然。知道他會寫詩,但是沒人研究他。第五種是問了白問型。比如毛主席寫「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你問他一百遍風流人情指誰,他一定回答一百遍「中國人民」而不是「我自己」。你不滿意,問了等於白問,也沒辦法。這種情況只能研究者去論證和闡述,而作者不便表達其他意思或者並沒有其他意思。類似的還有曹雪芹的紅樓夢,你問他一百遍他也不會承認是在影射什麼,他還是說是「滿紙荒唐言」。第六種是作品一旦脫離了作者的書桌,便某種意義上不再屬於作者本人而屬於讀者。比如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鮑勃迪倫童鞋的作品。他的作品夠不夠得文學獎,我覺得絕大多數人包括他自己都該回答「no」,but由於某種不可深談卻人所共知的原因,他就是得了諾貝爾獎氣死村上春樹不償命。這沒有辦法。時也命也,他被哪些人以何種角度研究,這已經不再受他自己控制。同樣類型的還有莫言。以上幾種吧。說穿了就沒有意思了。同意目前最高贊同答案說的「一本書,從定稿寫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屬於作者本人了。」一個反例就是J.K.羅琳,出版了以後還不斷地增補設定,甚至在社交賬號上否定讀者的分析,作為一個作家來說真是太差勁了。
去尋求一個永遠沒有正確答案的謎題的謎底,多有意思啊
我覺得這算是一個必然結局吧。比如對於通俗膚淺的小說故事,本來就沒什麼意思,怎麼會有人問;對於卡夫卡之類的巨匠,就算活著,我也不會去問,因為我清楚那些作品是超越了個體靈魂和思想的探索,你可以感受,但是誰也說不清。
多謝邀請。這個問題,應該是見仁見智,原因也是複雜的,說一下我個人的看法吧。人們去研究一個作品,往往是希望通過自己去發現點東西,而不是通過作者把答案問出來,這樣就有點無趣了。就像馬爾克斯在《番石榴飄香》中所說的:評論家和小說家完全相反,他們在小說家作品中找到的不是他們能夠找到的東西,而是樂意找到的東西。當然也不乏真正想要從作者口中聽到答案的書迷,但是人們所能問的問題是無限的,不能都由馬爾克斯他老人家回答出來。況且作者本人也未必想要回答這些問題,讀者和作者都想一個作品保持一點神秘感嘛。另外,馬爾克斯也曾說過,批評家「她們沒有想到,《百年孤獨》這樣一部小說,根本不是什麼一本正經作品,全書到處可以看出,影射著不少至親好友,而這種影射,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發現。」
一、那麼多讀者,有幾個有跟大師直接對話的機會?有幾個有跟大師直接對話的斤兩?有幾個有跟大師直接對話的勇氣?二、就算問了,人家不一定(想/有空)回答你;
三、就算人家回答了你,不能保證他說的和心裡想的一樣;
四、就算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文字表達出的效果和預想要表達的效果也有差距;五、就算他的表達和用意差不多吻合,在這個「作者已死」的年代,怎麼解讀文本和作者原本的用意沒什麼關係。謝邀,就我個人而言,閱讀或寫作都是非常私人的東西。
讀書,從書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不是理解作者的本意又有什麼關係?
寫作亦如是,別人從你的文字里讀出自己的意思,是不是我的本意我更不追究。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寫作是愉悅自己的過程,表達的是寫作當下的情感和對事物的認知,我想對於作者來說,著書完成,過程就結束了。作者自己多年後在看自己當年的作品,都會有新的感受跟體會,何況是其他人呢。
所以回到問題,作為讀者,作家活著或者死了,都不會影響你對一本書的見解,何必在乎呢。學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對待嚴肅的藝術作品,要與它保持一定的時間距離。理由很簡單,經過時間洗禮和沉澱的作品更能夠凸顯其價值,意思就是,真正好的藝術作品不僅能夠代表當代的思想,而且要能給後代以啟發或者作為後代研究當代的資料,這些能在後代體現出價值的作品才值得後人去研究,才不會浪費時間。
也許是詢問的記錄隨著時間遺失了罷。
這個問題好好玩,我每次看文學作品分析的時候總忍不住去想這個問題,總想要得到作者的創作意圖以及真實想法,因為有的解讀我覺得有些牽強呀,可我又無法反駁…
其實吧,文學迷人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它的解讀可以多種多樣,只要你有理有據充分論證,作品可能蘊含了作者創作時都不曾想到的東西…換言之,作品想要表達的意思不是完全在作者的掌控範圍內的。
比如說John Milton的Paradise Lost,
本是要抨擊人的原罪和墮落,魔鬼本身可你去讀讀,你看那個和上帝對抗的撒旦是不是英勇無比,意氣風發,愈挫愈勇?相比之下,上帝都會顯得沒有那麼博愛和頑強…另外,也不是沒人在作者在世的時候問,只是少,我們知道的就更少了之前就有人問過William Faulkner關於他的A Rose for Emily和 The Sound and The Fury的問題…(但其實他這位低調的大牛是不喜歡採訪的,他忸怩了好久才去領的諾貝爾文學獎,那篇致謝詞那麼美,如此經典令人震撼,聽說他老人家沒等聽眾安靜下來就嘀咕完了…哈哈哈)作家的義務在於被誤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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