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艽野塵夢》這本書?


起初看《艽野塵夢》,是奔著傳說中的愛情去的,想看看那個誓死保護他的藏女,那個成功東歸卻暴死的西原。

除此之外,便是懷鄉。

作者隨軍入藏,起初在江達,看見了藏番出兵,往來蹂躪後,極目荒涼的街市。也碰見了一個名叫保林的成都人,他入藏已經二十餘年,見陳渠珍來,很是殷勤。他想要在軍中謀個差事,不為薪,不為酬,自然也沒想要飛黃騰達。他只是想念自己的母親,那個遠在成都,日日思念他的八十歲的女人。他的妻子也五十多歲了,為陳渠珍他們準備了家裡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這些卑微如草芥,飄搖如浮塵的人啊,倘使不載入這本回憶錄里,又有誰去在意他們的願望呢?

還有去往青海的路上,碰見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番人,領著五六個小孩。他說他是湖南湘陰人,已經七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跟著左宗棠出關,流落不能歸鄉,只好在青海安家。他娶了藏女,生了孩子,孩子又生了孩子。老頭兒沒什麼可以相贈的,讓小孫子跑去拿十幾個雞蛋送給陳渠珍。第二天,當陳渠珍告辭的時候,問老人家:「老人何日歸?」老人長嘆:「鄉音久改,鬢毛已衰,來時故舊,凋零不通音訊,已六十年矣。今縱化鶴歸去,恐亦人物全非。兒孫在此,相依為命,君問歸期,我歸無期矣。」六十年風光倏忽而過,三千里親朋全赴凋零,縱然是回去了,那些故人也大半已化作了鬼魂。你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啊,我回不去了!

武昌起義爆發後,作者決計領著湖南同鄉和自己的親信東歸。一番艱險,誤入荒漠,斷糧七月,幾喪人性。眾人沿途死亡抑或失蹤,能跟著作者一起活著回到西安的,僅七人而已。

斯人已逝,萬物歸寂。

留給後人的,沒有碧血,唯有青山。


這本書真是精彩而又冷酷,充滿了動蕩時代的各種無奈。尤其是處於一個民族矛盾激烈的時候。

不僅川兵平叛殺了許多藏人,還不乏軍紀敗壞的事,藏族頭目投降了,還要誘殺,東歸時的喇嘛嚮導不堪士兵拳打腳踢,寧願離隊而葬身狼腹。

藏兵也不斷報復漢人,各兵站都被藏人屠殺,連和漢人有過密交往的也一併對待,西原父母就是這樣慘死。而辛亥爆發,川軍又殺死軍隊的旗人,蒙古喇嘛救了他們,卻又因貪念劫掠蒙古喇嘛。西寧到蘭州時,又見西北回民,馬家軍欺壓無辜的漢人。

可以說,這本小說,看到的是一個人命不值錢的時代,一個民族相互報復的時代。人在亂世裡頭,命是賤如螻蟻。


每個時代都脫不了愛情,如《艽野塵夢》的主人公陳渠珍和西原。令人肝顫心疼的藏女西原,好一個心念你若娶我,我便生死相依。

薄薄的一本書,《艽野塵夢》一開始就懷著敬畏之心。對於被現代快餐文化侵蝕的人來說,文言文讀起來費心費事費力,文字滿天飛的時代,一篇看似好文的東西隨手就來,稍不順心,頃刻拋棄於九霄雲外。 一開始,只是讀。理清事出何人,事因何由,事發何地,難免枯燥,還得不是百度百科一些生僻怪字,著實無味。行兵打仗確實激憤人心,但在我心裡,偶爾的風景描述,人文風俗更為有趣。

川軍入藏,免不了打打殺殺,兵家勝敗,你進我退,你退我追。行文至半,即將開始逃亡之旅。戰爭早已被時代的洪流淹沒,如今讀下來,更多人關注的是著墨不多但是卻刻骨銘心的愛情。

整本書對西原的描寫並不多,一面之緣定下終生,可能陳渠珍只是隨口應之,西原卻生死相隨。

和番人交戰撤兵時,在幾丈高的地方張開雙臂,對丈夫說:跳啊,我接住你。在冰天雪地里,身負棉被,腰掛手槍,對丈夫說:走吧,我陪著你。還有最後一點肉乾的時候:對丈夫說:你吃,此路可以沒我,但是不能沒你。為了他可以賣掉母親臨別時給的珊瑚山,可以生著病坐著門口等著他回。臨死前,她說「萬里從君,相期始終,不圖病入膏肓,中道永訣,然君幸獲濟,我死亦瞑目矣。今家書旦晚可志,願君歸途珍重。」陳渠珍寫到這裡,應是悲痛欲絕,只好以「余述至此,肝腸寸斷矣。」這九字來擱筆。


林芝桃花盛開的時節與你相遇

隨軍入藏,邂逅林芝

故事要從一百年前的清朝末年說起,故事的男主人公是後來著名的「湘西王」陳渠珍,後人將其與民國總理熊希齡、著名文豪沈從文尊稱為「鳳凰三傑」,而沈從文早年曾是他的隨軍書童。在1909年,作為清朝的一名武官,時年27的陳渠珍隨軍入藏,抗英平亂,由昌都、江達、至工布,四處轉戰,屢建功勛。

陳渠珍不僅作戰有勇有謀,而且保境安民也很拿手,在率軍抵達林芝(舊稱工布)後,每到一個地方就召集僧侶百姓,宣傳漢藏一家親的民族團結觀念,又經常巡視附近村寨,體察百姓疾苦,對於老弱病殘還發放撫恤金。同時嚴申八項紀律,嚴禁官兵動百姓一針一線,由於政策符合民心,不到兩個月林芝地區就已經肅清叛亂重歸和平了

一句玩笑,萬里從君

現在很多情侶的第一次見面一般安排在咖啡館、肯德基、星巴克這些比較有情調的地方,而我們的男女主人公第一次見面卻是在練武場上,而且還是男方觀看女方的騎馬拔桿表演,果然傳奇人物出場的背景音樂都不一樣。

陳渠珍受邀去參加宴會,宴會主人提出讓客人們欣賞下西藏特色之女子馬術表演,於是我們的女主人公便登場了,男主人公對她的第一印象是這樣的「其中一女子,年約十五六,貌雖中姿,而矯健敏捷,連拔五桿「 ,表演結束後大家都說藏族女子馬術精奇,陳渠珍更是讚不絕口。宴會主人說這個是我的侄女西原,如果陳長官有意,就成人之美如何?在座賓客哄堂大笑,而陳渠珍也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而附和著一起傻笑,這樁因緣就這樣開始了四分之一。

不知道女主人公西原對陳渠珍的第一印象是怎樣,但西藏有首民歌「心懷坦蕩的人,若能和他同行,即使靴子沒底,也可坦然登程」,想必西原認為陳渠珍是個靠譜之人吧,當伯父伯母給她說嫁給漢族長官的時候,她沒有羞澀而是爽快的答應了。這樁因緣就這樣成了四分之二。

後來聽說宴會主人真的要把西原送過來,陳渠珍倒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否合適,便去喇嘛寺中跟呼圖克圖活佛說了這件事,沒想到紅塵外的呼圖克圖活佛倒對這事很熱心,並表示了32個贊同:這麼好的事怎麼能拒絕呢?索性我來給你做證婚人吧!好吧,這樁姻緣就這樣成了四分之三。

陳渠珍第二次見西原的時候就是成婚的日子了,這次他對西原的印象是「靚衣明眸,別饒風致。余亦甚愛之」,既然兩公婆都看對了眼,眾人大喜也算做了件好事,於是擺酒宴客鬧洞房,好嘞,這樁姻緣就這樣成了四分之四,我們的男女主人公就這樣有緣千里來相會,結為了生死不離患難與共的夫妻。

西原故鄉·桃花深處

按說新婚夫婦要度蜜月的,可惜在亂世之中,一言不合就打仗,第二天陳渠珍就收到了波密土匪叛亂的消息,他派人去波密招撫,使者卻被殺掉,還放話說「後勿再來,自尋死路」。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軍人的本職就是打仗流血,於是陳渠珍就同西原一起奔赴深山老林開展平叛,別人新婚度「蜜月」,他倆卻是貨真價實的度「苦月」,或許他們也還不知道從此以後的日子將會是多麼的危險和艱難。

艽野縱橫三萬里,塵夢悲歌二十年

打仗不是請客吃飯,而是要流血犧牲,還好有西原陪著他幫他跨過了一道道鬼門關。

在波密打仗時,有一隊敵人繞到陳渠珍的後方偷襲,幸好被西原看到急忙喊他,然後陳渠珍回槍擊斃數人避免被打黑槍。後來由於兩面受敵,他們準備退到河邊,但河岸高兩三米陳渠珍有點猶豫,於是西原便先跳下去,在陳渠珍跳下來時用雙手接住了他。後來陳渠珍巡視陣地形勢的時候,西原都陪伴在他左右,兩人的感情就在這革命戰爭血與火的淬鍊中逐漸建立起來了。

由於前有悍賊,後無援軍,戰鬥打的異常慘烈。當時屍骨遍野,狂風怒號,夜半時分,臭氣瀰漫,無法入睡,陳渠珍舉起燭光四處查看,發現有不少斷肢殘骸掩藏土中,就連自己枕頭的旁邊也有不少碎骨頭。八個字形容,凄惻慘烈,蒼涼悲壯。

雖然仗是要打的,但飯也是要吃的,有一次在連夜作戰後,西原炒了一盤牛肚,陳渠珍便拿著餅子就著牛肚吃,還沒吃完便睡著了,半夜醒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殘餅,可見有多疲勞。還有一次官兵都很飢餓,有一個士兵在山後摘回很多辣椒,有一隊士兵在山中搜獲一頭牛,來不及宰殺,就把它腿上的肉割了一大塊送來了。陳渠珍正愁沒東西吃,得之大喜,就連忙整了一大鍋辣椒炒牛肉,當天不知道吃了多少,吃完就一個感覺就是「坐地不能起矣」。好吧,當我讀到這裡的時候也笑了,吃貨的最高境界你登頂了。

陳渠珍和西原經常翻越的色季拉山

在1911年秋,波密的平叛戰爭還沒結束,武昌起義的消息傳到西藏,大清王朝要亡啦,西藏頓時陷入一片惶悚動蕩之中,部隊里的哥老會勢力趁機作亂殺了統領,達賴喇嘛也從印度返回要對川軍趁機反攻,陳渠珍感到西藏局勢危急又不想捲入叛亂,出於多方面的考慮,陳渠珍決定棄職東歸。由於川藏線也就是今天的318國道已經堵塞,陳渠珍和他帶領的湘西士兵一百多人,不得不取道青海出藏,卻由於嚮導帶錯路而誤入羌塘大草原,即現在大家都熟知的可可西里無人區,開始了茹毛飲血、九死一生的萬里長征。

在誤入可可西里後,道路迷離,終日瞑行,無里程,無地名,無山川風物可記,但漫天黃沙,遍地冰雪而已。在剛開始的時候有人死了,還會挖坑掩埋並默哀,後來由於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人也自顧不暇了,便只能暴屍荒野葬身狼腹,正所謂「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中人」。

艽野塵夢

而在這考驗人性,人間煉獄般的艱苦跋涉中,陳渠珍和西原兩個人相依為命,相互扶持艱難前行。有一次陳渠珍過雪溝的時候,不小心右腳沾上了雪腫,西原堅持每天都用牛油烘熱熨腳,後來竟然康復如初,而在他的部隊中因為得了雪腫而逐漸掉隊失蹤的就有15人。

由於長期沒有吃的,士兵的眼睛已經餓紅,人性被餓沒只剩下了獸性,在一個士兵死後,眾人就找他的遺骸來吃,可惜已經被狼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兩隻手一個腳,這些人卻依然為了爭著吃而相互罵的不可開交。

而陳渠珍和西原也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儲藏的干肉只剩下一小塊,陳渠珍分一半給西原,西原卻堅持不吃,陳渠珍堅持讓她吃,西原卻哭泣道:「我能耐飢,可數日不食,君不可一日不食。我萬里從君,可無我,不可無君」,聽此語陳渠珍也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後來他倆跟大家走散了,只能在荒野中夜宿,狂風怒號,無數野狼,嚎叫甚急,時遠時近。西原嚇得渾身發抖要哭,陳渠珍盡量安慰她說:現在黑夜看不見路,沒地方去,恐怕一走路,狼看見人影就一起撲上來把人吞噬了,不如靜靜的趟在溝里吧」,於是兩個人就躺在溝里蓋上薄被,然後西原握著槍,陳渠珍拿著短刀警戒。此時風更加大,隱約看到十幾頭狼在低吼著靠近,相距不過十幾米了。或許有天保佑,後來這些狼群在對峙一陣後居然都掉頭跑掉了,兩人困極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刀槍都還在手裡,如果睡著的時候狼群再返回那估計自己就要喂狼了。

西原持連槍,吾持短刀以待之

有一次陳渠珍夜裡去小便,西原拿著槍在旁邊守衛,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在蠕動,仔細一看,原來是狼,西原大聲呵斥竟然都不怕,後來開槍打它才跑掉。令人不禁感慨人遇此境,在狼的眼中竟然與豬牛馬羊沒什麼區別,但在人心中自有堅定信念和光輝人性支撐著他們相濡以沫,熬過苦海。

從林芝出發時有一百多人,快到青海時只剩下7個人,而這時有一個叫胡玉林的士兵突然不見了,大家為了找他就留宿了一夜,約定如果找不到第二天就出發,但第二天還是沒找到。陳渠珍不忍離去,認為如果大家一走,那麼胡玉林即使還活著最後也要被狼吃掉。由於槍聲可以傳出一二十里做信號,就讓大家一起到山上眾槍齊鳴,果然十幾分鐘後,有個一藏族同胞騎馬帶著胡玉林賓士而來,大家歡呼雀躍。這位藏族同胞最後帶領著他們走出了這荒茫的無人區,艱苦的日子太漫長了,終於可以吃到麵條,住進帳篷時,他們竟然有種「恍如羽化登仙」的感覺。我想一方面是上天的庇佑保佑著他們活了下來,一方面也是人性的光輝引領著他們走了出來。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後來在青海時遇到一老人,帶著五六個兒童,自稱湖南人,已經七十多歲,年輕時跟著左宗棠出關,輾轉流落不能歸,於是就安家青海。第二天早上走的時候,陳渠珍問老人何時歸內地?老人嘆息道:鄉音已改,鬢毛已衰,來時故舊,凋零不通音訊,已六十年矣。今縱化鶴歸去,恐亦物是人非。兒孫在此,相依為命,君問歸期,我歸無期矣。

在抵達西寧後,一次陳渠珍前往官署彙報情況時間比較久。西原看他去了那麼就還沒回來,以為出現了意外,擔憂害怕的要哭,直到陳渠珍回來了才破涕為笑。後來,陳渠珍在西寧又為人所陷害,在力澄清白後卻感覺心灰意冷,於是就跟西原一起準備從西安南下,在抵達西安後兩人相依為命,跬步不離。但由於錢快用完,為了勉強度日,西原忍痛將母親送給她的珊瑚賣掉以換取銀子。

由於寫信給家裡催款久不到,又時值冬日,天寒地凍,衣被單薄,兩人焦慮不已。每次陳渠珍外出謀事,西原總是把他送出偏門,然後坐在那裡靜靜等候。一天陳渠珍回去的稍遲了點,吃驚的看到西原臉部發熱發紅,問,原來是西原在陳渠珍走後就感覺頭痛發熱,又害怕陳渠珍回來了沒人開門便一直坐在那裡等候。誰知當天夜裡,西原就卧床不起了,第二天吃不下飯,陳渠珍問她想吃什麼,西原說離家甚久,很想喝西藏的牛奶,陳渠珍便急忙走遍市場買回鮮奶,但西原卻吸了幾口便喝不下去了。陳渠珍連忙請醫生出診,可恨庸醫害死人,診斷為一般的風寒吃點葯就好了,誰知一劑葯還沒吃完便全身出了天花,當天夜裡病情加重,第二天早上西原噙著淚水著對陳渠珍說自己命恐不久,因為昨天夜裡夢到母親喂她白糖和藏白酒,在藏族風俗里,夢到此必死無疑。

當天夜裡西原身上的天花突然變黑,陳渠珍也知道無法救了,暗中哭泣。在深夜,西原將其喚醒哽咽道「萬里從君,相期終始,不圖病入膏肓,中道永訣。然君幸獲濟,我死亦暝目矣。今家書旦晚可至,願君歸途珍重,幸勿以我為念。」對夫君說完最後的話語,西原闔然長逝,時年十九歲,生如夏花之絢爛。

陳渠珍撫屍號哭,幾經昏絕,勉強起身準備操辦後事卻發現身上只有一千五百文錢。陳屍榻上,何以為殮?陳渠珍在西安比較熟悉的人只有一湘西老鄉,準備去求他借點錢。當時東方已經泛白,但打開門卻發現此時天還沒有亮,現在過去打擾太過孟浪,又轉身回。見西原暝然長睡,痛徹肺腑,又大哭。萬里跟隨,相依為命,九死一生,終抵漢地,卻不但沒有跟著自己享福,甚至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遭此悲痛,夫復何極?

陳渠珍將西原暫厝大雁塔寺,想到西原跟自己的種種不僅悲從中來,趴在棺材上放聲痛哭,痛不欲生。在埋葬了西原後含淚歸來「入室,覺伊不見。室冷幃空,天胡不弔,厄我至此,又不禁仰天長號,淚盡聲嘶也。余述至此,肝腸寸斷矣。余書亦從此輟筆矣。

命運是個巨大的圓圈,我們以為出來,卻只是起點,茫然不知所措。

後陳渠珍返湘,成為民國時期大名鼎鼎的」湘西王「,保境安民發展生產,好讀書不喜女色。陳渠珍給女兒的起名中加上了「元」以示懷念,並於1921年將西原隆重遷葬至鳳凰古城,親撰墓志銘,1952年陳渠珍病逝於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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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讀完《艽野塵夢》,頗有悵然若失之感。本來以為只是一本普通的遊記,讀完之後才發現,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藏女西原的深情大義。我不想說這是愛情。我覺得用現代人淺薄的愛情觀去試圖闡釋那超越於生死之上用生命構築出的感情,是一種侮辱。「萬里從君,相期終始」。然而終天不遂人願,一路的絕經與坎坷都走了過來,卻最終因病而天人永隔。也許正因如此,方有令人感嘆的崇高和美感吧。一段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的經歷,一個不離不棄相偎相依的紅顏伴侶。這樣的浪漫,也許太過殘酷。但總要比將「男女關係」視作一種娛樂和投資的現代人的愛情,深沉千萬倍。朝不保夕,浮殍遍野又如何?深刻的絕望總好過虛妄的浮華。對於那個活著和死了差不多的人生而言,災難和死亡要有價值的多的多。生存的簡易,生活的方便,讓一切原本高貴的的東西變得一文不值。在這荒漠般的宇宙中,唯一可以剩下的有意義的東西,便是對於毀滅的追求。


跋涉過刀山火海,拼殺出血雨腥風。拼盡一切才得來了長相廝守,親愛的姑娘你怎麼忍心不多活幾天。


曆數曾經看哭我的書,都是高三以及之後的事情,有一本是城山三郎寫的一本關於亡妻的回憶錄《原來你已不在》,另外一本就是嚴歌苓的《陸犯焉識》,只是哭此書倒是和內容無關,睹物思人而已。還有就是去年元旦前後看的一本,《艽野塵夢》。

不及三十的青年軍官隨軍入藏平叛,幾經生死,屢立戰功,本應前途無量,奈何偏不逢時,武昌城內驚天巨變,大清亡了。士兵嘩變,土著也不安穩,思前想後毅然回鄉,一百多人自願跟隨。歸途並不坦蕩,冰雪高原,千里之內杳無人煙。繞道青海,跋涉七個月後到達西安的時候,同行一百一十幾人人只剩不足十人而已。

無論是書評,或是推薦語,大都在大肆討論他和一個叫西原的藏族女子的愛情。

大概也該被說爛了。一個玩笑促成的姻緣,戰火紛飛的時候西原搶先跳下高牆對陳說,「來,我接著你。」青海絕路的時候把最後一塊肉乾拿給陳說,「我餓著沒事,你還要帶隊伍。」

終於到達西安,卻仍然沒有依靠,苦等家鄉匯款的時候早已把身邊值錢的東西當掉,包括西原出藏與家人訣別時母親所贈之物。

可是這時西原已經重病垂別。

「萬里從君,相期終始,不圖病入膏肓,中道永訣,然君幸獲濟,我死亦瞑目矣。今家書旦晚可至,願君歸途珍重,幸勿以我念。」

而這已經是這本書最後一頁的事情,借錢安葬了之後,書中最後一句是這樣說的,

「入室覺伊不見,室冷帷空,天胡不弔,厄我至此。予又不禁仰天長號,淚盡聲嘶也。予述至此,肝腸寸斷矣,予書亦從此輟筆矣。」

1912年西原因天花病逝西安,1936年陳渠珍幽居長沙寫下這本書,記憶中那些年寒冷的冬天,人吃人的荒原,唯一帶著溫情的事情竟已破滅,中間相隔24年,倘若這真的只是艽野上的一段塵夢,……。

整本書大概六七萬字,西原出現的地方屈指可數,甚至可以說是寥寥數筆。從初相識的矯健敏捷,到第二面即成婚之時的靚衣明眸,在陳渠珍眼裡她只是一個小妾,畢竟入藏之前家中尚有一妻,畢竟當時他也已二十八歲。什麼時候西原在他眼裡已經如此重要,如此不可割捨,讓他肝腸寸斷不知言語。

之後我查過新聞,陳渠珍的女兒陳元吉,76歲的時候告訴記者,小時候父親經常帶著孩子們去西原的墓前祭奠,父親說,「沒有西原就沒有我,沒有我,自然也就沒有你們,」元吉說,「我從來沒見過西原媽媽的照片,我很想去一趟西藏,最起碼,見一見西原媽媽家族的後人。」

龐雜的抗日劇里,我和我爸最喜歡的都是李幼斌版的《亮劍》,有一幕是李雲龍打進平安縣城,他癱坐在秀芹的墳前說,「我要是說我以後不找女人你肯定不信,但是不論我走到哪裡我都會回來看看,給你掃掃墓拔拔草,如果我有了孩子,我會帶他們來看看你,告訴他們這裡啊,埋著我們家的一個親人。」阿爾帕西諾在《教父3》里也曾帶著孩子回到義大利,走在林蔭道上告訴孩子們關於避難時被誤殺的亡妻的故事。

所幸西原遺言中惦念的家書沒有等太久,兩個月後匯款已到,陳渠珍得以歸家,九年之後當天下人都知道陳渠珍的時候,他已經是湘西王了。

總之,終於可以把西原的遺骨帶回來了!

陳也說過,年輕時有相面人說他一生有九死,還說在西藏青海的時候就遇到了六七死,書里提到的,就有西原救了他三四次。

若論古今,但凡經歷過生死,經歷過真正的絕境的人,最後或則看破一切、置世事不顧,或則終成大事,就如陳渠珍,畢生不懼國民政府的官場勢力,一心保境安民,湘西竟然可以太平二十年。

空床卧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佇立在太昭古城的小山上,身邊經幡飄舞,流水東逝,我彷彿回到了百年前的那個拂曉,望見晨霧中一支隊伍無聲無息地走出城門,漸行漸遠。人事已矣,山川永存。但我行過的藏東山水,亦因一場感天動地的生死奇情,風流蘊藉,搖曳生姿。」

——《中國國家地理》關於《艽野塵夢》書


看過好一段時間了,這會本該睡覺了,可是睡不著,那就臨睡前來回答一題。看了前面幾個答案,有人說覺得一般,看來無論什麼都會有不喜歡的人,可是我想說,這麼好的書,怎麼能是一般呢。看了幾頁就是很感興趣,然後在kindle上11.8元買了電子書來看,雖然在網上找到了pdf的免費版,但是放到電紙書上,格式特別難受,就買了電子版來看。kindle上這個版本真是讓人很失望,字體有大有小,真是一路怨念著字體看完了,覺得不值這個價,但是書是極好的。我覺得作者的文筆,跟那些有名的古文有的一拼,尤其是那些寫景的句子,讓人喜歡的不得了,於靜靜的時刻,看著書中所寫,然後自己便也在心中慢慢思索想像,這絕對是一種絕妙的體驗,就像是看唐詩看宋詞。其次便是對於情感的描寫,作者對於西原感情的描寫真是不多,只在最後寫了些,但是就這為數不多的字句的描寫,看了也讓人感慨,感嘆。另外還搜索了關於他們的其他的一些資料,黃永玉還出資塑了西原像在陳的墓前。我自己還看著畫了一張圖。所有的這些不都是因為喜歡這本書嗎。值得一看。

主要就是有以下幾點比較特別:

1.與西原之間的感情。感情真摯動人,使人淚流不止。

2.景物描寫文筆極好。

3.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清末。平時看到的都是清廷如何腐朽之類。這個可以算是另外一個角度。陳的之前的身份。

4.他們回來過程中一些小人物的命運。對命運對人生的感慨。


除了都提到和西原的愛情之外,別的內容更值得一看。


真人傳記總以難得的生命力與真實打動人心,不管隔了時光還是空間。 艽野塵夢也是如此,後來看了陳渠珍的資料,他去世之前,寫下了「審視度勢如雄守雌」,亂世下人的生存要有如道家所說「與光同塵」,抱其尊守其卑。在如此艱難的時世下走出困境,要何等的堅柔並蓄才能做到啊。原來沈從文自傳里那個每日讀書緘默自持的軍閥就是陳渠珍,當年的湘西王,入藏出藏的人生悲喜奠定了他堅韌的底色。

百年民族恩怨在他的書里栩栩如生,人性的殘忍底色與溫存真是如蜜蠟里的封存,隔著時光一目了然。

我不知道這本小冊子會這麼打動我。

前幾天出差經過金川戰爭戰場,尋找到了當然困守官寨與朝廷對抗七年的勒烏圍官寨舊址和當年的一座座孤立山頭的碉樓,站在山巔,俯看腳下繁榮的縣城,二百年前的戰爭峭煙湧上心裡,真是百感交集。

與光同塵,就是這個意思吧。


拖了一個多月 終於踏踏實實把這本書讀完 本以為是普通的遊記被填充了愛情故事 所以一開始 只是讀 文言本就晦澀難懂 偏難怪僻的字和聞所未聞的地名 一篇下來弄懂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就實在夠累又枯燥 就擱置了 再拿起來的時候憑著記憶在地圖上竟勾勒出書中行進的軌跡 心中暗道有趣有趣 便又拿起 繼續費力的讀了下去 心情也隨著這隻愈來愈孤獨的隊伍由藏東向北跨越戈壁走過嚴寒 彷彿自己也真的到過了納木錯邊 通天河沿 後半段本以為過了青海湖西寧再到蘭州回長安 再佐以陳渠珍與西原的愛情故事會輕鬆許多 誰知「萬里從君,相期始終,不圖病入膏肓,中道永訣,然君幸獲濟,我死亦瞑目矣。今家書旦晚可至,願君歸途珍重。」陳渠珍寫到這裡 應是悲痛欲絕 只好以「余述至此,肝腸寸斷矣。」這九字來擱筆 我不敢用自己淺薄的愛情觀去試圖闡釋藏女西原那超越生死的深情大義的情感 我更不能體會湘西王懷抱愛人離去的悲痛 終是天不遂人願 一路的絕境與坎坷都走了過來 卻最終因病而天人永隔 埋骨雁塔 十四年才得以遷墳鳳凰 文後的墓志銘只寥寥數語就寫完了西原短暫的十九年 陳渠珍難耐喪妻之痛 於是全書草草結尾 令人讀完悵然若失 五味雜陳 不忍回味 深夜久佇難眠故做此記之 望他日能前往祖國西域一覽 了了心中所失。


拒絕抒情。

這是一部非常有格調、有歷史、有價值、有特點的書。

書很小,插圖豐富,內容既輕鬆也沉重,可以快讀,也很耐看。在返鄉的火車上,我家喵推薦給我看,一見書名作者便已驚嘆,翻開書更覺手不釋卷。

「我征徂西,至於艽野。」

陳渠珍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了清末民初,個人的一小段奮鬥史,這段歷史被建立在英、藏、清三股勢力搏鬥的背景上,被建立在漢藏關係的背景上,被建立在辛亥革命的背景上,而湘西王的發跡史以小見大,描繪了征途中的人物全像,也反映了一個時代的變革,像極了史詩級的故事片。

人奇,奇在陳渠珍,在這趟遠征中從一個底層軍官成長為高級將領,為他後來的鵬舉奠定了基礎;

事奇,奇在旅途的艱難,奇在戰爭的兇險,奇在諸人的真實,奇在愛情的至偉;

文奇,奇在以如此優美舒緩的筆觸,展示了一個波瀾壯闊中充滿人性的畫面。

在這部書里,人們能夠看到清末的軍隊其實也能為了國家統一,不懼艱險入藏平叛;能夠看到清末的軍事組織實際上如何運作;能夠看到漢人和藏人之間並沒有本質的隔閡;能夠看到達賴集團在當時就具備了叛逃的基礎;能夠看到被後世唾罵的川督趙爾豐其實是何等的老英雄;能夠看到新舊時代的交替,是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破壞了清王朝的軍事基礎。

這是傳記的一段,也是國史的一頁。

想來陳渠珍晚年回想自己的一生,唯有這一段才最奇崛,最真情,最值得追憶,最值得懷念,唯有西原,才是畢生摯愛。所以才寫下這部小書,作為對自己人生的總結。

再加上我特為尊敬的任乃強先生對此書的推薦,使《艽野塵夢》更顯分量。

另外也推薦一部獨具特色的小書,《彝人首領》,希望能早日再版。


記住了兩句話:1.楊柳為腰,芙蓉如面。峨眉淡掃,一顧傾城。2.余既傷死者,復悲身世,撫棺號泣,痛不欲生。余述至此,肝腸寸斷矣。


全書寫西原的篇幅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但是有人說陳渠珍是把西原當個侍女,那他真的可以說是根本沒有看懂這本書,本書結局恰恰說明了陳愛之深,我相信,陳是為了懷念西原才寫下這本書,因為想起西原的死,作者竟然悲傷的不能自已,只好停下來輟筆,在陳的心中,西原死後自己就再也沒有可以記錄的事情了。在東歸途中,西原說此去可以無西原,不可以無君。堅持把剩下的最後一點干肉給陳吃,陳當時想起來的是曹操和夏侯惇,因為夏侯惇也曾拚死保護曹操說過同樣的話,介子推和重耳也曾如此,可見陳的心中對西原的感激和憐惜


一本看一次不足以,看最後一句不禁潸然的好書,看見這個題目引起再讀之心了。

關於羌塘,現代作品有楊柳松的《北方的空地》也可以一讀,舊時新時兩呼應,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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