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真實的媽媽

01-24

全全是一個特別有想法的孩子，她的骨子裡有一種對自己想法不輕易妥協的堅定，很多時候讓我感覺對她很沒辦法，有時實在受不了了，我就忍不住對她發火，甚至在她面前摔東西，更過分的時候可能踩了她的東西，讓她大哭一場。我發脾氣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十分醜陋，看到自己想要控制孩子卻無能為力，最後只能以強凌弱，欺負孩子。

我很清楚自己不應該這樣對待孩子，但那個時候真的很難控制自己。全全在我平靜的時候，她會問我：「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呀？」每當這時我總是滿心愧疚，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媽媽永遠都愛你，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可是我也沒法跟孩子說：「媽媽對你生氣是為了你好。」我已經知道我並不是為了她好，只是因為我希望她按照我的想法來。孩子心裡比什麼都清楚，你生氣的時候就是不喜歡她嘛。

我只好對全全老實交待。「媽媽，有時希望你能配合我，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會情緒失控，心裡就會冒火。讓你害怕和難受，對不起，這是媽媽不對。」我從來不會跟全全說「你要聽話」，我更願意用「相互配合」這個詞，全全愛說：「媽媽，你聽我的，我就會配合你。」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和全全相處，我發自內心地希望尊重全全的所有選擇，可是有時又沒有足夠的耐心來等待和陪伴她。

比如晚上十點多鐘了，她總是一點兒睡意都沒有，早上要上幼兒園了卻不願意起床。叫她洗澡，好聲好氣地叫半天不來，好不容易下了水，洗了很久又不願意起來。這些事情有時真的讓人抓狂。吃飯這一塊，我已經完全放下了。愛吃就吃，不吃從不強迫，我發現孩子是餓不著的，當她餓的時候，她自然會找東西吃。吃飯是她自己的事情，由著她去。但是有些事情她自己還無法完成，需要相互配合的時候，真的非常考驗我的耐心。

全全有的時候會跟我說：「媽媽，要是你不發脾氣就好了。」我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媽媽發脾氣的時候好壞呀。」全全說：「是呀，我不喜歡這樣的媽媽。」全全常常在我生氣的時候對我說：「我不喜歡這樣的媽媽，我不要媽媽了。」我心裡很感謝全全能夠不怕我，可以直接表達她的想法。我慢慢學著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反應，有時她不聽我的話，我就會對全全說：「媽媽心裡要冒火啦，再不來我就要爆發啦。」

剛開始這一招有點兒用，時間久了，可能是她常常看到我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深呼吸，當她聽到我說要生氣了，她倒來替我支招。「媽媽，你深吸氣，放鬆。」聽到這話，我總是忍不住笑了，想生氣也生不起來了，真是哭笑不得，真拿她沒辦法。我著急上火的時候，全全常常說：「不要緊，沒關係的。」我們平常跟她說的話，她完全是靈活應用到我身上啦。

面對這樣一個孩子，軟硬不吃的，有時內心真的非常地無力，而我也做不成了個高壓孩子又壓抑自己的媽媽了。齊齊小的時候，我過於嚴厲，把齊齊教育成了一個別人眼中的好孩子，乖巧、懂事、成熟、討人喜歡。以前我也總是以她的懂事和省心為傲，覺得自己是一個好媽媽。直到我開始醒悟，反思自己過去的很多東西，我才知道自己對孩子打壓得有多嚴重。從來不允許她說半句粗話，我聽不得她哭，所以很多時候不允許她哭。一邊很疼她，一邊也很嚴厲地待她。

直到齊齊進入青春期，她開始以無聲的語言來反抗我。我在高興的同時也有點不習慣，有時還是忍不住要嘮叨她。尤其她不好好吃早餐和很少喝水，喜歡吃方便食品，總是讓我擔心。我也很納悶，同樣是吃喝的問題，全全那麼小我從來不擔心她的飲食，齊齊長這麼大了，我怎麼還是不能放心。努力讓自己保持覺察，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對兩個孩子的態度確實很不一樣。最後我只能歸於和不同孩子之間的功課不一樣。說到底，孩子們只是提醒我看到自己內心的焦慮與不安，很多問題真的跟她們沒有關係。

有一次全全在我生氣以後，對我說：「媽媽，你是個壞人。」我抱著全全，認真地跟她說：「媽媽有的時候，確實很壞，對你們發脾氣，還摔東西。不過媽媽有時也很溫柔很可愛，對不對？」全全說：「是喲，我喜歡溫柔的媽媽。」我接著說：「媽媽有時是壞人，有時也是好人。有時令人討厭，有時也很讓人喜歡。我們每一個人都這樣，有時好，有時壞。就像你那樣，有時不配合媽媽大哭，有時又很懂事體貼媽媽。但是在媽媽心裡，你就是我可愛的寶寶，媽媽永遠愛你。」

這樣的對話，全全完全聽得懂。她慢慢地懂得媽媽偶爾生氣也是正常的，但她會不客氣地對我說：「我不喜歡這樣的媽媽。」齊齊小的時候從來不敢這樣表達對我的不滿，她有什麼話都放在心裡。全全有時對我很生氣，她還會動手打我，開心的時候朝我臉上噴口水。有時我發脾氣的時候，也會警告她：「媽媽要打你屁股啦。」她往我臉上噴口水，我也朝她噴口水，她知道被噴不舒服，就不會噴我了。我們母女之間變得沒大沒小的，她有時叫我的名字，想要爸爸給她煮麵的時候，總是說：「廖大廚，給我煮麵去。」

全全有時放了一個屁會開心得大笑，我有時也會故意在她面前放屁，兩個人都哈哈大笑。在孩子的面前放下做長輩的架子，彼此之間變得更加地親密，情緒不好的時候，發了脾氣平靜下來以後，我會及時地安慰孩子，不再和帶齊齊那樣生悶氣不理孩子，我會告訴全全媽媽為什麼會生氣，更多地讓孩子知道並不是她有什麼錯誤，應該聽媽媽的，讓她懂得媽媽有情緒是正常的。有時遇到什麼喜歡吃的東西，會和孩子一起搶著吃，不再刻意地壓抑自己讓著孩子。

我再也沒有辦法用舊有的條條框框來限制自己做一個虛假的完美媽媽，同樣我也不能要求孩子成為我期待中的樣子，我允許自己做一個真實的人，我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品質，同時也有很多的缺點與不足。人無完人，孩子亦是如此。

我們對母親有太多的期待，從眾多讚美母親的辭彙中總結出來，母親似乎就是犧牲的代名詞，但是我覺得一個女人首先是一個獨立的人，母親只是眾多身份中的一個而已。讓孩子看到一個多面而真實的媽媽，而不是一個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犧牲者，有助於她們放下對完美母親的期待，或許所謂原生家庭的傷害就會少一點吧，或許她們也會更容易接納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