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僅有的「寶藏」，無聲屠殺了2千條無知的生命

上世紀，很多國家存在著一些特殊的地方。

那些因大型工程而建的城市，上萬的人口可能在傾夜間消失。

直到他們最後被廢棄，在地圖上關於它的任何標記也不再存留，甚至連名字也沒有留下。

代號為404的鬼城

澳大利亞的西部，也有這麼一座在地圖上消失的城市。

只不過更為悲慘的是，區區幾十年的時間裡它經歷了從無人問津到蜂擁而至再到無人敢進的起落。

當地的居民也從身強力壯到呼吸不暢再到日夜被死亡的恐懼所籠罩。

原本全城有20000多名居民有數千人患上離奇的塵肺病，2000多人因此喪命。

小城十分之一的人不再存世，堪稱澳大利亞史上最嚴重的工業災難。

大難不死的居民惶恐地撤離家園，本以為就此逃過一劫，卻不知道接下來等著他們的事會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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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悲劇要從一種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古老材料說起。

老房子的石棉屋頂蓋板

提到「石棉」兩個字，我們對它的印象也許只停留在高中時的化學實驗課上。

但石棉作為一種性能優異的礦物，它早已被用於工業與生活中的各個方面。

老房子的屋頂蓋板、建築樓層時的隔熱和隔音牆板，以及汽車離合器等都離不開石棉。

火浣布

事實上，早在希臘羅馬時代，古人利用它的阻燃性來製作不怕火的建材、衣服等。中國古代更是將這種可以用火來洗的布稱為「火浣布」。

石棉不僅能防火阻燃，還能絕緣、隔音、耐高溫、耐酸鹼、耐腐蝕以及耐磨等，實屬礦物界的佼佼者。

自古以來，人們就想方設法尋找富含石棉的礦藏加以開採，並將這些優異的性能為已所用。

古希臘歷史學家、地理學家斯特波拉

但不得不提的是，史書上除了記載石棉怎樣地好，卻也有人陸續指出它的潛在危險。

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臘著名的歷史學家斯特波拉，他就發現當時開採石棉礦和編織石棉布的人的身體健康容易出現各種問題，尤其患上肺病。

到了20世紀初，倫敦就有一位醫生對解剖死者屍體時發現其肺部附著類似石棉纖維的東西。

可這些沒有直接證據的說法絲毫不能引起人們的重視，畢竟誰也不想浪費石棉帶來的好處。

當時加拿大最大的石棉礦場

到了二戰期間，人們對石棉的需求量劇增，給當時擁有石棉礦的國家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

而當時一些國家比如澳大利亞就得從南非和加拿大大量進口石棉，大量的外匯輸出也影響著整個國家的經濟。

不多時，澳大利亞西部一片極難引起人們注意的地方竟神奇扭轉了經濟局面。

威特努姆消失之前的地圖上所在的位置

上個世紀初，西澳大利亞的威特努姆地圖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點。

一直以來，它地處偏僻，偏到就算土地富饒也沒人願意定居。

就在1938年，它的命運迎來了轉機。

有人陸續在這片看上去荒蕪的土地上開採出了性能優異的石棉*。

*註：石棉根據原礦的狀態不同可大致分為3種：溫石棉、鐵石棉及青石棉。其中，溫石棉占石棉的95%，也是目前許多國家還能使用的石棉。而威特努姆使用的是青石棉。

青石棉

這對澳大利亞整個國家來說，石棉的發現實仍振興國力，振奮人心之大事。

在當地州政府的默許下，企業家們爭先恐後地前往威努特姆進行開採石棉礦。

許多平民也聚集到這裡當起礦工，準備挖取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威特努姆

儘管礦工們每日在低矮的隧道中爬行作業，採礦工作異常艱辛。

但挖出來的石棉也從來沒有辜負大家的厚望，讓當時開礦的人們賺得盆滿缽滿。

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期，威特努姆還成了澳大利亞唯一的石棉供應商。

久而久之，礦工們索性在這裡安了家，決心長期定居在這裡。

當時的一些石棉尾礦

一些石棉尾礦也被毫不浪費地用來幫助他們鋪設學校操場、城市道路、人行道、停車場、馬場等。

不久之後，威特努姆也從極少數人涉足的地方突變成了一個2萬多人居住的繁榮城市。

咳嗽，圖文無關

可好景不長，當地的一些礦工們不約而同地出現咳嗽、發燒、胸悶等癥狀。

起初大家並沒有太過在意，以為是受不住天氣的變化著了涼。

但這樣的「感冒」竟一直反覆困擾著當地人們的生活。

無論是吃藥還是打針，他們的癥狀卻一直沒能徹底消除。

可對這些礦工們來說，這些小病根本不算什麼，一有精神還是立馬去礦場幹活。

中國塵肺病受害者

後來，有些礦工們才真正感到自己被病魔纏上了，甚至被奪去了生命。

他們時常感到氣短，喘一口就使得全身酸疼；

反覆咳嗽和呼吸不順使他們再也睡不好了覺，只能徹夜地坐著。

更加嚴重的是，有些人全身提不上勁，只能整日卧床不起。

艱難的呼吸更是讓人嘗盡了絕望的滋味，甚至陸續出現死亡案例。

當越來越多的工人出現大量死亡和患上疑似肺部時，威特努姆被看作是一座被詛咒了的城市。

此時，人們才逐漸知道正是自己十幾年如一日默默干著的工作正在奪去他們的生命。

原來經醫學鑒定，前文提到的20世紀初倫敦那位醫生解剖病人屍體發現肺部的石棉纖維確實是真的石棉。後人也將它作為首次確定與石棉有關的死亡案例。

到了1928年，一位叫威廉·埃德蒙·庫克的醫生在報告中指出，長期吸入石棉粉塵會對肺部造成纖維化創傷，導致「石棉沉著病」。

石棉沉著病的顯微照片，顯示出特徵的鐵鏽體和明顯的間質纖維化(或瘢痕)

也就是說，當石棉纖維進入肺部以後，身體免疫系統會試圖消滅它們，引起炎性反應，會對肺部造成慢性創傷。

當這些創傷變得越來越嚴重時，患者的肺最終完全失去功能。

這也就解釋了礦工們為什麼會連呼吸都不能正常進行。

胸膜和肺實質廣泛纖維化

這報告一下子震驚了整個醫學界，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開始有意識將石棉和疾病聯繫起來進行研究分析。

但分析而得的數據也著實令人震驚，光是美國僅在1990－1999年期間就報告了近20000個石棉沉著病例。而這種病往往能在人體內潛伏長達10至20年才爆發。

X光下的間皮瘤

隨著醫學家努力尋找石棉沉著病更多的證據之時，他們又發現了另一個可怕的真相。

原來不止會造成石棉沉著病，石棉里的纖維還會造成間皮*組織發生惡性腫瘤，也稱之為間皮瘤。

*註：間皮是包裹和保護內臟器官的膜，例如胸膜、腹膜和心包膜

間皮瘤最先會引起胸痛

與一般的癌症不同，一旦患者被確診為間皮瘤*，基本上全部在一年之內必死無疑。

不只如此，與石棉接觸過的人的肺、肺膜、胃、食道、結腸、直腸、喉和腎臟等部位發生癌變非常之高。

*註：間皮瘤大約70～80％間皮瘤患者有過在工作期間接觸石棉的歷史。

而對威特努姆來說，恐怕那些企業家當時不可能完全不了解石棉的危害程度，可他們卻選擇了裝作若無其事地開採。

難得見到一些石棉的礦場被關閉，卻也只是因為沒能獲得利潤而停產罷了。

紙終將包不住火，當成百上千的威特努姆工人、居民和臨時的訪客都死於間皮瘤和其他與石棉有關的疾病。

威特努姆這個澳大利亞史上最嚴重的工業災難才被徹底曝光。

當地的州政府也坐不住了，迅速做出反應，接連關閉各大礦場。

為了將受污染的人數降到最低，州政府需要將威特努姆的「石棉」都一一清理完才行。

但他們認識到清理該物質的代價實在太過昂貴，也擔心人們在清理過程會吸入有害廢物點。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讓它從地圖上消失吧。

因此，官方通過法令制訂了讓這個地方消失的計劃：先是儘快該市的人口全部遷移到其他地方，然後拆除威特努姆的所有建築和構築物並移除相關的基礎設施。

他們希望儘可能消除所有的居住跡象，防止有人再次誤入此地等。

然而，這一切實施起來卻不容易，光是將居民遷移開來就花費了不少力氣。

直到2006年，澳大利亞停止向該市供電，才讓大部分居民遷走了。

儘管在2007年當地所有石棉產地全部關閉，但據州政府稱，威特努姆目前仍未擺脫致癌纖維的污染。

僅剩的其中一位老人

到了2010年，當時約有2萬人居住的威特努姆，最後也僅剩幾位走不動的老人堅持留守在那裡了。

一些遷移的年輕礦工們慶幸自己總算是逃過了一劫，不必像那些老礦工飽受病痛的折磨。

當年的年輕礦工

萬萬沒有想到，即便他們遷到了其他城市，噩夢依舊纏身，因為間皮瘤的潛伏期長達20-50年。

人與任何形式的石棉接觸都可能致命，即使非常短暫的接觸也難逃此劫。

一旦人體吸入石棉纖維，它們就會永遠停留在肺部，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

時至今日， 世界衛生組織的國際癌症研究機構將石棉列為已知的人類致癌物。

同時，它也被視為最嚴重的職業性致癌物之一，所造成的死亡占職業性癌症所致死亡的一半左右。

世界衛生組織估計，全球約有1.25億人在工作環境中接觸石棉，每年至少有9萬人死於石棉相關疾病。

由於石棉相關疾病的潛伏期長，即使現在停止使用石棉，也要在數十年後才能看到減少相關死亡的效果。

正如石棉所引發的嚴重職業病一樣，長期從事煤炭、紡織、電焊等行業的工人同樣患上不同程度的肺病。

在我國，塵肺病堪稱職業病的頭號殺手，占所有職業病的80%以上。

據保守估計，我國患該病的患者達600萬之多，甚至還在不斷增加。

他們身為社會的底層，卻患上了最「頂級」疾病。

如今在地圖上已經找不到威特努姆這個小點了

全世界還有許多同樣走上威姆努特小鎮命運的地區。

它們不僅是被關閉，甚至在所有路標、郵寄目錄和官方地名索引中都抹除了它們的痕迹。

可就算抹去了一座座苦難的城鎮，也抹不去那些我們記憶中那些活生生受害者的.....

參考資料：

Asbestos、Asbestos and Law.wikipedia

Roberta C. Barbalace: A Brief History of Asbestos Use and Associated Health Risks：

《地圖上找不到的地方》作者：[美] 阿拉斯戴爾?伯奈特 著

WHO《消除石棉相關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