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非 | 我們在草原上目睹了獵豹毀滅一個羚羊家庭的全過程

幾乎每一個聽說我在非洲的朋友都和我提起了兒時他們常看的《動物世界》以及趙忠祥的渾厚配音。

作為一個從小對人類世界的興趣大於自然世界的人，我的童年裡沒有《動物世界》和那些電視畫面中奔跑在草原里的動物們，取而代之的是大街上人類製造出來的車子——彼時的我更喜歡那些被人類操控的東西。

《動物世界》（或者國家地理、Discovery等等等等）里的世界在我看來，實在是太遙遠了，似乎永遠是屬於電視里的東西。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去過非洲的朋友，當我看到她相機里的照片與電視上的幾乎如出一轍，我突然覺得，原來非洲（這裡特指有草原的那部分非洲）也可以與自己這麼近。

那是我第一次認真思考，並打心底里想去那樣遙遠的一個地方。

非洲是否真的很遙遠？

非洲並不遙遠，從距離上來說和歐洲差不多。但歐洲似乎是一個人人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非洲則很少是一般人的旅行目的地。

從東亞去非洲的機票也很貴。我觀察了一年多，發現自己有空時的非洲機票幾乎總是要比歐洲貴一倍，甚至比去美國貴三倍。所以直到現在我也都認為，是貧窮限制了旅行的目的地。

終於有一天，我搜到了一張年底的比同時期從日本回中國都貴不了幾個錢的肯亞機票。向來哪裡機票便宜去哪裡的我當即下單，然後便開始在周圍召集同行者。不出意料的是，幾乎沒有人願意同去（雖然有的人的確是沒有時間）；出乎意料的是，願意去的兩個都是我的親人。

一個是母上，一個不懂任何第二語言卻遊歷了近30個國家的中年婦女，還有一個是表妹，一個只去過歐洲日本習慣了吃好喝好的都市白領。

真的要帶著這樣的隊友去非洲嗎？我陷入了沉思。

不過，經過一些googling，我發現這其實是完全可行的。首先，不說整個非洲，至少我們要去的肯亞，是一個旅遊業發展歷史悠久的地方，也早就已經是很多歐美人的度假勝地——既然歐美人都可以去，我們為什麼不行？其次，肯亞的行程設計非常簡單省心，只需要找到合適的TO（Trip Operator），把預算和喜好告訴對方，接下來的一切就可以由對方安排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並不算是自助游，是有違我的一貫立場的。但實際上，在非洲草原上『自由行』本來就是一件很不現實的事情，而且親身體驗的結果也證明找TO安排也確實要比自己一個一個訂酒店、包車、按天數繳納國家公園費用要便宜得多。

肯亞以及鄰國坦尚尼亞也有相當多服務於中國人的TO和當地旅行社。不過他們依然也要依賴當地司機嚮導資源，所以在會英語的情況下，直接找那些服務於歐美人的TO要更加划算一些。不過這也證明，只要想去，非洲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

一種另類而得體的度假

去草原上看動物這一觀光方式被稱為『遊獵』（Safari）。也許在幾十年前人類保護動物的意識尚未形成時，那指的就是拿著槍去草原里打獵。但現在，這個詞只能理解成坐著車子滿草原看動物，近距離觀察它們——Nothing more, nothing less.

與其說是一種考驗身心的旅行體驗，把遊獵當成一種舒舒服服的度假方式也許更加合適——體驗的確是終身難忘，但絕不是什麼能讓人用來吹噓自己很厲害的經歷：車不是你開，方位不是你找，食宿完善甚至好過發達國家，你頂多只是受了點顛簸然後按了些快門而已。

所以如果有人告訴你他去了非洲，看了大草原，不要馬上覺得他很厲害——可能你去趟西班牙都會比他費神費力和當地人鬥智斗勇。

草原上住的是『Camp』或者『Lodge』，聽起來很簡陋，眼前浮現出帳篷和小茅屋的樣子。但實際上這些住宿設施的高級程度完爆那些發達國家城市裡的豪華酒店，並且那些酒店再豪華，也不會有兩圈鐵絲網和持槍保安隊防止肉食動物入侵，而在境內則可能有猴子羚羊長頸鹿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晃悠。

草原上雖然風吹日晒，但不到30度的氣溫會讓車裡的你有太多不適，午餐時間也只需要找一棵樹，就能舒舒服服的野餐。我們也從司機口中證實了非洲人到中國去真的會的中暑，因為至少在肯亞，超過30度以上的高溫都是異常的。

這種真正的『野餐』也是一種新奇感超過去任何米其林餐廳的體驗（抱歉，我其實並沒有去過任何一家米其林）。不單是在國家公園裡，在來往不同國家公園的路上也能用同樣的辦法。

我們甚至在從安博塞利去察沃的路上，在公路邊從幾頭長頸鹿那搶下了一棵樹。這可是國家公園裡都沒遇上的事情，同時，這也化解了我們心中『是不是國家公園以外就沒有野生動物了』的擔憂。

回到你的Camp或Lodge之後，店方也會安排各種有意思的體驗活動，讓你不用去進那些『遊覽馬賽人村莊』的旅遊圈套也能真正和當地民族交流聊天。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草原酒店的餐食，頓頓都是選擇豐富的自助，聖誕節等特殊時期還會有平時不做的大菜，這讓與我同行的兩位女士的『到非洲去減肥』的幻想破滅。

我們在草原上目睹了獵豹毀滅一個羚羊家庭的全過程

草原上的吃住再好，也不允許人們像在海邊度假那樣每天睡到日照三竿。

想要目睹更多、更豐富的動物，還是需要一大早就出門的。

清晨，草食系可能還沒有睡醒，而夜行的猛獸則還可能在為晚餐發愁。

https://www.zhihu.com/video/933747752911917056

我們看到的幾次猛獸進食都發生在早上。第一次是一隻落單母獅趴在路邊進食一頭已經支離破碎的斑馬，第二次是一頭離族群不遠的雄獅守著一頭開膛破肚的水牛。

以下圖片可能引起不適。

至於以速度著稱的豹子捕食，則是我們都想一睹但又清楚其可遇不可求的場景。

我們看到的第一頭豹子（花豹）在一棵樹上呼呼午睡，絲毫不顧周圍圍觀的好幾輛人類車輛。

第二次則是遇到了一組獵豹在活動，而幾百米外就有一堆草食動物。霎時間劍拔弩張，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獵豹出擊。

然而這幾頭獵豹卻在關鍵時刻放棄了捕獵——大概是因為周圍圍觀的人類太多了，影響了它們的心情。我們直到最後也沒能等到它們的下一步動作。

在馬賽馬拉的最後一天早晨，我們特意起的比誰都早，天還沒亮就跑出了營地。

終於，在太陽升起不久，大地尚還是橘紅色的時候，我們等到了終生難忘的一次『親眼所見』。

在茫茫草原上，一隻獵豹瞄上了一群跳羚中最年幼的一隻。

https://www.zhihu.com/video/933748040108576768

就在獵豹進食時，小跳羚的父母依然在不遠的地方來回走動、觀望。它們知道自己的危險，也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但它們依然是捨不得離開。

尤其是那頭角比較短的雌性，它幾度接近到我們都認為獵豹隨時可以起身抓回它的距離。

我們的相機記錄下了這一整個殘酷的過程，我們是幸運的，而羚羊的家庭是不幸的。

但這就是自然界一直以來的規律。和以前不同的是，草原上的這一切都有了旁觀者。

出乎我們想像的是，當事者早已習慣了旁觀者的存在，即使100米開外（這隻獵豹）甚至10米以內（上面那隻吃斑馬的母獅）有一大堆鋼鐵怪物和怪物里的靈長動物在圍觀，它們依然該吃飯吃飯，該睡覺就睡覺。

人類文明的第三世界和動物世界的第一世界

即使是東非第一強國肯亞，在我們的認知中，它依然是一個第三世界國家。

而它和鄰國坦尚尼亞，用動物世界的標準來看，顯然是第一世界。動物們的遷徙不因它們的國界而受阻撓，保護區中的各種嚴格規定以及旅遊業從業者的秩序遵守也讓它們能放心生活。

當然，這是在人類已經搗毀多個物種，終於良心發現以後才漸漸建立起來的環境。

無論是肯亞還是坦尚尼亞，都大幅依賴於旅遊業。草原和草原上的動物，是這些國家最大最寶貴的資源。

也正因為如此，來這裡旅行早已遠超於很多帶著偏見的人的想像，不但沒有難度，而且既舒服又難忘。

雖然肯亞的確還處於首都不如國內三線城市發達的經濟條件下，但它並不見得比八九十年代的中國——那個我們沒走出來多久的情況差到哪裡去。

肯亞雖然因為曾被英國殖民導致車輛靠左行駛，你能見到的所有車輛基本都是日本直接進口，但中國則援建了更多基礎設施。這使得肯亞也許是唯一一個日本原裝右舵汽車合法在中國標準公路上行駛的地方。

非洲人對中國人的態度也十分友好，雖然走在大街上總是會遭到圍觀，但很多人都會笑著用僅會的一句『你好』來和我們打招呼。

離開馬賽馬拉的那天，我們拒絕了司機Edward帶我們去『馬賽人村莊』的提議。我和Edward說，與其去那些為遊客表演而存在的地方，不如我多給你點小費，帶我們去他們真正生活的地方吧。

於是我們去了離國家公園不遠處的一個當地人集市，很多馬賽人也在集市上淘貨。

走在忙的不亦樂乎的、生活在與自己家在地球另一面的完全不同的人們中間，我覺得這次出行是迄今為止最棒的一次。

出門旅行，不就是為了看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嗎？何況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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