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夏日般的眼睛裡為何飄著雪

多年前我在高中。

多年前我還養著狗。

高二時候，在走廊、操場的一次次人流中的擦肩，我總能注意到一雙姑娘的眼眸，它們躲藏在厚厚的鏡片後面溫潤如水、明媚如月。

我不由得一次次去看那雙眼睛，就像養的狗看我的眼神，渴望著討要得哪些吃食。

於是我每天放學回家總是抱著狗的脖子，跟它講我喜歡上了一雙眼睛，愛上了一個姑娘。

可狗不懂，它歪著頭看著我，只想討得些吃食。

終於有一次，上課請假上廁所的我在走廊里突然與她相遇。

空蕩蕩地只有我們兩個，她正對著我逆著光，太陽勾勒出她的輪廓，暖風吹動著她的髮絲。

我看不清她的臉，可我看得見她的眼睛。

躲藏在鏡片後面，如月如水，透徹心扉。

還沒等大腦同意，我的腳已經邁了出去。

那天下午我究竟對她說了什麼早已忘卻，只記得陽光拍打在綠色的牆壁上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淡黃，糖漿一般，紛扯不斷。

後來我們每天放學一塊回家，我總是在校門口的鋪子給她買兩塊奶糖、一根冰棍。

她說這零食真甜，可我覺得不及她笑容一半。

那時候日子的顏色就如夕陽，那些歲月被火紅地定格成紛紛煙火，在冷風中綻放，揮散。

我在她那雙眸子里看見雲朵下的小城、夜空中的星河，看見了一個躊躇不安、滿面緋紅的青蔥少年。

我回到家抱著狗的脖子說我戀愛了，狗歪著頭愣愣地盯著我。我說：「別急，我給你吃食。」

那些日子被她化作砂糖雕琢浸潤，抓不住般流走消失在時光之中。

幾分幾秒幾時幾刻，

數日數夜數月數年。

從頭髮到腳底，從大腦到心頭。

我都渴望得到關於她一切的溫暖。

可是，

後來天氣變冷，風雪將至。

我和她牽著狗慢慢的走，風掠過街道低沉地嗚號，一排排的燈籠散發著暗暗的紅光。

她抓起一把雪，塞進我的衣領里。

我冰的嗷嗷直叫。

她拉開我的衣領，一口咬住我的脖子。

嘴唇貼在我的皮膚上，舌頭舔舐著我的動脈。

「冷嗎？」

我點頭。

「熱嗎？」

我點頭。

「我們分手吧。」

還沒等我說話，她就用唇封住了我的嘴。

「你只需要點頭就好了。」

那一整個暑假我癱卧在床上。我的狗無精打采，哈欠連天，給它吃食也不看一眼。

閑來無事我開始在桌前寫下文字，把那些泛黃的回憶、流淌著星辰的時光、冬日裡的暖陽與涼風、萬家燈火的城與街道，通通記錄下來，編纂成冊。直到眼淚浸濕了紙頁。

半年後，我的狗生了病，離我而去。

我將它埋葬在沿草坡而上的大樹下。

擦了擦汗，坐在泥土裡，遠眺這座四面環山的小城，準備好告別一切，去遠方求學。

後來再遇見她的時候是在街上，她的面容被粉飾的更加精緻動人。

她挽著一個男人，說笑著與我擦肩而過。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那些遙遠的日子與回憶異常的美好。

就像幼時奔跑在田間的我，拿著一桿捕蟲網。

關於她的思念如同穿梭在綠油油麥田中的蜻蜓，它的翅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蟲腳粘連著水珠飄搖不定，最終消失在稻叢麥浪里。

人總要長大，她只是比我先長大了。

她始終都知道自己要什麼。

從來就不是冰棒奶糖與寒風中我緊緊握著的手。

就這樣她提前離開了，留下我獨自茫然成長。

所以在幾年後的今天當我回憶起那個冬日的傍晚。

似乎看到了天邊流動的紅霞映在她臉上。

她清澈透明的眸子里綿延著無盡的遠山淡影。

她吻著我，

她說:「你點頭就好了。」

那就如此吧。

我終究放下了捕蟲網，

不過我還有奶糖和冰棒。

和無論何時都盯著你眼睛的溫柔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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