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

1

「咻」的一聲，一道光影從歐陽西和慕容釋兩人中間疾馳飛過，急速擾動的氣流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瞬間將兩個小傢伙掀翻。

「哈哈哈……你們這些小不點，就這點本事，御劍尚且不穩，還整天喊著要飛天，當心別把自己摔個粉碎！」

聽到這狂放而戲謔的思維波，不用想也知道，來者正是上官霸。

歐陽西和慕容釋緊緊抱住懸在半空的試煉劍，勉強維持著平衡不讓自己跌落在地，隨後，兩人面帶憤懣地抬起了頭。果然，一把碩大的重劍懸浮在他們的跟前，其上，上官霸像一座小山巋然屹立，他身長九尺，虎背熊腰，比正常的成年人還要高出半個頭，渾身上下石質的肌肉鼓鼓突出，人如其名，透著一股攝人的霸氣。

當然，上官霸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惡意，石人自古崇尚飛行，相互之間的競技比拼更是家常便飯，作為青年一代中率先進入飛天境界的佼佼者，上官霸的激將，只會使這些幼童的成長更加快速。

「不要小看我們，遲早有一天，我們不僅要和你一樣飛天，我們……我們還要超越你，進入臨淵的境界。」歐陽西憤憤不平地發出思維波回應道，因為憤怒，波束中甚至出現了些微的扭曲。

「好大的口氣！那好，今天，只要你們倆能追上我，我就承認你們的實力。」上官霸說道，腳尖微微一動，劍鋒偏轉，作勢就要離去。

「一言為定！」歐陽西和慕容釋齊聲大喝，上身一傾，立馬躍上了劍身。

隨著一陣呼嘯聲，三人御劍而飛，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天際，只留下天空中，一道道鋒利的白色印記。

2

寬約十尺的重劍上，歐陽西盤腿而坐，在他的身後，整個石人部落也都御劍排成整齊的陣列，在這十萬尺的高空中，靜靜地等待著，準備迎接慕容釋的歸來。

歐陽西俯身探視，這會，落日的餘暉正灑落在星球空曠而荒涼的赤紅色土地上，近地表處，成群的孩童們駕馭著試煉劍，正在相互追逐、嬉戲。眼前的這一幕，不禁勾起了歐陽西兒時和慕容釋他們一起練習飛行的回憶，想起這些，他僵化的石臉上也不由現出了溫柔的曲線。

在石星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著相似的成長經歷。飛行、探索，就是每個石人生存的意義，而這一切，全都要歸功於人們腳下的劍，也正是它，構築起了整個星球和文明發展的方向。

歷史，要從千百萬年前講起，當時，石人的祖先們剛剛脫殼於大地，形成了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在極地發現了一種特殊的金屬物質——它居然可以抵禦星球的重力，甚至使笨重的石人也能夠在天空中自如地飛行。於是，人們大量開採這種礦藏，將其冶煉成為大小不一極薄的一層平面，並稱之為「劍」。

學會了飛翔的石人，目光也從此再也未回落大地，地表文明的發展近乎停滯，整個種族的進化，也演變成了一場關於天空的征服史。

每一個小孩，自從呱呱落地起，便耳濡目染父輩們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等過了蹣跚學步的年紀，他們就可以到中央神殿領取一柄試煉劍，開啟自己一生飛翔的軌跡。

經過一定的訓練，絕大部分的孩子都能學會通過改變劍平面和地表的角度，獲得想要達到的飛行方向和速度，而真正卓越的飛行者，正如當年的第一石人上官霸，甚至可以使劍面與地面垂直，使自己進入自由落體的初始狀態，而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反覆切換角度，藉助瞬間的反重力，將自身加速到接近光的速度。

當小石人們通過刻苦的訓練在近地表熟練掌握飛行技巧之後，就會接受神殿的正式考核，一旦被評定為御劍的境界，他們便可以根據自己的成績從神殿祭司手中獲得不同尺寸的重劍，而這，也將成為第一柄真正屬於石人自己的劍。

重劍有別於試煉劍，可以為石人們提供更加強大的反重力，藉助這種力量，石人就能飛離地表，在石星的近地軌道自由穿行，即進入飛天的境界。

即便如此，石人對於飛行的追求也還遠沒有止步，實現飛天之後，他們又將目光投向了深邃的星空，很快，就有人探索出了擺脫石星引力，同時藉助其他天體的反重力進行太空漫遊的飛行技巧，這便是臨淵的境界。由此，石人開啟了一場漫長的競賽，人們爭相進入太空，探索未知的領域，不斷刷新前人的記錄，並將其視為自己一生最大的榮耀。

當然，文明的發展並非總是這麼一帆風順，也有許多的石人一去便再也不復返，或者是因為長時間找不到含硅元素的天體進行食物的補給，或者是遇到了諸如黑洞之類的意外，更有許多的石人，在探索的過程中，遭受巨大的打擊，就如歐陽西自己。

當年，年僅千歲的歐陽西意氣風發，選擇了前人極其罕至的一條航道開始了自己的征程，歷經千年，穿越了無數的星系，他將石人的遠航記錄推進到了一百光年，然而，在飛行至一處小行星帶的地方，為了節省時間，歐陽西選擇了冒險直接穿越，結果，在錯綜複雜的反重力作用下，他一著不慎，徑直撞到了一塊巨大的隕石上，右臂直接碎裂，所幸的是，歐陽西最終還是成功穿越了小行星帶。並歷盡千辛返回了石星。雖然失去了一隻手臂，但他也獲得了無上的榮光，因為他的記錄，保持了將近萬年，直到這次，兒時的摯友——慕容釋，終於將它打破……

「快看！他回來了！」就在這時，人群中爆發出一個響亮的思維波。

歐陽西從記憶中回過神來，順著思維波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正對著徐徐升起的夜星的方向，出現了一個小點，漸而成團，慢慢地，出現了一個人形的模樣。

「慕容釋！」石人們歡呼著，慶賀著英雄的歸來。

片刻之後，那人緩緩降落在了石人部落的跟前。

歐陽西驅動重劍，迎上前去，此時眼前的慕容釋早已不復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小孩，漫長的遊歷在他石質的身體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迹，也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堅毅。

「你終於回來了。」歐陽西說道。

「是啊，我的朋友，好久不見。」

「你超越了我，超越了我們每一個人，你創造了石人新的記錄，我們為你感到驕傲。」

「當初，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也許可以做得更好……」

「舊事就不提了，總之，今天，整個部族將舉行最大的盛典，慶賀你的凱旋！」

「凱旋！凱旋！凱旋！」身後的人群，早已歡慶成了一片。

這時，歐陽西注意到了慕容釋有些異樣的眼神，他正獃獃地望向黝黯的星空深處。

「你也想起了他嗎？」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上官霸的消息。」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他所創造的記錄將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恐怕，已經進入了迷航的境界……」

「迷航……」歐陽西若有所思地頓了頓，接著說道，「那可只在傳說中曾經提到，據說那是一片完全未知的空間，甚至……甚至有著和我們決然不同的存在。」

「外星人嗎？那早已經被證實不存在了吧，我們在宇宙間遊歷了上百光年，從未發現其他文明的存在，甚至連鑄劍的材料也……」

未等慕容釋說完，身後的石人們已擁上前來，他們的思維波掩蓋了兩人的對話，每個人都洋溢著最單純、最真摯的喜悅，就像這個荒涼、空曠的星球一樣，純粹，而又簡單。

3

數千光年以外，廣袤的虛空里，看不到盡頭，也沒有一點點的生氣。

忽然，一顆流星悄然划過，鏡頭拉近，哦，那疾馳的光影，原來並不是什麼流星，卻正是那個久無音信的石人——上官霸。

此刻的上官霸，面色冷峻，寫盡了歲月的滄桑，他的身形也消瘦了許多，就連他腳下那柄象徵著石星第一人的巨型重劍，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出現了許多坑蝕的印痕。

「腳上的重劍越來越難把控，看來差不多是時候結束這趟航程了，這個記錄，相信再難有人能打破了吧。」上官霸心中得意地默想著，正在這時，他突然收住了自己的思緒，因為就在前方，他目力所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天體。

那個天體處於一個普通的星系之中，是靠著日星的第三個星體，乍看之下，並不起眼，但讓上官霸覺得驚異的是，在它的周圍，似乎環繞著一些什麼未曾見過的東西。

上官霸心中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微轉腳尖，偏離了原來的航線，朝著星體的方向飛去。

近了，更近了，淡藍色的星體逐漸佔據了上官霸的整個視野，一切都看的更真切了，原來，在這顆星球的近地軌道上，與其同步旋轉，漂浮著的一些奇形怪狀的大塊頭。

「難道真的如傳說中所說，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石人以外的種族嗎？」

上官霸一邊想著，一邊調整重劍擋在自己跟前，做出防禦的姿態，而後，他小心翼翼地對準其中一個長著兩片翅膀模樣的大塊頭，發出了一道思維波。

然而，過了許久，對方沒有任何回應。

「原來只是一些還未發展出智慧的低等種族。也難怪，如果是像石人這樣發達的文明，經歷了上千萬年的發展，在這近地軌道上，早就遍及了各種進入飛天以上境界的族人，這個星球，看來只存在著一些剛剛掌握了反重力材料的低智慧生物。」

上官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重又調整了重劍的方向，與此同時，他取下綁在腰間一把鋒利的石刀，橫在了胸前。

「就讓我去征服下這個弱小的文明，活抓一個外星人回去，這樣，我所創造的功績，將再也無人能夠撼動。」

上官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喜，他腳尖輕點，重劍直直穿過星球厚厚的大氣層，朝著地表的方向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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