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南美「社會主義」鬼鎮:913人集體自殺事件
冷戰時期,拉丁美洲一片混亂。
這裡既是美國和蘇聯意識形態的爭鬥之地,又是各種反對武裝割據,和政府軍打得不可開交的修羅場,同時,還是各種大毒梟以毒品為暴利籌碼,賺取政治資本的法外樂園。
然而,就在這樣一片混亂的土地上,卻有一座與世隔絕的小鎮。更奇特的是,這座南美茂密叢林中的鎮子有著上千人的人口,幾乎全部是從美國遷徙至此,他們過著自給自足、豐衣足食的生活,看似享受著世外桃源般自由。至少從表面看來,在那個年代的他們,物質和精神生活都很豐富。
恐怕誰也無法將這樣的一座小鎮,和一場慘絕人寰的集體死亡事件聯繫在一起。
慘劇發生後,第一批到達現場的美國軍人也被現場的景象嚇到了:整個小鎮的開闊地帶遍地屍體橫陳,而且和那種大屠殺現場凌亂不堪的駭人景象不同,這裡的屍體都可以說排列得整整齊齊,而且沒有事後人為搬運過,死者的姿勢和神態也相對平靜。
這似乎也便意味著,這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集體死亡事件,這些受害者可能在死前就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他們沒有進行什麼抗爭,就集體選擇了赴死。要知道,在震驚世界的9·11恐怖襲擊發生之前,這場913人的集體死亡,是美國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非自然死亡事件。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一幕?這場慘劇的背後,又牽扯到什麼不可告人的陰暗秘密?
01
整個事件的核心,只與一個神秘男人有關。
在說他之前,眠眠想說,曾經看過不少美劇中都有這樣的一個橋段:一個風貌落後卻淳樸的村莊里,有個非常有煽動力又亦正亦邪的教主式人物。作為這個集體的絕對核心,他可以對任何村民發號施令,而奇怪的是這些村民對他都有著一種莫可名狀地信任感,服從各種命令。
本文的主角吉姆·瓊斯(Jim Jones)就是這樣的一號人物,說起來,他的身世簡直比劇本還要更加複雜。
1931年的5月13日這一天,瓊斯出身在了美國印第安那州克里特縣的一個小村莊,他的父親詹姆斯·瑟曼·瓊斯(James Thurman Jones)是一名參加過一戰的老兵,一個酗酒如命的酒徒,但他更加惹人注意的身份,是一位3K黨成員,換言之,一個白人至上的極端種族主義者。
為什麼要強調他父親的3K黨極端種族主義者身份呢,因為吉姆·瓊斯的身上雖然流著老瓊斯的血液,但卻有著和他父親完全不同的思想,繼續往下看你們就知道了。
這一切可能都和瓊斯有一個嗜書如命的少年時代有關。當大蕭條爆發後,家庭經濟的窘迫逼著瓊斯一家只能搬到一個偏僻的小鎮,在那裡瓊斯很少能和正常的同齡孩子接觸,陪伴他的只有書。
更關鍵的是,他看的書也有點與眾不同……
瓊斯痴迷於那些時代大人物的著作,他仔細研究了包括斯大林、希特勒、馬克思、甘地以及……毛澤東等人的著作,並分析他們思想的優勢和缺陷。其實如果追溯一下當時的背景就知道,當時正是二戰爆發到結束的時期,各種新思想也隨著戰爭傳遞到了美國本土。
在沉迷政治人物的同時,他還對宗教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時認識他的人都說,瓊斯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孩子。他痴迷於宗教,痴迷於死亡,經常會獨自給一些動物舉行葬禮,還曾經用刀刺死過一隻小貓。
青年時代之後,瓊斯接觸到了一些底層的黑人,可能是出於對他們的同情,也可能是因為受共產主義思想的熏陶,他極度反感父親的種族主義思想。有一次當他帶了一個黑人朋友回家做客時,老瓊斯不留情面地宣布驅逐,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瓊斯,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再叫過他一聲父親。
而瓊斯當時所在的印第安納波利斯,恰好是一個種族歧視非常嚴重的地區,到處都有著種族隔離的現象。黑人群體儘管一直在進行各種抗議,但卻沒有什麼效果。此時在當地一所衛理公會教堂任職的瓊斯,試圖將黑人信眾也引入這個教會,但卻遭到了拒絕,因為教堂也是種族隔離的場所之一。
此情此景令瓊斯想到:黑人群體是一個龐大的集體,如果能夠和他們打成一片,將他們發展成為信眾,那麼自己就自然就可以成為宗教領袖。
於是瓊斯說干就干,1956年6月11日這一天,他在當地一所教堂內舉行了一個隆重的儀式,宣布自己創建了一個全新的教會,它有一個高大上的名字:「人民聖殿全福音基督教會( the Peoples Temple Christian Church Full Gospel)」,簡稱人民聖殿教。
02
人民聖殿教可不是個一般的宗教,人家可正兒八經代表著「人民的名義」。
原來通讀過馬克思《資本論》的吉姆·瓊斯,自稱是個忠實的馬克思主義信仰者,他覺得這種偉大的思想在美國大有可為,特別是解救那些水深火熱中的黑人底層民眾。同時,他還特別痴迷毛澤東思想,因此標榜自己是個社會主義者。他宣稱建立人民聖殿教的目的,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共產主義理想。
那麼這貨到底是真誠的共產主義接班人,還是只是打著個幌子呢?其實只要看看他傳教時的言論,自然就一目了然了:他自稱自己曾經轉世為釋迦牟尼,後來又轉世為耶穌,再後來又轉世為列寧……
這幾句反辯證唯物主義的言論要是給馬克思聽見,怕是他老人家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當然了,瓊斯最初也是靠著做好事行善來換取信眾的熱情的,他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設立了免費食堂、日間託兒所、老年人診所等福利機構,並提供各項社會服務。同時,他吸收了大量的黑人信眾,讓這些當時爹不親娘不疼的底層弱勢群體,感到自己終於找到了歸宿。因此,人民聖殿教的信徒里,有超過半數都是非裔美國人。
同時,為了展現自己追求平等,反對種族歧視的精神,他還收養了三名韓國裔孩子,一名非洲裔孩子。瓊斯自稱自己的家庭是個「彩虹家庭」,各種種族的孩子都可以在這裡得到愛的供養。
不得不說,瓊斯在當時的行動還是挺有勇氣的,因為那時美國的大環境就是徹徹底底的種族主義。他也因為這些言行,在印第安納州受到了大量的批評和指控,甚至有人給他送威脅信,還有人在他的教堂里偷偷埋了土炸彈。
這些極端行徑的確嚇到了瓊斯,他覺得印第安納波利斯不是個長居之地,有必要開闢一個新的地點作為教會基地。在左思右想之後,他覺得南美洲是最適合的地點,那裡經濟基礎更差,人民對宗教的熱情也非常強烈。
而他一開始確立的地點,是巴西的貝洛奧里藏特(Belo Horizonte),為此,他還特意飛去那裡準備進行了一番長期考察。在巴西,瓊斯專門研究了當地少數族裔的經濟狀況,以及接受他傳教的可能性。因為當時的冷戰背景,他不敢再鼓吹自己是個共產主義者,而是非常謹慎地自稱僅僅為了創建一種使徒式的社區生活方式。
然而,瓊斯考察還沒有完全結束時,美國國內傳來了壞消息:印第安納波利斯的人民聖殿教基地怕是保不住了,他必須回到美國。就在回美國的過程中,瓊斯還途徑了一個國家:蓋亞那(Guyana),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國家將和他今後的人生產生重要的交集。
03
上世紀60年代末回到印第安納波利斯之後,吉姆·瓊斯發現這裡已經難以安身立命,但此時的人民聖殿教已經在全美國蓬勃發展開了。作為教主,瓊斯終於邁出了轉型的第一步,他把總部基地遷往了加州的紅杉谷,同時,還在洛杉磯和舊金山都設立了分部。
果然,去到了加州之後,人民聖殿教的發展更加迅猛。教主瓊斯公開承認,自己的宗教就是一種「社會主義宗教」,他甚至直言不諱地發表神論:如果你出生在資本主義的美國,種族主義的美國,法西斯主義的美國,那麼你生來就帶著罪孽;但,如果你是個忠誠的社會主義者,那麼你就沒有這種原罪。
出乎意料的是,瓊斯的思想居然在資本主義大本營美帝受到了空前的歡迎,人民聖殿教甚至成為了一股不可小覷的政治力量,並參與到了加州選舉活動中。民主黨人非常重視瓊斯和他的信徒,多次拜訪他的教會,並捐贈了大量款項來支持他。作為回報,瓊斯也號召信徒們給這些政治家狂投選票。
此時的瓊斯,已經被包裝成為了代表先進思想意識的典範:他不僅關注種族問題,還關心貧窮、民主、公平、正義等其它社會問題,儼然一位成功政治家。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在1975 年舊金山市長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喬治·莫斯克尼為了獲得聖殿教成員的選票,甚至用舊金山住房委員會主席的職位作為籌碼,對瓊斯進行了赤裸裸的賄賂。
就職之後的瓊斯,更是常常利用手中的職權,繼續擴大自己的聲望,並混跡於加州政客之間。
1977年9月,加州議員比爾·威利(Bill Willie)、傑里·布朗(Jerry Brown)和副州長默文·戴馬利(Mervyn Dymally)在瓊斯發起的大型見證宴會上擔任司儀。在那場晚宴上,布朗毫無掩飾地吹捧瓊斯說:「每天清晨閣下照鏡子時,想必在鏡子里所見到的,是一個馬丁·路德·金、安吉拉·戴維斯(一位美國共產黨領導人)、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和......毛澤東主席的集合體!」
可以說,吉姆·瓊斯身上複雜的多元性標籤,使得他吸引了各種人士的矚目,美國第一位公開宣布出櫃的政治家哈維·米爾克(Harvey Milk),也自願成為他的終身信徒。
甚至在1976 年美國總統大選中,獲得民主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詹姆斯·卡特出於拉選票的目的,也希望把瓊斯拉到自己陣營中。所以大選開始前,瓊斯和舊金山市市長喬治·莫斯克尼多次秘密會見卡特的競選團隊,開小會商量拉票活動。後來,卡特成功當選第39任美國總統後,瓊斯還曾被第一夫人羅莎琳·卡特邀請見過面(所以眠眠經常把瓊斯和俄羅斯妖僧拉斯·普京聯繫在一起……)。
此時的瓊斯功成名就,人民聖殿教發展迅猛,政治事業也蒸蒸日上,然而就在他走向人生巔峰之後,卻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導致自己的上升勢頭戛然而止。
第一個錯誤,就是野心膨脹的他,公開要求政府允許他的教徒擁有軍火的權力,因為他覺得很多教徒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有必要建立一支自衛的武裝組織。這句話一放出來,瓊斯的野心也便昭然若揭了。
第二個錯誤,就是他為了建立個人威信,對教內持不同觀點的人施加酷刑,甚至發出死亡恐嚇。如果有人試圖退教,瓊斯就會抓到他們並毒打一頓以做警示。
然而越是壓迫,反抗就越多,很多受迫害的教徒曝光了這位「偉光正」教主的各種醜聞:包括私吞信眾資產、裝神弄鬼偽造神跡、體罰教眾等等斑斑劣跡全都公之於眾。雖然瓊斯一再辯稱這些都是那些退教者的惡意污衊,但無論如何,他過去給自己營造的形象已經面臨顛覆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瓊斯懷疑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已經介入其中,開始對他進行調查。因此他意識到,加州也不再安全,甚至整個美國都不是他這樣的「社會主義者」立足的地方。
怎麼辦?逃離美國,去更適合傳教的天堂,是擺在吉姆·瓊斯面前的唯一選擇。
04
1973年冬,瓊斯和一些親信教徒們列出了一個逃亡計劃,準備將整個教會全部遷往海外。
最初,瓊斯的頭號出逃選擇是古巴,這個社會主義國家毫無疑問是最適合自己教派發展的土壤。然而人家古巴人民卻並不歡迎瓊斯,認為這個來自資本主義世界的美國人,骨子裡不可能有真正的社會主義思想。
沒辦法,瓊斯只好把視線轉向另個一國家,也就是當初他考察巴西時路過的那個南美小國:蓋亞那。在仔細地研究了蓋亞那的經濟狀況,以及和美國的引渡條約之後,瓊斯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將蓋亞那作為自己的下一個落腳點。
眠眠認為,瓊斯之所以會選擇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家,主要的原因有兩個。其一是蓋亞那是南美洲唯一一個主要說英語的國家,瓊斯和他的信眾們可以快速適應當地的生活。其二,這個小國非常落後,政府也很弱小無力,不太可能對瓊斯的團體進行監管。
這樣一來,瓊斯就可以在這裡實現他的下一個宏大目標:建立一個以自己的宗教為核心,並鼓吹社會主義性質的鄉村公社。而這又恰恰是當時蓋亞那政府希望在這個國家推廣的一種社區模式。
而那些信眾願意不遠千里搬遷到一個陌生的國度,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自從古巴導彈危機之後,瓊斯藉機渲染核危機的嚴重性,號稱核大戰很快就會爆發,他必須要提前帶著教徒們前往一個與世無爭的「社會主義伊甸園」。
鑒於當時美蘇爭霸已經白熱化,冷戰的氣氛壓抑得很多人都喘不過氣來,加上核武器的恐怖,很多人相信了他的話。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之後,1974年瓊斯就率領著他人民聖殿教的教眾們,開始集體移民前往蓋亞那。在這座小國西北部的叢林里,瓊斯親自挑選了一塊超過3800英畝地皮租了下來。這裡地處密林深處,土地貧瘠,位置偏遠又封閉,甚至連最接近的水源也在11公里之外。然而這種超然世外又物質貧乏的環境,正是瓊斯所需要的,這裡更加便於他對信徒們進行掌控。
第一批移民以木匠、技工為首,他們在這裡建築起了一排排房屋,一座小鎮的雛形在密林里漸漸出現了。興奮異常的瓊斯決定以自己的名字,把這裡命名為「瓊斯鎮(Jonestown)」。
瓊斯鎮的地理環境雖然落後,但是住宿環境並不差,在充足資金的支持下,小鎮每座房屋裡都有著空調、冰箱、電視機、收音機等設施,生活還是很滋潤的。瓊斯鎮的主要食物來源是在此種下的蔬菜和水果,這也正符合瓊斯鎮的官方名稱——「人民聖殿農業計劃(Peoples Temple Agricultural Project)」。
最開始的瓊斯鎮,絕對可以稱為一個世外桃源,所有新成員都充滿了集體主義精神和兄弟之間的情誼,他們的努力工作也收到了回報,不僅能夠自給自足,還將多餘的糧食賣出去賺錢。瓊斯本人也趁熱打鐵,把瓊斯鎮宣傳成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天堂,以及逃離美國政府監控的避難所」,吸引更多教徒搬遷至此。
與此同時,瓊斯還買通了蓋亞那海關,在他們的包庇下瓊斯鎮可以自由地進口武器來武裝自己,瓊斯多年來一直希望打造一個武裝團體的目的也達到了。
在瓊斯的個人威信和影響力之下,一批批的移民紛至沓來,蓋亞那政府得到了瓊斯的好處,對任何移民都不仔細審核,一堆惹是生非的刺頭流氓,也混進了新的團體。而且,雖然進來容易毫無門檻,但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瓊斯嚴格禁止任何人擅自離開瓊斯鎮。
正是在這樣的移民浪潮中,僅僅四年之後,瓊斯鎮的人口就達到了1000人以上,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瓊斯本人的鐵杆信徒。
05
迅速擴大的新移民人口,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問題,原本寬敞的住房變得緊缺,房屋和個人財產分配成了困擾瓊斯的頭號麻煩。此時的他才意識到,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原來有這麼高深,他曾經學到的恐怕只是些皮毛,如今連1000人的群體都應付不來了……
而且這些信徒就算是美國底層,但也大都生活在資本主義的城市環境下,有著良好的衛生環境和生活質量,每周只要集體參加幾次教會活動就行了。如今搬到蓋亞那這麼個落後的拉美小國,潮濕悶熱的氣候讓他們每個人都苦不堪言,無心工作。
於是「三個和尚」的一幕也複製在了瓊斯鎮,人口雖然越來越多,之前的那種人人甘於奉獻的集體主義精神卻在不斷消失,信徒們為了一點點小事就產生爭執,為了誰多幹了一點活而斤斤計較,瓊斯夢想中那個博愛平等的美好家園,似乎漸行漸遠了……
人口急劇增多帶來的嚴重問題也不止於此,原本充足的糧食也不夠了,而瓊斯鎮的貧瘠土壤根本支撐不了太多的人口。教徒們每天只能進食大米、豆類和蔬菜,偶爾吃點雞蛋和肉醬就算開葷了,大魚大肉那是想都別想的。
艱苦的生活帶來的是嚴重的疾病問題,很多瓊斯鎮的移民都患上了痢疾和高燒,超過半數人口的健康狀況都不算良好,也就更加不願意安心工作了。
瓊斯鎮日益惡化的整體環境,讓吉姆·瓊斯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決意通過制定更加嚴格的管理規範,來控制信眾們的衣食起居。
瓊斯首先取締了之前隨意播放的娛樂化影片,改為只允許播放由蘇聯大使館提供的蘇聯宣傳片,他還在鎮里到處張貼標語提醒人們要關心他人,要拋棄一切成見互相友愛,要給教派每一個成員的勞動提供幫助。
新的工作時間標準也出台了,每個瓊斯鎮成員必須每天從早上六點工作到晚上六點,一周工作六天。工作結束之後也不能隨意活動,而是要參加由瓊斯主持的佈道會,進行集體教育工作。
這還不算完,瓊斯還親自錄製了每日廣播,並通過瓊斯鎮唯一的廣播塔二十四小時宣傳播放,讓所有信徒無時無刻都沉浸在瓊斯教主的諄諄教誨之中。
這一番規範化管理加洗腦工作顯然是行之有效的,之前很多問題都開始好轉,但是瓊斯的個人極權思想卻一發不可收拾,他不但控制教徒們的一言一行,還禁止他們私自談戀愛,更殘酷的是,任何試圖逃出瓊斯鎮的「叛徒」,一旦被抓到就要帶到一個特製的小黑屋中,進行嚴刑拷打。
但歷史告訴我們,越是壓迫,反抗也越強烈,很多教徒都通過各種渠道向美國政府舉報瓊斯的殘暴統治。瓊斯擔心的事情又重現了: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似乎陰魂不散地跟到了蓋亞那,著手調查瓊斯的行徑。
對此,瓊斯也想到了對策,他發起了一種叫做「白夜」的運動,也就是進行預先的一種預演:一旦真的遇到危及瓊斯鎮生存的事件發生,信徒們該如何應對?瓊斯給他們指出了四條明路:
(1)嘗試逃亡,前往蘇聯,
(2)逃進叢林里去,
(3)留在瓊斯鎮抵抗敵人,
(4)為了革命而自殺。
這其中,最需要被注意的,想必就是最後那個選項——為革命自殺了。什麼才是「革命性自殺」呢?人民聖殿教的逃亡者德博拉·雷頓在後來的一份書面陳述中描述了這種活動:
「每一個人,包括兒童,都被要求排好隊,然後每人拿到一杯紅色的液體。他們告訴我們那液體中有毒,喝了之後45分鐘內便會死去。我們都照他們說的做了。時間到時我們本應死去,但瓊斯說其實液體中沒有毒,這麼做只是為了測試我們的忠誠度。他也警告我們,在不遠的將來我們可能有必要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誰也不會想到,這種可怕到不可思議的場景,竟然真的在某一天發生了……
06
1978年10月2日這一天,瓊斯鎮發生了一件事情,當天蘇聯駐蓋亞那大使費奧多·季莫菲耶夫特意訪問了瓊斯鎮。為了討好他,瓊斯當著所有的信徒面說道:「多年以來,我們一直保持著公開而明確的立場:美國政府不是我們的母親,蘇聯才是我們精神的故土。」
據說瓊斯已經在這次訪問中,正式和季莫菲耶夫討論了把人民聖殿教遷往蘇聯的可能性。
這件事情被美國政府知道之後,國會議員里奧·瑞恩(Leo Ryan)宣布將要訪問瓊斯鎮。說是訪問,但瓊斯很清楚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瑞恩其實就是來摸他的老底。為此,瓊斯加緊時間對所有鎮民進行了排練,勢必要讓他們在瑞恩面前呈現出一派和諧社會的景象。
11月17日那天,議員瑞恩果然如期來訪了,一切也如瓊斯料想中那樣正常發展,所有信徒都安心工作、歡樂祥和,交流著兄弟般的情誼。這一幕果然迷惑住了瑞恩,他以為瓊斯鎮真的如宣傳那般,是個世外天堂般的存在。在他的眼中,瓊斯就如同一個聖人一樣,受到所有群眾的真心愛戴。
然而,就在瑞恩當晚回到住處時,同行的NBC記者唐·哈里斯(Don Harris)緊張兮兮地遞給他一張揉得破破爛爛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敬愛的議員,我們是弗農·格斯尼和莫妮卡巴格比。請幫助我們逃離瓊斯鎮!
見到這張紙條,瑞恩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帶領調查團人馬連夜找到瓊斯,掏出紙條質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瓊斯立馬慌了,他趕緊狡辯說,寫紙條的人都是叛徒,他們的目的就是毀了這個瓊斯鎮。
我們並不知道瑞恩是否相信了瓊斯的解釋,只知道他們團隊決定第二天下午乘飛機離開這個陰雲密布的鎮子。然而,瓊斯並沒有放過他們,意識到事情已經敗露的他,決定來個魚死網破。
第二天,瑞恩團隊在機場候機時,事先埋伏在這裡的槍手瘋狂掃射,議員瑞恩、NBC的記者們和攝影師們,包括一個跟著他們逃亡的瓊斯鎮成員,全部倒在了血泊里。
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在接下來繼續發生著:瓊斯知道議員之死這樣的大事件,美國政府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他自言:一切都失敗了。誰也猜不到,他的自我毀滅居然要搭上整個瓊斯鎮所有人的性命。
當天傍晚,他在小鎮大廳內召集了所有的瓊斯鎮信徒們,宣布要進行一場集會。集會開始前,瓊斯準備了一個盛著飲料的金屬大桶,並向其中投放了安定、水合氯醛、氰化物和異丙嗪幾種藥物。
瓊斯直截了當地對所有人說:現在你們為革命犧牲的時刻到了,我需要你們在這裡喝下這些液體,並獻出自己的生命,死後你們就將獲得永恆的幸福。
一位婦女帶著她的孩子,毫不猶豫就把毒藥喝下了下去,緊接著,她又強迫自己的孩子也喝下了毒藥……有了第一個,就有了後面的犧牲者,鎮民們竟然沒有反抗,一個接一個地心甘情願服下了毒藥。
五分鐘後,毒藥開始見效了,瓊斯要求他們排隊走出大廳,面對人們看到他人的毒藥起效時的反應,瓊斯安撫他們:要有尊嚴地死去,要有尊嚴地倒下,不要帶著眼淚和痛苦倒下。在這場慘不忍睹的集體自殺中,教主瓊斯自己也選擇了服毒自盡。
於是,開篇的那一場慘劇就出現了:900多名鎮民紛紛倒在了大廳外,其中甚至包括276名兒童。
這場集體自殺事件,導致瓊斯鎮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座鬼鎮。而這一幕嚴重地刺激到了美國人民,據說在那一代的他們,有超過80%的人都熟知瓊斯鎮的故事。
這個黑暗又充滿了各種陰謀背景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但是很多人可能會懷疑,為什麼這些鎮民居然會傻到相信瓊斯,甚至寧願獻出自己的生命,來了一場集體自殺呢?
其實,按照迪爾凱姆的自殺理論,這種自殺方式可以被劃分進「利他型自殺」。
所謂利他型自殺,並非均出於利己考慮,有些自殺恰恰是利他精神的表現形式,如義務性自殺和負疚性自殺。當代社會中軍人的自殺便屬於此類。迪爾凱姆認為,群體整合與利他型自殺率是正向相關的。
換言之,當社會整合過於強烈之時,高度的社會整合使得個性受到相當程度的壓抑,個人的權利被認為是微不足道的,他們被期待完全服從群體的需要和利益。
利他型自殺有兩種表現形式,第一種叫做義務性自殺,是指自殺其實是群體強加給個人的義務。第二種表現是負疚性自殺。執行者對群體和任務的認同十分強烈,完全獻身於群體,服從群體,為了群體利益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如果說利已型自殺的原因是社會整合程度不足,那麼利他型自殺的原因是社會過度整合。
而瓊斯鎮,就是這樣的一個過度整合型社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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