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法庭服毒自盡，波黑戰爭再添幽魂

我們今天要說的故事發生在巴爾幹半島上。無論是中學地理課還是中學歷史課，只要認真聽講的同學都不會對巴爾幹半島感到陌生。否則歐洲那麼大一片地區被稱作「半島」會讓人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如果你俯瞰世界地圖的話，就發現這塊地方的確是三面環海的：西面和南面是地中海，東面是黑海，確實符合半島的特徵。

巴爾幹半島是歐洲東南角的大門，在那個出行大多靠走水路的年代，這塊地方註定是消停不了的。巴爾幹半島差不多和我們的青海省一樣大，如今卻有10個國家扎堆擠在島上，比如今天重點要提到的克羅埃西亞、塞爾維亞、黑山、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需要注意的是最後那個「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它不是兩個國家而是一個國家，它的簡稱或許大家更熟悉一些，那就是「波黑」。

因為位置好所以這個地方老是被人盯著，也老有人在這裡打架鬥毆。歷史上羅馬帝國、奧匈帝國、奧斯曼帝國以及差點成功的納粹帝國都曾在這裡動過手，最後一個在這裡留有動手案底的要算南斯拉夫社會主義共和國了。之後時間到了二十一世紀，和平發展是時代的主旋律，巴爾幹半島因為再沒發生過戰事逐漸就淡出了歷史舞台，名氣上就輸給了中東。

前幾天一位身材高大滿臉花白鬍須的老人在海牙國際法庭上慷慨激昂地說：你們對我的審判是非法的，我要用死來藐視你們！說完服毒自殺。他就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普拉利亞克。對他的審判算是在追討一段舊債，二十多年前波黑戰爭發生在巴爾幹半島上，而普拉利亞克的這段舊債就是在這場戰爭期間欠下的。

二十多年前全世界較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有三個：蘇聯、我國和南斯拉夫。論資排輩的話，前蘇聯當然是老大哥了，可是老大哥後來逐漸失去了領導力，因為我們慢慢不再聽話，南斯拉夫也開始不聽老大哥的話，兩國先後都提出了帶有自身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對蘇聯那套東西有點拋棄了的意思。到了八十年代末老大哥蘇聯解體的前夕，巴爾幹半道上那些共和國們開始聞風造反，今天的男主角普拉利亞克能欠下債就是從南斯拉夫的造反開始的。

服毒的男主角普拉利亞克是土生土長的克羅埃西亞人，在巴爾幹半島那一波混戰開始之前他是克羅埃西亞的社會名流。有些人的名流身份來自家傳，比如祖上是名流那麼到他這一輩可能也是名流，普拉利亞克的父親是一名南斯拉夫情報部的官員，不知道算不算名流，但是普拉利亞克的名流身份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爭取來的。他先後以優異的成就從三所不同的大學拿到了3個學位：電氣工程學位，哲學學位和社會學以及戲劇藝術學位。看他這學歷我們就知道這位老兄在學習方面那是絕對的文理通吃。

學歷搞到手之後，普拉利亞克做了一名自由藝術家兼導演，拍了多部電影電視劇以及紀錄片。聯想一下國內拍電影拍得好的導演都是一幫什麼人吧，是不是感覺就是混在上層社會，不差錢也不差裝備的那種感覺呢！你說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被以種族清洗的罪名起訴呢？這就要提到波黑戰爭了。波黑戰爭是一場內戰，發生在人家波黑這個國家裡，在克羅埃西亞做導演的普拉利亞克怎麼會跑去波黑搞種族大清洗呢？這麼多問題的背後肯定有故事的，故事要從克羅埃西亞的獨立開始說起。

克羅埃西亞是從南斯拉夫獨立出來的一個國家，有了它的帶頭作用，南斯拉夫沒幾年就解體了，分裂成了包括波黑和克羅埃西亞在內的5個國家。解體前的南斯拉夫國內有很多個民族，這些民族之間多年來積累了不少的恩怨，要是論恩怨的嚴重程度，排在前三的要數塞爾維亞人、克羅埃西亞人和穆斯林了。在南斯拉夫時代，有鐵托這個聽名字就很強硬的政治家進行的強硬統治，這些恩怨被暫時壓制或者擱置，大家一致對外。

到了1980年鐵托與世長辭之後，這些民族恩怨就因為沒人管開始冒頭了，之後因為經濟的衰退而迅速激化，矛盾攢到1991年時終於爆發。爆發的矛盾首先集中在要不要分家各自過日子這個問題上，三大民族的意見不統一。塞爾維亞人表示必須不分家，而且準備收回各地的權力自己當老大；那克羅埃西亞人和穆斯林們一聽肯定就不幹了，三家談不攏的情況下克羅埃西亞乾脆首先宣布獨立。他這一獨立塞爾維亞人馬上出兵試圖收復克羅埃西亞，於是舉著攝影機的導演普拉利亞克就愣住了，因為他看到塞族人的鐵騎踏入了自己的家園。

1991年普拉利亞克虛歲47，一般男人在這個年齡都在操心子女的就業和成家問題，操完這個心後過幾年專心等著抱孫子就可以了。可是普拉利亞克註定不是一般人，他果斷拋下上流社會的生活和手裡的攝影機，決定在國家需要他的時候上前線保衛家園。這把年紀這種身份去部隊肯定不是從新兵做起，老普註定是要當領導的人。他建立了一支由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組成的戰鬥部隊，忙的時候大家端起武器衝鋒陷陣，閑的時候作為文工團搞慰問演出，用一種樂觀的方式出現在戰場上。

似乎普拉利亞克念書時的學霸基因在服役後被再次激活了，他在這段時間幹得非常順利，不久就被授予了少將軍銜，官至國防部高級代表，主要負責克羅埃西亞與駐當地聯合國保衛部隊的聯絡工作，算是從槍林彈雨的一線退了下來。可是安穩日子沒過多久，波黑內戰爆發了，這波黑內戰按道理和克羅埃西亞沒關係啊，問題是波黑國內有克羅埃西亞族的同胞，同胞被人欺負不能不管吧！普拉利亞克很快奉命擔任了克羅埃西亞駐波黑的防務代表，正式介入到了波黑內戰中。如果說他的人生是毀譽參半的，那麼毀的那部分就是從此時開始的。

獨立後的國家大多都有一段相似的經歷，那就是一開始很大概率會發生軍閥混戰，波黑也不例外。波黑像克羅埃西亞那樣從南斯拉夫獨立後，國內的矛盾迅速被激化，這個矛盾依舊是塞爾維亞人、克羅埃西亞人和穆斯林三者之間的矛盾，和整個南斯拉夫的民族矛盾是一致的。矛盾激化後一開始穆斯林和克羅埃西亞人聯合起來攻打塞爾維亞人，因為賽族人不同意獨立想要自己做老大嘛。可是塞族人有塞爾維亞和黑山兩個國家的支持，不但久攻不下而且人家一打二毫無壓力，很快賽族就控制了波黑將近70%的領土。

合作在戰爭的進行過程中出現了問題，原來穆斯林和克羅埃西亞人的聯盟逐漸解體，三方之間開始互毆。當普拉利亞克以波黑克羅埃西亞族參謀長的身份進入波黑的時候，局面已經變成了塞爾維亞人和克羅埃西亞人一起圍毆穆斯林了。那之後便爆發了塞爾維亞人對斯雷布雷尼察穆斯林聚居區的屠殺事件，塞爾維亞人幾乎殺光了這個區的所有男性穆斯林，同時女性和小孩慘遭蹂躪。而普拉利亞克也忍不住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兒，比如炸毀了作為穆斯林精神依託的莫斯塔爾古橋，還建立了關押穆斯林的集中營，他手下的士兵也做了很多不人道的事情。

戰爭結束之後，普拉利亞克脫掉軍裝轉行做生意，生意做得相當成功，據估計資產至少上億元。對於普通的克羅埃西亞人而言，普拉利亞克的一生算是一個傳奇，很值得正在奮鬥的年輕人向他學習。由於在抵抗塞爾維亞的入侵和波黑內戰中的貢獻，他本人還受到過現任總統的嘉獎。但是對於一個軍人而言，成就越大往往也意味著造成的傷害越大，戰爭這種事不是結束了就算完的，如果戰爭時期手段不光彩欠了血債的話，國際法庭秋後要算賬的。

因為在前南斯拉夫解體的戰爭中發生了殘酷的種族清洗行為，所以聯合國專門成立了前南斯拉夫國際法庭，對曾經犯下戰爭罪的戰犯們發出了傳票。生意做得順風順水的普拉利亞克當然也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於是他於2004年向法庭自首並受到了羈押。針對他的審判從2006年就已經開始，持續到今年已經有了11個年頭了。法庭最初對他的指控多達九項，比如故意殺人、破壞非軍事目標、侵佔財產、殘忍監禁、非法攻擊貧民、種族迫害和清洗等等，所有的這些指控加在一起判了他20年有期徒刑。

作為一個一輩子都很優秀並且以自己的優秀為榮的人，作為一個國民心中的英雄，普拉利亞克當然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於是他在審判後的1個月提出了上訴。上訴之後他一直被關在監獄裡等待國際法庭的調查，二審在今年的11月29日宣判，這次宣判並沒有替他平反，雖然對他的部分指控被推翻，但是法官認為他犯下的罪行依舊值那20年。聽完這個判決結果後，早有準備的普拉利亞克喝下了隨身攜帶的毒藥，醫務人員第一時間將他送往醫院，但是他依舊不治身亡，享年72歲。

如果從普拉利亞克2004年失去自由開始算起，他已經在監獄裡呆了13年了，即便接受20年的刑期他最多再呆上7年就可以出獄。不過以他的影響力和能力，把實際期限繼續減少甚至來個保外就醫都不是問題。但是對於72歲的普拉利亞克來說，刑期是多久已經不重要了，自己到底是英雄還是罪犯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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