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馬車夫——荷蘭共和國的興衰（上）

2017-11-15 鄭三發

本文為史圖館專欄約稿，僅代表作者觀點，與史圖館立場無關。

荷蘭共和國誕生於中世紀而終結於近代世界伊始，它的統治和運作上有十分典型的中世紀特徵，而在社會生活中卻又十分早熟的進入了現代——當奧蘭治家族謀劃著和英格蘭或神聖羅馬帝國王室的聯姻時，人壽保險，按揭貸款卻已經深入尋常百姓家。地處英法德三國包圍下的荷蘭馬車夫，沒有亞平寧諸共和國強大的壟斷貿易和維護利益的強大海軍，依靠外交內政上的縱橫捭闔，在短時間內積蓄了驚人的財富——而這些財富也隨著外交內政上的錯誤決策而迅速流失。

公元1795年一月，革命法國的軍隊跨過馬斯河和瓦爾河，荷蘭議會選擇放棄抵抗，荷蘭共和國的世襲執政威廉五世逃亡英國。名為巴達維亞共和國的法國附庸國被建立，而法國的熱月黨人則驚訝地發現，此時的荷蘭共和國民怨沸騰，幾乎沒有海軍，政府負債纍纍——這一切同他們在書中看到的那個文藝蓬勃發展，殖民地幅員遼闊的商人國度相差甚遠。

荷蘭共和國前身為中世紀時期的北弗蘭德斯，與我們的老朋友弗蘭德斯的羅貝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也就是那位征服者威廉的小舅子。弗蘭德斯處在一個巧妙而邊緣的地理位置，遠離神聖羅馬帝國的政治中心，又和英法保持著曖昧的關係，境內的河流也足以隔絕大多數來自陸地的威脅——這使得弗蘭德斯得以免於英法百年戰爭和神聖羅馬帝國境內混亂的蹂躪。隨著一系列封建繼承，低地被分割成一系列公爵領地，伯爵領地，城市，教區。早在十二世，大量戰爭難民湧入布魯日，使得它的規模超越了倫敦。農民數量已經飽和，增長的人口開始大量從事其他行業，13世紀鯡魚離開波羅的海來到北海，鯡魚貿易開始成為低地城市的主流產業和致富來源。

隨後，野心勃勃的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通過強佔，收買和下半身開疆等方式，基本實現了荷蘭地區的統一，好景不長，勃艮第家族的衰落，使得這一地區落入了下半身之王哈布斯堡家族的囊中。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動亂蔓延到荷蘭境內，荷蘭七省在新教和天主教的鬥爭中陷入恐慌，隨之信奉加爾文宗的暴徒從內部破壞城市，哈布斯堡卻沒有實質性作為，這使得本來就謀求獨立的七省市民開始反抗菲利普二世的統治。

拿騷的威廉伯爵（不賣金坷垃）此時作為西班牙的代表統治烏得勒支，荷蘭，澤蘭三省，當然他之後以奧蘭治親王「沉默者」威廉的名號聞名於世。威廉本人實際更接近一個矛盾的調停者，他夾在支持哈布斯堡的貴族和謀求獨立的荷蘭中產階級市民之間，致力於阻止荷蘭各個派系，各個城市之間的自相殘殺——這使得他的高尚品德為荷蘭人所稱道，以至於被尊為荷蘭共和國的國父，雖然這個國父頗有些「七省人民研究決定了」的味道。從1575年開始，對威廉的打擊接踵而至，破產，被指控叛國，扣押於西班牙做人質的長子死亡，哈布斯堡公開懸賞謀殺他本人，威廉也終於站在了哈布斯堡的對立面。威廉最大的成就是促成了七省締結《烏得勒支盟約》共同反抗哈布斯堡，並促成了荷蘭共和國的形成。

反抗事業最終取得了勝利，低地省聯合起來，組建了尼德蘭聯省共和國。雖然打著共和的名號，但內部對於統治方式的爭論卻從未停止，荷蘭省和澤蘭省渴望封建領主的庇護，其他省則更傾向於威尼斯式的寡頭統治。備受支持的威廉卻在此時被哈布斯堡的刺客謀殺，他的侄子，執政官威廉二世英年早逝，他的兒子威廉三世在他死後十一天才出生，德意志貴族約翰·德·維特作為攝政王，成為了共和國的獨裁者。

十七世紀時，荷蘭省承擔了整個共和國57％的公共開銷，這使得荷蘭成為了共和國最具話語權的地區，而他們奉行的冒險思想成為主流，攝政王德·維特更是強硬外交政策和強權海軍的堅定信徒，共和國的商人和貴族們紛紛慷慨解囊援助海軍建設，在十七世紀中葉，荷蘭共和國的海軍在對英國和瑞典的衝突中取得了不俗的戰果，德·維特也不時地調整外交政策，使英法瑞三國互相掣肘。

1672年，德·維特為自己以小搏大的冒險政策迎來了苦果，英王查理二世和太陽王路易十四和德意志的諸侯組成反荷蘭聯軍，海陸夾擊荷蘭共和國。政策破產使得德·維特凄涼下台，壓倒性的民意推舉威廉三世成為執政官——希望奧蘭治家族再一次拯救危在旦夕的共和國。

客觀來說，威廉三世作為統帥和政治家的才能較德·維特略遜一籌，威廉三世率領荷蘭軍隊艱難地抵禦法國陸軍的進攻，某種程度上威廉三世更像是封建領主捍衛領土而非作為執政官反對外國侵略者。為了籌措軍費，威廉三世政府收取高額的賦稅，而且不惜變賣產業租借港口。荷蘭共和國幾乎全民皆兵，阿姆斯特丹圍城戰，為了延緩法軍進攻，荷蘭軍隊不惜用河水淹沒整個城市外圍郊區，法國陸軍陷入消耗戰而無所作為，最終於1673年撤軍。荷蘭人艱難地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反抗英法聯軍的戰爭使得威廉三世聲望如日中天，這使得威廉三世殘酷鎮壓天主教徒，內政腐敗等污點被忽視了，他被稱為護國英雄。在1688年，威廉三世率領荷蘭軍隊登陸英國，兵不血刃佔領倫敦，廢黜了復辟天主教的英國國王詹姆士二世並取而代之——也就是史稱的「光榮革命」。

威廉三世之後的歲月里依舊奉行窮兵黷武，積極對抗法國的外交政策，荷蘭艦隊繼續擴軍，以支持遏制路易十四的八年戰爭，以及隨後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荷蘭被綁在盎格魯撒克遜的戰艦上，德·維特積蓄的財富在迅速流失，商人和市民也逐漸對無休止的戰爭稅感到厭倦——直到1713年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結束，此時距離威廉三世去世已經十年了。

戰爭結束後的荷蘭共和國迅速從列強的遊戲中脫身，龐大而昂貴的海軍艦隊和僱傭兵團被解散，連年戰亂使得財政嚴重赤字，荷蘭共和國百廢待興——而一種全新的，放棄武裝以外交作為決定性力量的政治構思正逐步成熟，荷蘭共和國的歷史也即將走入新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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