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羞布

遮羞布

1

長安城外有座萬妖山，山上住著各色妖怪。

蛤蟆精和蜘蛛精同年修鍊成人形，蛤蟆精有一身疙瘩皮，凹凸不平；蜘蛛精有八條大長腿，性感妖嬈。

2

八月初七，是長安城放榜的日子。

街上熱鬧非凡，狀元郎身著紅衣，騎著高頭大馬，趾高氣揚地向路人拱手示意。

蛤蟆精和蜘蛛精趴在城牆上。

蛤蟆精突然念了兩句詩。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哎，你個癩蛤蟆，沒想到你還是個文化精。」蜘蛛精說道。

「總有一天，我也要金榜題名。」

「喂，醒醒，真把自己當人了？我們是妖，連城門都進不了的，還金榜題名，你先把褲子提起來吧，瞧你那大肚子。」

蛤蟆精一把將褲子提到胸口，正色道：「做妖如果沒有夢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你他媽說誰？」路過的鹹魚精朝蛤蟆精走來。

「算了，魚哥，算了算了…」身旁的兩個小妖把鹹魚精架走。

「無膽匪類。」看著鹹魚精走遠，蛤蟆精小聲說道。

「你相不相信我會金榜題名？」蛤蟆精又轉頭向蜘蛛精問道。

「信！」蜘蛛精憋著笑道，「不過，金榜題名後，你要做什麼呢？」

「做官。」

蜘蛛精楞了楞。

「我從小就不明白，為什麼大家同樣是智慧生物，城裡的那些人，每天大魚大肉，住大房子，而我們卻要住在山上，吃草根，啃樹皮。後來我終於知道，都是那些狗官，蠱惑民間，說我們危害大，不准我們和人接觸。是，我們妖是有作惡的，但他們人，難道就全是好人嗎？我看有的人，比妖還要惡哩，憑什麼這麼歧視我們？我不服。他們不是說我們野蠻嗎？我就讀遍他們的書，如果我能通過他們設立的測驗，他們就會認同我了吧？等我做了官，我一定要消除人與妖之間的偏見，讓長安更和諧。你支持我嗎？」

蛤蟆精殷切地看著蜘蛛精。

「雖然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支持你！」

蛤蟆精眼神黯淡下來，苦笑道：

「只有你一個支持我有什麼用，他們都覺得我是神經病。」

3

寒來暑往，萬妖山青了又黃，黃了又青，轉眼幾個年頭過去。

「你一定要去嗎？」蜘蛛精問道。

「一定要去。做妖沒有夢想，那和…」

蛤蟆精轉頭向四處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和那個有什麼區別。」

「你這樣子怎麼去啊？」蜘蛛精指了指蛤蟆精凹凸不平的皮膚和鼓鼓的肚皮，「他們會看不起你的。」

「我不怕。」蛤蟆精說。

「喏。」蜘蛛精拿出一件衣服，潔白無瑕，材質似錦非錦，似緞非緞。

「這是我這些年用最精細的蛛絲織成的，穿上試試。」

蛤蟆精接過，只覺得指尖清涼光滑，薄若無物，穿上之後，衣形瞬間消失，而他原本凹凸不平的皮膚變得平滑白嫩，大肚皮也收了起來，儼然一個俊俏的翩翩少年。

蛤蟆精驚奇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這…我要是不說，根本就沒人知道我是妖嘛，真是件好寶貝。」

蜘蛛精看著蛤蟆精開心的樣子憂心道：「我聽說人間的科舉是件極難的事，猶如萬人過獨木橋，你要是考不上怎麼辦？」

蛤蟆精道：「一年考不上就兩年，兩年考不上就三年，我們妖有一個好處就是壽命比人類長。人間尚且有古稀狀元，我就不信我耗他個二三十年還能考不上？」

「那…那你保重。」

蛤蟆精看到蜘蛛精紅了眼眶。

「等我做了大官，就回來娶你。」蛤蟆精抱住蜘蛛精，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說話算數。」蜘蛛精抹了抹眼淚。

「一定算數。」蛤蟆精道。

4

蛤蟆精走了。

蜘蛛精望著他的背影，身影逐漸縮小。

她沒有告訴蛤蟆精，那件衣服還傾注了她三十年的修為。

她又重新變回一隻小蜘蛛了。

看著眼前的事物慢慢變大，蜘蛛精知道自己又要度過一段漫長的艱難歲月了。

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一想到分別時蛤蟆精說的話，心裡就泛起一絲甜意。

不就是重新修鍊嗎？反正她有大把的時間。

她找了一處僻靜地方，開始日復一日的枯燥修鍊。

山風吹過她結的網，她經常趴在網邊靜靜發獃。

偶爾有冒失的蟲子落網，她也不著急過去。

她想起和蛤蟆精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他還是一隻大蛤蟆，視力很差，經常因抓不到蟲子而餓肚子。蜘蛛精就把自己捕到的蟲子送給他，但是他很有骨氣，堅持貧者不食嗟來之食。

蜘蛛精就用蛛絲吊著蟲子在他面前晃，告訴他是蟲子在飛，他信以為真，吃得很香。

想到這裡，她不由地笑了。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考上狀元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蜘蛛精加緊認真修鍊，她可不想蛤蟆精衣錦還鄉時找不到她。

5

終於，一天清晨，蜘蛛精再一次化為人形。

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她決定四處走走。

走了一會，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之前熱鬧非凡的萬妖山，如今變得冷冷清清，許多熟悉的妖怪都不見了蹤影。

蜘蛛精從一頭老山羊精口中得知，他們都進了城。

她感到不可思議。

自古以來人、妖就不兩立，長安城怎麼會放妖精進去，難道…難道他真的做到了？可是，可是他為什麼不回來找我，也許已經找過了，那時自己還沒修鍊回來…

懷著疑惑的心情，蜘蛛精決定親自去長安城看看。

6

到了城門前，蜘蛛精定睛望去，只見那些個生著犬首、鹿角、熊尾的，混跡在人群當中，進進出出，好一派和睦景象。

她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

「那邊那個！說你呢，八條腿的，看什麼呢，到底進不進去？」守門的衛士向她喊道。

「進進進。」

進了城，蜘蛛精看到街道上人頭獸首攢動，到處張燈結綵，彷彿要辦什麼天大的喜事。

就在這時，一聲皮鞭聲傳入她的耳朵。

蜘蛛精轉頭一看，一個牛頭人身的妖怪正拉著滿滿一車貨物吃力向前走著。

「牛叔！」蜘蛛精認出了黃牛精，沖他喊道。

「小蛛？」黃牛精剛一回頭，後面的人又是結結實實一鞭子抽在他背上。

「等我一下。」黃牛精沖蜘蛛精比了個手勢，加快速度，很快就把貨物運到了目的地。

7

茶館。

黃牛精和蜘蛛精相對而坐。

「阿蛛，這二十來年你到哪裡去了？」

「說來話長，牛叔，你先告訴我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城裡這麼多妖怪？」

黃牛精呷了口茶道：「都是那位於大人。」

「於大人？」

「對，於賢於大人，如今是這長安城裡的風雲人物，當年就是他力諫朝廷，我們才得以進城。」

「於賢…於賢…鹹魚…」蜘蛛精喃喃念道。

「剛開始的時候，遭到很多大臣的極力反對，你猜他是怎麼把皇帝說服的？」

「怎麼說的？」

「他告訴皇帝，妖其實並非大家認為的那樣狡詐暴戾，那只是極少數，大部分妖怪和人類一樣，溫和又老實。」

說到此處，黃牛精「啪」地一聲將手拍在桌子上。

「你說他一個人類，怎麼這麼了解我們妖？」

頓了頓，黃牛精又說道：「這還不算，他又跑來萬妖山遊說我們。他告訴我們，人類其實並不是歧視我們，只是由於誤解而懼怕，所以才如此抵觸。這樣一來一回，有的妖怪就動心了，陸陸續續進了城，後來就都不想回去了。」

「為什麼？」

「因為城裡的生活實在是太好了。」

「怎麼個好法？」

「你想不到的好！」一說起這個，黃牛精就來了精神。

「先說吃的，我之前從來不知道，食物竟然有那麼多種花樣，什麼打滷麵，桂花糕，醬牛肉------說到這個醬牛肉，我最喜歡吃的就是它…」

「等等！」蜘蛛精打斷他，「牛叔，你成精之前不也是頭牛嗎？你怎麼能吃自己的同類？」

「什麼同類？」黃牛精瞪大眼睛，「我是妖精，它是畜生，我比他高了一個級別呢，不能算是同類。」黃牛精咂咂嘴，似乎在回味醬牛肉的味道。

「還有，什麼賭坊啊戲院啊，怡紅…咳咳，總之好東西特別多。不過前提是你得有這個。」

黃牛精從腰間摸出一塊東西。

「他們管這叫銀子，說實話，這是我見過得最神奇的東西，比任何法術都好使，有了這個，要什麼有什麼。」

蜘蛛精仔細看了看，覺得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無甚特別之處，想像不出它能有多大魔力。

「你別小看它啊，好多人類為了它可以連性命都豁出去。妖怪們也逐漸覺出它的好，紛紛開始和人類合作，通過滿足他們的各種要求，來換取銀子。那些模樣生得討喜的，會被一些大戶人家看中，領回家作伶怪。也不用做什麼，就是耍耍寶，撒撒嬌每月就能獲得大量銀子，這部分是最吃香的。東山的那隻狐狸精，被一個大官人養著，據說現在都腰纏萬貫了呢！還有就是會點妖術的，租個場子，變變戲法，耍耍雜技，每月也能得不少銀子。像我這種，既生得不好看，又不會妖術的，就只能…」說到這，黃牛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在我還有一身蠻力。」

「所以你為了銀子，就讓別人用鞭子抽？」

「嘿嘿，我皮糙肉厚，抽幾下沒事的。」

「牛叔，你都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害臊？」

黃牛精老臉一紅，低下頭訕笑。

過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剛開始我也覺得自己挺下賤的，就跑回山裡去了，可是實在想念醬牛肉的味道，於是沒過幾天就又跑回來了。唉，食髓知味，城裡的魅力太大了，你待上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蜘蛛精看到黃牛精兩眼放光，已經完全不是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黃牛精了，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來意，不知蛤蟆精現在怎麼樣了，這一切是否都是拜他所賜？

於是問黃牛精：「你之前說的那個於大人，現在身在何處？」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正是於大人大喜的日子，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今天成親？」蜘蛛精的心顫了一下，「新娘是誰？」

「不知道，他今天才宣布呢，據說會讓大家大吃一驚。」

蜘蛛精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下。

「帶我去。」

8

蜘蛛精在黃牛精的帶領下來到一處高台。

高台前被人和妖圍得水泄不通。

蜘蛛精和黃牛精費力擠進去。

台上男子一身紅衣，蜘蛛精看到他的臉，正是當年的蛤蟆精。

蛤蟆精拱手道：「諸位，於某為官十餘載，一直懷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能把長安建設成人、妖共睦之地，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得以實現。」蛤蟆精眼睛掃過台下一眾人、妖。

「很多年前，我曾和一個人有過約定，說等我實現這個願望，就和她成親。恰逢吉日良辰，現在我就要兌現這個約定。」

台下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這個神秘的女子究竟是誰。

「他……他知道我今天會來？」蜘蛛精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突然害起羞來，暗怪自己沒有好好打扮一下。

台上蛤蟆精繼續說著，蜘蛛精感覺臉越來越燙。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以前我一直不明白，長安城那麼大，一日怎麼能看盡所有的花？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長安城的花，就只有一朵。」

蜘蛛精低頭微笑。

「那就是公主殿下。」

9

幕布拉開，公主頭戴鳳冠，出現在台上。

台下一片鼓掌叫好。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滿城都張燈結綵了。

蜘蛛精的心卻跌到了谷底，笑容僵在臉上。

歡快的樂聲奏起，鞭炮霹靂作響，舞龍隊和舞獅隊不知從什麼地方躍出來，整個長安都沉浸在喧鬧的海洋中。

每一聲鼓錘都像砸在蜘蛛精的心上，她感覺周身迅速被帶刺的藤蔓纏繞，眼角淚水無聲滑落。

「親一個！」不知是誰帶頭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其他人也附和。

慫恿聲中，蛤蟆精作勢欲吻。

「我不同意這門親事！」樂聲戛然而止。人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是一隻八條腿的蜘蛛精。

周圍的人讓出一個空。

蜘蛛精擦擦眼淚，一字一句說道：「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這個妖精來反對？」一個人指著蜘蛛精大聲說道。

「說得對！，你憑什麼不同意？」其他人也附和。

「這位於大人，他和我有婚約在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們鬨笑起來。

「我們於大人英俊瀟洒，會跟你這個蛛精女孩有婚約？你怕是織網織多了，腦子織糊塗了吧？說什麼夢話呢。」

「其實他也是只妖怪。」

人們笑得更厲害了。

「這是他以前寫給我的情書。」蜘蛛精舉起厚厚一沓紙。

「還偽造情書？真是不要臉！」

百姓和蜘蛛精吵成一團。

看到情書，於賢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但旋即又恢復正常。

公主面露不悅。

「於愛卿，台下那妖精所說之事可屬實？」皇帝問道。

人群安靜下來，都等著於大人的回復。

於賢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回陛下，她簡直是一派胡言！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蛛精，我並不認識她。」

「嗯。」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傳旨刑部，婚事結束，問她的罪。」

樂聲恢復起來，百姓也繼續歡呼，舞龍舞獅隊接著騰躍。

誰也沒把剛才的小插曲當回事。

於賢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邊撫慰公主，一邊向送賀禮的人道謝。

「刺啦。」他忽然聽到一聲奇怪的聲音，喧鬧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於賢狐疑地四處望了望，沒發現什麼異樣，繼續道謝。

「刺啦！」又是一聲，於賢頓時緊張起來，覺得有點不對勁。

「刺啦！」又是一聲，於賢感到肚子涼嗖嗖的，低頭一看終於找到聲音的來源。

他的腰間鼓出一圈肥大的糙肉，連婚衣也被撐破了。

人們驚恐地望著於大人，不知發生什麼事。

於賢抬頭向前看去，只見蜘蛛精把拳頭舉在空中，不停地繞著圈，彷彿在扯什麼東西。

他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跪在地上伸著手哀求道：「不要！」

蜘蛛精面無表情，繼續攪動拳頭。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的手上繞著一根極細的絲線，而絲的另一頭，正連在於賢身上。

於賢雙手護著身體，但裸露的糙肉卻越來越多，胸部以下臃腫不堪，形態十分怪異。

突然，蜘蛛精加快了速度，「嘭」的一聲，於賢身上衣服盡數撐破，台上出現一隻碩大的蛤蟆。

由於這些年疏於修鍊，他已幾近化為原形。

「原來於大人真的是只妖精！」人群中有人喊道。

「太噁心了，我最討厭蛤蟆了。」

「他竟然騙了我們這麼多年！」

公主獃獃地看著面前的景象，摸著自己的小腹，委屈地叫了聲「父皇…」

接著就轉身嘔吐起來。

10

「我們愛戴的於大人竟然是只死妖精！」一個人鄙夷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哎，你怎麼說話呢？妖怎麼了？妖就不能當官了？不是說好人、妖平等的嗎？」一個妖精爭辯道。

「哼。」那人冷笑一聲，「人、妖平等？別做夢了，你們只不過是我們的玩物和廉價勞動力罷了，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呸！」

「你說什麼？」另一隻妖也過來把那人推了一把。

台下人和妖吵成一團。

皇帝鐵青著臉。

「來人啊，把他抓起來！」

「陛下！我…」蛤蟆精反抗道，「你不能抓我，這些年來我把長安城治理的井井有條，歌舞昇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再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能再修鍊成人形的！」

「哼！妖就是妖！怎麼能和人相提並論？抓起來！」

幾個侍衛嫌棄地用兵器把他抵在地上。

台下人和妖還在爭吵著，場面亂作一團。

「兄弟姐妹們！」蜘蛛精大聲說道，「你們還不明白嗎？他們從來就看不起我們！看看他們的嘴臉，這裡的生活再美好，可終究不是家！」

妖怪們安靜了。

過了一會，一個聲音說道：「走，我們回家！」

「對！不受這窩囊氣了，回萬妖山！」

說罷他們放開身邊人類的衣領，紛紛扯下自己脖頸上的項圈，扔下肩上的麻袋，向城門走去。

「慢著！」皇帝怒道，「這長安城豈是你們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地方？」

巨大的城門緩緩向內掩住，訓練有素的軍隊變幻陣型，很快呈半環狀圍擋在妖精們面前。

身後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交頭接耳地看著它們，眼裡帶著鄙夷和厭惡。

妖精們無處可去。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剿滅吧。」皇帝冷冷拋出一句。

「錚！」一支長矛劃破空氣，穿過狐狸精的胸口，鮮血染紅她的整個胸脯。

狐狸精轉頭看向之前包養她的大官人，大官人把頭偏過去。

狐狸精纖弱的身體絕望地倒在血泊中。

妖精們全都紅了眼，和軍隊廝殺在一起。

平日里看著慈眉善目的人類，殺起妖精來宰豬屠狗般毫不手軟。看著一個個倒在身邊的同胞，妖精們修鍊後逐漸消失的獸性被重新激發出來。

黃牛精虯結的肌肉暴增一倍，人類的兵器刺在上面如同碰到石頭。

獅子精和老虎精長出獠牙和利爪，不斷地撕碎身邊的人類。

人和妖的屍體堆在一起，他們的血匯合在一處，染紅了長安城的土地。

皇帝和百姓沒有料到妖精們有如此殺傷力，躲在遠處觀看，不敢靠近。

蜘蛛精利用蛛絲牽制士兵，不讓他們近前，眼看就要不敵，黃牛精靠著牛角衝出一條血路，打開城門。

妖精們且戰且退，終於逃出長安城，可是數量只剩下一小半。

人類軍隊沒有追出來，想來他們也傷亡慘重。

11

回萬妖山的路上，黃牛精回頭望了望血流成河的長安城，苦笑道：「我們又得回去吃草根，啃樹皮了嗎？」

「不。」蜘蛛精靜靜看著他。

「從今往後，我們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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