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吶 要比想像的耐艹!
本以為 我這輩子運氣不會太差
會跟大多數人一樣
前半生別太偷懶 後半生就不會太難過
但 我錯了
01
2015年,我讀完研,簽了天津一家大型設計院,女友在北京工作。
我跟她說:明年我安頓下來,讓家裡湊個首付,買個小戶型,慢慢還貸,結婚,生子。男孩女孩都好。過幾年再要老二,老大隨我姓,老二隨你。
我爭取考下註冊建築師,你就別工作了,我賺錢養你們。
等孩兒放假了 送爺爺家,咱倆趁還年輕,每年挑個城市背包游,曼谷、東京、倫敦、羅馬……想去哪兒,就在地圖上畫個圈圈,我都帶你去。
等我退休,咱倆報老年旅遊團,祖國大好河山走一遍,走不動了就回鄉下,搞個院子,養條狗,蓋個小房子,咱倆老死在裡面。說好嘍,後走的那個不許難過,不買墓地,咱國家土地挺緊張的,別給組織添麻煩,讓孩子們把骨灰撒大海里,咱倆不就又在一起了嘛。
她也滿心歡喜,和我一起計劃著人生。
我本以為這種不算過分的人生很容易,也剛剛好。
02
國慶,回唐山休假,最後一天,我接到電話:老爸騎行路上 被一輛白色小汽車逆行撞飛,現正在救護車上...
我來不及反應,驚慌失措趕到醫院 噩夢的一幕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擔架把滴血的老爸從擔架抬到急救室,護士吼著還愣神的我抱住老爸,她給剃光頭髮推進手術室,回過神,胸口跟雙手沾滿老爸的鮮血跟頭髮茬,我幾乎窒息 這是我爸?是昨天還跟我談笑風生的爸嗎?這是夢吧?
兩天的手術搶救,頭骨摘除80%,天塌了,我傻掉了。
十月夜裡寒風徹骨,我體力透支,昏沉沉靠在ICU門口的椅子上,必須時刻豎起耳朵聽醫生的召喚,我似乎墜入地獄,那麼不真實:
凌晨三點,我被啜泣的男聲驚醒,是一大哥在地鋪上,隱忍著流淚,他妻子生死未卜。第一次發現 吞咽口水的聲音在深夜可以這麼震撼,咕咚一聲,敲在耳膜上;
到了白天,突然被大合唱一樣的哀嚎驚到,原來是家屬得知親人咽氣,十幾張嘴同時撕心裂肺,響徹在走廊里,那麼驚悚,都不像人類的聲響。我意識到,真正的悲傷,才沒影視劇里那麼溫吞。
03
老爸渾身插滿管子,醫藥費一天一萬,壓得我喘不過氣,家裡積蓄很快掏空。我打電話向親戚朋友借錢,才發現我常年在外,連張本地銀行卡都沒有。一直泡在醫院,第一次走出去卻是辦卡。
外面陽光刺眼,似乎踏入另一個世界。過馬路時眼淚水龍頭一樣止不住,眼鏡片都被臉上的熱氣模糊了,銀行里一堆人盯著我,看一個大男人坐在前台哭得傻逼一樣,邊抹眼淚邊填表,還要小心淚水別滴到紙上。回醫院,等著打錢,繼續咬牙挺著。
但很快,周圍親朋借了幾遍,我豁出臉皮,該問的不該問的,再也借不出錢了。災難才是考驗感情的試金石...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三個交通事故的傷者,情況類似,肇事司機不管,高昂的醫藥費難以承受,危在旦夕,他們的家屬痛苦選擇了放棄治療。我崩潰了,這是我爸的命啊!難道我也得放棄?!
夜裡,我躺在ICU門口的廁所邊,腦子裡都是欠費面臨停葯的恐懼,我瘋了,顫抖著手用手機打字,在朋友圈賣畫求助(做建築出身 有一點手繪功底)跟輕鬆籌(最後籌得二十二萬元),被當地媒體看到,發了新聞,似乎有了希望,媒體選擇孝子、高學歷的標籤進行宣傳。我愧不敢當,一個道德標杆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但這樣新聞會有效果,接著記者、公益團體、送飯來的好心人等等,每天都有電話來醫院看望鼓勵,我撐了下去。
04
2015年12月 老爸頭腫得斗笠大。顱壓過高,生命垂危,唐山醫院不主張手術,我帶著各種方法搞來的二十多萬,雇了救護車,帶老爸赴北京協和,做第三次手術。
為了省每一分錢,肯德基、地下室、好心人提供的辦公室,我都住過。一個多月沒洗澡,身上發臭,襪子脫下來邦邦硬,我像流浪漢一樣在北京過了恐怕是這輩子都沒法忘記的新年。
回到唐山,2016年3月,老爸顱壓又過低,腦疝。準備第四次手術。
手術室外,我不停祈禱
爸!你要挺過來啊。
我問醫生:我爸能受得了這多次手術嗎?麻醉就不覺得疼了吧?
醫生說:普通人是受不了的,但你爸昏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我哭了。
05
事發至今,整整兩年,照顧父母跟打官司讓我失去了自由,我在最黃金的年紀奔波於醫院跟法院之間,我的人生軌跡完全改變,抱負跟幸福與我無關。
我身上巨大的壓力,讓女友不知所措,我沒法要求一個美好的姑娘陪我承擔苦難,她該有更好的選擇,愛情不該是個火坑,和平分手是我們最親密的關係。我祝福她能得到我這裡不能給的幸福,曾經的海誓山盟都過去了...而那些對我表示欣賞的姑娘,也不會真正走進我的生活,我之於她們,僅限於贊跟嘆。
我耗盡了所有心血,拚命維繫老爸的治療,哪怕一絲希望 只盼望奇蹟。但五次轉院,四次開顱手術,僅僅保住命。
我以醫院為家,忘了睡床是何滋味。睡袋跟摺疊床是陪我度過夜晚的夥伴,醫生護士是我接觸最多的人。我背著老爸的CT,不停往返北京掛專家號,鞋都跑斷了。
久病成醫,我嘗試各種腦外傷治療辦法:
高壓氧艙、比黃金還貴的安宮牛黃丸、
針灸、經顱電刺激、人血蛋白等等...
甚至翻閱國外文獻,求證植物人促醒的最先進技術,
得到的都是絕望。
我逐漸明白,人真渺小。
建築師這個目標,從我的人生清單里划去,獨生子女面對父母重病養老壓力成了分身乏術的弊端;我的導師、設計圈的學長學姐、有信仰的善良人、熱心醫生、借給我錢的老闆、將我的遭遇拍成公益片的導演、有正義感的律師等等...我受到很多善良人的恩惠。
但每個好心人,最終都會回到自己的生活 新聞熱度也是暫時的,媒體總是追逐著下一個熱點 公益關注會轉向新對象,唯一可預見的,這場事故會消耗我跟母親多年也不一定能得到妥善解決。
我快速體驗了風口浪尖到無人問津,現在,都歸為平靜,待我一點點去熬。醫院跟父母佔滿了我生活,其他都不重要,我不再講究,面由心生,形容現在再貼切不過。
05
2015年11月起訴,2017年4月開庭,6月判決下達,中間我經歷了太多難以想像,甚至不便公開的困難。
肇事司機只在事發當天出現一次,當時我表姐趕到手術室很晚 剛巧跟她們乘同一電梯,聽到肇事司機的女兒(也是車主)笑著說:「媽你放心 我剛打聽好了,老頭就算死了賠不了多少錢,最多五十萬,車還有保險呢,聽我的,咱一分錢都別掏,你就說咱們得借錢去~耗死他!」
出了電梯,我姐跟她女兒撕在一起 指責她們沒人性。我當時專心在我爸的安危,沒注意到這場騷動。
肇事司機被五六個同伴圍在中間 若無其事的撥拉著手機,我只說第一印象:四十多歲 倒八字眉 高胖 黃金吊墜的繩子幾乎勒進脖子里。
我要求一起去查出警記錄,怕我爸有情況 臨時決定留下 讓我舅跟去。沒想到,肇事司機的女兒悄悄打電話,叫來一輛路虎車,守在交警隊外。出了門,罵罵咧咧 聲稱找我,為首青年穿著制服,在車上發號施令,沒找到我,就對我舅(六十多歲的老人)一番辱罵後,接上肇事司機,揚長而去。
06
一個月後,我領事故認定書時,恰巧肇事司機也在,辦案的許警官當即調解,只說了一個原則:不許打架。
我問:「大姐 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她眼皮都沒抬,牙縫擠出一句話:「說啥 誰讓你趕上了 認倒霉吧」
警官聽了直搖頭 我忍著憤怒 說:「一個月了 哪怕沒積蓄 一個月的工資總有吧 何況你真沒積蓄?我看不光是錢的問題 這是人品問題」
她臉色變得難看
許警官看不下去了 說:「我是個局外人 但我講幾句 小夥子說的很實在 你把人撞這麼嚴重 一分醫藥費不墊也忒說不過去了 哪怕真沒錢 上班總有工資吧。」肇事司機這才表示 近期會去醫院交點錢。
幾天後,一個自稱肇事司機前夫的黑壯男人出現,提了一個果籃 往醫院交了一千,笑嘻嘻丟下幾句話:「兄弟 別嫌少,以後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她們娘倆都出差 不在唐山 還有你別跟交警說我們沒墊付醫藥費啊!要錢治病,法院判了再說,你放心,不會一分都不賠的。」
從此 肇事司機不再露面 電話不接 只簡訊回復在開會 有事你找我前夫。
幾個月後,她電話里說:「我買房買車,沒錢了,別給我打電話了 咱們啊 法庭上見吧。」
後來通過網友幫助查證得知,事發兩個月內,她女兒名下 多了一套房 一輛車。第三個月,去了泰國,應該是旅遊過新年去了。
兩年的時間 肇事司機沒再露過面 包括開庭那天。
07
如今,老爸依然是植物人,依靠氣管切開呼吸,用注射器把流食打進胃裡才能活著,肌肉萎縮,曾經健壯的人現在骨瘦如柴,四肢畸形得不成人樣。肺炎、靜脈血栓各種併發症反覆威脅著我爸的命,得注意著老爸的變化 離開醫院的治療跟護理條件,可能一口痰都會送命。
老媽患上抑鬱,一夜白頭,以淚洗面到幾乎失明,曾經160斤掉到120斤,看遍了唐山所有的精神科,大把吃藥才勉強控制住。無盡的打擊消磨著我們母子的生命。
08
去年我不顧親戚反對,將房賣掉,孤注一擲。希望能打破這兩年醫院欠費→搞錢→再欠費→再搞錢的惡性循環。斷了後路,以後怎麼辦?我得到一些社會關注,再發起救助捐款或眾籌,可能也會有一筆錢,但這並不對啊,判決已下達 肇事司機是責任人。我不該將她該負的責任,轉嫁到社會好心人替她承擔。
現有法律對耍賴的肇事方,一般只有限制高消費而已,法制只對素質較高的人有效,而不治人渣。肇事司機,我希望你跟女兒也能看見這篇文章。我耗盡兩年青春,我沒逃,你也別躲!良心發現不是多難的事!莫要一次次將我逼上絕路,請拾起作為一個人的基本尊嚴!法院已判決,你還會找什麼借口?我現在急需你履行賠償來保住我爸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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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肇事司機的嘴臉全部發布上來
肇事司機母女!
今天是我最後的底線
等待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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