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敏《奔月》:我們時代的暗疾
寫作如擺渡,渡人,也是渡己。70後女作家魯敏以小說之虛妄構建起一個暗疾叢生的世界,然後全身心地貼近那些哀戚與慈悲,同她筆下的眾生一起經受困惑與考驗。
在最新長篇小說《奔月》中,魯敏將筆端對準了模式化生活下空虛、迷失的本心,以小說之虛妄對抗存在之虛妄。
一輛旅遊大巴翻車墜崖,南京女子小六成為失蹤者,丈夫賀西南在尋找和守候中察覺枕邊人柔順外表下乖張不羈的多重面目。與此同時,小六借這場車禍不告而別,在偏遠小城烏鵲改名換姓開啟新生活……
小說以一場車禍為「傳送門」,割裂出兩個相對獨立的世界,又以人和人性為紐帶建立起兩者間循環往複的內在聯繫。
小六逃離南京,無非是想跳脫出工作、生活中無處不在的範式,尋回自我。可是,從地理位置上看遠離都市的小鎮烏鵲真的就是傳說中的「桃花源」嗎?
殊不知,烏鵲地方雖小,但「五臟俱全」。發生在南京高級寫字樓里的明爭暗奪也在小鎮的「螻蟻」超市裡上演著。是以,洒脫快意轉瞬即逝,小六不可避免地陷入人情捆綁、利益紛爭之中。
覆水難收,逃無可逃!當小六帶著領受一切真實的決心回到南京時,恍然發現與她有關的人和事早就脫離了原先的軌道。不,應該說,是她先脫了軌……
兩年零四天,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這赤裸裸的折騰,是魯敏的大膽實驗:以「逃跑」來「尋找和建立」,以「打破」來「彌合」,以「有所失」來「有所得」。
「她將確切的戲劇性形式賦予渙散、難以言喻的經驗,探測和呈現精神生活的結構、深度和邊界。」(引李敬澤)
《奔月》是一面鏡子,照見現代都市人內心的焦慮和躁動,照見我們這個時代的暗疾。
在魯敏看來,每一個生而為人者,都會在生命中的某些階段,有過對自我存在、自我人設、自我處境的反覆追問,哪怕這種追問是無奈、疲勞也是無解的——這正是我們共同的命運陰影所在。她想寫出這種疲勞與無解感。
小六,只是群像中的一個特寫。其實,小說涉及的每個人物都或多或少存在自我迴避,或者說類逃離的舉動。
小六失蹤期間,已婚女子綠茵以小六閨蜜的身份悉心照料著賀西南(小六丈夫)。兩年不離不棄,賀西南內心的天平逐漸偏向綠茵這邊。可綠茵呢,一方面扮演著「女主人」的角色,另一方面卻嚴禁越界行為。
追問再三,綠茵才將一切道破:原來她是小六與閨蜜們常去的綠茵咖啡館的服務員,因為聽小六聊起過丈夫的體貼,又被賀西南堅持尋找小六的事情感動,所以冒名來到他身邊。
綠茵之所以嚮往在婚姻里忠貞不二、有道德潔癖的賀西南,說到底是為了抵擋自己在婚姻中遭受的慘痛背棄。而一旦真正「得到」賀西南,就意味著她心目中「完美丈夫」人設的崩塌。
同樣的焦灼也發生在房東籍工一家身上。籍工的兒子小哥——曾經羨煞旁人的天才少年,在成年後淪為凡夫俗子。他不得不編織出在國外深造、申請綠卡等一串謊言,瞞過眾人,「逃」居異鄉。
「我現在這樣,真要回家了,他們會恨我的,尤其是我父親,尤其是他生前。」籍工彌留之際,小哥接到小六的電話,儘管有太多的不舍,卻還是無奈地選擇了做「不孝子」。
一個人經歷得越多,會越來越懂得很多事情不是「對錯」的問題。《奔月》不是一桿評判道德高下、孰是孰非的標尺。對於那些暫時「不在場」的「同類人」,魯敏展現出一種推己及人的理解。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既然有一種方式能夠暫忘不快,然後繼續回來有耐心地跟生活較勁,又有何不可呢?
魯敏,七十年代生於江蘇。18歲開始工作,歷經營業員、企宣、記者、秘書、公務員等職。25歲決意寫作,至今已出版作品二十部。短篇小說《伴宴》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長篇小說《六人晚餐》獲2012年度人民文學獎。現為江蘇省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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