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點追蹤】「橋」

相信上了年紀的中國人對南斯拉夫電影《橋》一定不陌生。該劇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1944年，南斯拉夫人民解放軍某部為將敵人一支機械化兵團阻擋在某河的另一岸，派出以「老虎」少校為首包括義大利游擊隊員扎瓦多尼等人在內的一個小分隊前去炸掉河上的一座大橋。儘管這座大橋由德軍山地獵兵一個團嚴防死守，武裝黨衛隊狡猾的反游擊戰專家、旗隊長霍夫曼博士亦施展出種種陰謀詭計，但游擊隊員們在短短一周時間內克服了上述一切困難，在建造這座橋的工程師幫助下，準時炸掉大橋，為大部隊完成任務掃清了障礙。這部電影的主題歌《啊，朋友再見》（Bella Ciao）傳唱一時，在土耳其人和庫爾德人中也是家喻戶曉。

圖1：電影《橋》的海報。

黑格爾說得好：「歷史第一次上演時是正劇，第二次上演時則是鬧劇。」我們今天提起《橋》，並不是為了讚歎南斯拉夫游擊隊員的神勇，也不是為了感慨該劇導演和演員們在南聯邦走向崩潰時反目成仇乃至被困家中餓死的悲劇，而是因為最近一周來，以敘利亞的代爾祖爾為中心、以復興黨政權軍及其網路支持者為演員，上演了該劇的一出蹩腳翻版。

2017年8月25日，敘利亞民主軍代爾祖爾軍事委員會宣布該軍正在籌備代爾祖爾戰役。當時，復興黨政權軍正在拉卡省東南部的邁阿丹（Ma"adan）地區遭到伊斯蘭國軍隊的痛打，損兵折將上千人。因此，民主軍公布的這一計劃，在當時並未遭到任何方面的反對。

但到了8月27日，情況發生了劇烈變化。復興黨政權軍的名將「老虎」蘇海勒·哈桑少將（Suheil Salman al-Hassan）集中其機械化兵團，在俄軍、伊朗軍、政權方空軍每天超過200次空中打擊的支持下，出奇不意地向代爾祖爾城區發動了直接進攻。9月5日，政權軍先鋒部隊即攻入第137旅基地，與在該基地中困守數年的政權方代城守軍會師。隨後，政權軍集中兵力向另一被圍多年的據點空軍基地發動總攻，至9月9日晚將該地解圍。至此，代爾祖爾城在政權方及其支持者眼中已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自然不許民主軍再來染指了。

另一方面，儘管在戰役籌備過程中出現了這樣劇烈的變化，但以代爾祖爾軍事委員會（這支部隊主要以2014年被趕出代爾祖爾的當地自由軍部隊及其後陸續起兵反抗伊斯蘭國的阿拉伯部落民組成，具有較強的地方意識）為首的超過五千名民主軍指戰員已是箭在弦上，不可不發。9月8日，民主軍如期發動了他們自己的代爾祖爾攻勢。9月9日，民主軍正式對外公布了這一消息，而這一天結束時其先鋒部隊已經打到了距離代爾祖爾不到25公里的地方。儘管民主軍已宣布他們在此戰中「除自衛之外不會對政權軍發射一槍一炮」，但滿心希望獨吞代爾祖爾市乃至代爾祖爾省的政權方依舊意不能平，遂發起一系列宣傳戰，試圖從輿論上對民主軍進行打擊。

早在9月6日，政權軍就開始搜集渡船，揚言要渡過幼發拉底河，與民主軍爭奪河東、河北的廣大地區。及至9月12日，就在民主軍於幼發拉底河北岸的代爾祖爾工業城同伊斯蘭國軍隊激烈交戰之時，政權方在網路社交媒體上宣稱其軍隊已經通過浮橋渡過了幼發拉底河。9月13日，又有政權方消息說，其軍隊「在俄國的幫助下」於當日凌晨通過浮橋渡過幼發拉底河，甚至與民主軍發生了交戰。看來，如今復興黨政權的「老虎」少將要一反當年南斯拉夫人民解放軍「老虎」少校之所為，派出軍事工程師去架設一座浮橋，以便像《橋》里的德國將軍一樣讓自己的機械化兵團跨越幼發拉底河，「粉碎民主軍劃江而治的計劃」、「阻止民主軍及其美國贊助人奪取代爾祖爾省北部、東部的油氣資源」（※說這話的人也許忘了，就在一兩個月前，民主軍還將拉卡省南部唾手可得的大量油氣田拱手讓給了這位「老虎」少將！）了。

可惜，有圖未必有真相。不久就有當地群眾在網上指出，政權方所謂的渡河圖片全部都是偽造的。所謂「浮橋架設地」的照片拍攝的竟然是邁亞丁（Mayadin）附近哈布爾河匯入幼發拉底河的景色（而眾所周知作為伊斯蘭國「行在」的邁亞丁附近目前尚無政權方一兵一卒），至於所謂「T-90坦克開過浮橋」的照片也不過是盜用了2016年俄軍軍事演習的照片而已。不久，自知謠言被識破的政權方支持者只得改口稱：「軍事工程師仍在努力架設浮橋，庫爾德人（※指民主軍，儘管代爾祖爾軍委里基本都是阿拉伯人）將成為地緣政治博弈中的最大輸家。」

圖2：網傳政權軍架橋渡河地點和「現場照片」。

圖3：「政權軍渡河地點」被當地網民發現竟然位於伊斯蘭國控制區。

圖4：當地網友闢謠。

圖5：所謂「政權軍渡河地」的實際位置（紅圈處）。

正當政權方支持者忙於自作自演、自娛自樂時，民主軍卻按部就班展開了軍事行動，於9月13日解放了工業城大部和第113防空旅基地，從而控制了政權方控制區對岸的主要據點，進而在9月14日派遣一部分兵力抵達幼發拉底河北岸，與政權方隔河對峙。至此，政權方機械化兵團北上在幼發拉底河北岸或東岸奪取橋頭堡的計劃，就暫時宣告破產了。民主軍完成了《橋》中南斯拉夫人民解放軍式的壯舉，而政權方諸將恐怕就只能像國防軍上校馮·費爾森一樣感嘆「可惜，真是一座好橋」了。

值得一提的是，政權方的這一網路炒作，不但欺騙了廣大網民，甚至連俄國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Maria Vladimirovna Zakharova /Мари?я Влади?мировна Заха?рова）和復興黨政權總統特別顧問夏班（Bouthaina Shaaban）這兩位女士都被欺騙，竟然紛紛在新聞媒體前為其背書稱「政權軍已經渡過幼發拉底河」。夏班女士更大言不慚地指控敘利亞民主軍是「外國非法武裝」、民主聯邦領導的解放區則是「未經戰鬥就奪取的」，更公開宣稱政權軍的「戰略意圖」乃是要同民主軍進行戰鬥以恢復對敘利亞全境的控制。

不過，也存在這樣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兩位女士的發言並非是受了前線軍官的欺騙，而只是一種「預言」。也就是說，政權方雖然現在仍未渡河，但已經決定冒天下之大不韙，放著南岸的伊斯蘭國殘匪不打，而將其主力用於北上對民主軍發動摩擦乃至於全面內戰，換而言之即「內戰第一、反恐第二」。儘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仍不能對其掉以輕心。9月16日凌晨3時，政權方空軍公然對正在工業城附近與伊斯蘭國軍隊作戰的民主軍發動空襲，造成6名民主軍戰士負傷。這是否是一個不祥的信號？本通訊將持續保持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