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搖滾有沒有教父

9月9日汪峰在鳥巢開唱。通稿上這樣寫著：在成為首位在鳥巢開個唱的內地歌手後，時隔三年，汪峰又將成為唯一一個兩度進軍鳥巢的內地歌手。

之所以加上「內地歌手」，是因為第一次完成「兩度進軍鳥巢」的，是五月天。

其實這樣看來，搖滾的號召力在中國音樂市場不容小覷。一個常被稱為「中國搖滾新教父」，一個把「Just Rock it」當作巡演主題，他們按照最初的夢想起點喊出搖滾口號的時候——

——卻少有人回應。

更受期盼的中國搖滾，或者是從八十年代起就孕育著反叛文化的土壤，或者是在新世紀里培養出更多獨立音樂的載體。實現商業成功是搖滾樂的歸宿之一，但不是中國搖滾的終點。

相比之前，一邊三十年如一日堅持著批判精神，一邊不遺餘力挖掘新人樂隊的，還是那個早就被推上「搖滾教父」神壇的崔健。崔健是不喜歡被稱作「教父」甚至「老師」的，不過除了這個江湖名號之外——

——他門下並沒有真正的學生。

大部分人敬重他，是敬重他開創者的地位，敬重他的堅持和努力，但在音樂上，少有同道者。他是最初的啟蒙人，啟蒙的不僅是大陸，就連五月天都在高中時候聽崔健，Beyond初訪北京也要翻唱《一無所有》來拜山頭。

但之後的音樂道路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隨者，很少有人說自己是追隨崔健。

曾經被冠上中國搖滾新教父名號的，除了汪峰，還有謝天笑、左小祖咒。同樣在中國搖滾愛好者中有廣泛影響力的，還有鄭鈞、許巍乃至痛仰、舌頭、李志……但沒有誰能夠影響所有人。

///

2005年京文唱片策划了一張名為《誰是崔健》的專輯，11組樂隊翻唱了崔健的歌，其中反光鏡、夜叉、掛盒、扭機是直到現在還頗具影響力的樂隊。但這些樂隊的風格，都跟崔健沒什麼關係。

每個人都有自己曾經的師承，汪峰喜歡The Door，萬能青年旅店最愛盲瓜，很少有人說自己的音樂風格源自崔健的影響。

崔健說過，「只要天安門上還掛著毛主席像，我們都還是同一代人」。

作為新生代搖滾青年的代表，張守望也會唱天安門和中南海，也會表達對老崔作品的欣賞。但這並非一種傳承，因為他還會坦言，自己在音樂上受到的影響，主要來自西方。

在學習搖滾這門課上，從八十年代到如今，中國搖滾的老師都在西方。信息的獲取門檻越來越低，幾代中國搖滾人上的其實是同一個課堂，越晚來到這個課堂的人，接觸的新鮮事物反而越多。當前輩們好不容易把搖滾的分支大類捋順時，後來人已經開始在更細枝末節的音樂領域的探索。

單純師從第一二代中國搖滾人，沒有辦法在現在的音樂圈立足，一場場革命在悄無聲息進行著。在音樂這件事上，我們確實是同一代人，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儘管崔健在他的年代是超前的，儘管崔健在如今仍然站在概念和技術的前沿，儘管他依然無愧於「搖滾教父」的稱號，但他的影響力，更多在於號召大家來到這個課堂，而不是站在課堂上授課。

///

「搖滾教父」的名號也並不受當事人待見。

崔健如是說：

「搖滾教父」這個名字在我耳朵里已經變成很無聊的東西，蓋棺定論的感覺。不如說我是「搖滾的孫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在努力變化。

汪峰如是說：

教父這個詞本身就有點要退休的意思。教父呢，我們常常理解為佔山為王，終於佔一山頭，趕緊立一個，特別無聊。

崔健一直和主流保持距離，汪峰一直向成為主流努力，但說起「教父」，他們只有厭煩和無奈。

謝天笑自己沒太提過搖滾新教父這回事，左小祖咒給自己創造了「搖滾師」的頭銜來迴避這個話題。「教父」這個燙手山芋，在資歷不夠的時候，就沒有了褒義的味道。

當人們開始尋覓「新教父」的時候，至少說明，「老教父」的影響力不是那麼足夠了。但卻一直尋找不到可以與老教父抗衡一二的人。「搖滾教父」這個稱號，不是隨便能被人撐起來的，最後成了一個虛位。

痛仰樂隊、舌頭樂隊會在崔健推薦下上電視，李志會邀請崔健當自己的跨年嘉賓，但他們現在的音樂，跟崔健的音樂之間看不到傳承的關係。

汪峰收的徒弟，也只是選秀節目中的勝出者，一時的明星，並沒有整正在音樂圈子裡有實際影響力的人。

說到老師和傳承，在一代代搖滾人身上並不多見，只是不斷推陳出新，投射出最新的西方音樂動向，很少說自己受到哪個國內前輩的影響。百花齊放的現在，已經選不出一個統領全局的教父了，誰也不能指點江山。

中國搖滾有沒有教父？

這可能不是個好問題。因為我們一直在創造未來，還沒有那麼多過去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