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賣了十一次血的男人—【許三觀賣血記】

文|碼字工匠

我上高中時,第一次接觸到余華的書,便是《許三觀賣血記》,後來順著這本書接連讀完了《活著》、《兄弟》、《在細雨中呼喊》。

當時讀《許三觀賣血記》,是完全當做一個故事在讀,書中情節帶動著心情,起起落落,還好,結局不算差。前段時間在家裡整理舊書,翻到這本書,拿出來重讀了一遍,這次讀的時候更多的是透過書中故事情節去思考,去體會一些人和事。

看過這本書的人,大都對許三觀的多次賣血經歷唏噓不已,尤其是後來那幾次賣血,看的人心裡沉甸甸,心塞不已。許三觀前前後後賣了十一次血,這十一次賣血換來的錢,讓全家人熬過了一次又一次艱難時刻。

在時代和個人的種種不幸中,我看到了生活的種種幸福。酸甜苦辣是食物的味道,喜怒哀樂是生活的味道。

許三觀第一次賣血,不是因為缺錢,是他在鄉下叔叔家的屋頂上,聽到桂花媽和叔叔在菜地里閑聊,大概意思就是,從一個人的賣血次數就能判斷這個人的身子骨是否結實。

後來在他回城的路上,碰巧遇到去縣城賣血的阿方和根龍,這是許三觀第一次去賣血。賣血前,阿方和根龍教許三觀怎麼喝水,讓血變淡變多;賣血時,許三觀在醫院認識了李血頭;賣血後,阿方和根龍帶他去河邊的飯館吃了一盤炒豬肝,喝二兩黃酒。

賣完血後的許三觀變的闊氣了很多,順利地說服了他後來的老丈人,也就是許玉蘭的爹,沒多久便娶了許玉蘭,本來許玉蘭已經和何小勇好上了。許三觀第一次賣血感覺有一點兒戲的味道,當時他並不缺錢,雖然生活不算富裕。

許三觀第二次賣血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久到他都有三個兒子了:許一樂、許二樂、許三樂。許三觀這次賣血是因為一樂砸破了方鐵匠兒子的頭,沒錢賠,而且那時候大家都知道了一樂不是他親生的,一樂的親爹是何小勇。

許三觀被戴了綠帽子,他不願意掏這個錢,任由方鐵匠搬空了他們的家當。但第二天許三多還是去賣血還上了方鐵匠的錢,用板車拉回了自己那點家當。第一次讀的時候我可能認為許三觀是個慫包,沒骨氣。再次讀它,我看到了一個男人的擔當,自己再憋屈,也還願意為了家庭去賣血。

許三觀第三次賣血是為了報答林芬芳的好,林芬芳是許三觀廠子里的同事,那時候林芬芳摔斷了腿,許三觀去探望她並爬上了她的床。事後許三觀覺得應該為林芬芳做點什麼,他想到了賣血,他把賣血錢的七分之一用在林芬芳身上,剩下的錢花在自己妻兒身上。

愛不是我多有錢,有多麼大的智慧和成就,而是我把一切給你。關鍵時刻,替你擋風遮雨。

許三觀第四次賣血是鬧大饑荒的時候,家裡最後連稀飯都喝不上了,一家人餓的整天躺在床上。許三觀生日那天,全家人躺在床上,餓的不敢動彈。許三觀給全家人,包括他自己,各做了一道「口頭菜」,他講的繪聲繪色,三個兒子在床上不停地咽口水。

第二天許三觀去了醫院,他去賣血了,賣完血帶家人去吃了頓麵條。看到這裡的時候,我想起了《活著》中的有慶,有慶還是個孩子,為學校校長的老婆獻血而死,看的讓人心酸。在經歷了幾個月饑荒後,許三觀去賣血,我當時真擔心他會從此垮掉,沒想到後面那幾次賣血經歷才真正讓人心酸,而揪心。

許三觀第五次賣血是為了一樂,那時候一樂和二樂都下鄉插隊去了,有一次一樂回家後,整個人病懨懨的,有氣無力。其實那時候一樂已經病了,但許三觀和許玉蘭並沒有意識到,他們仍然催著兒子回鄉下。

在臨走的那天,許三觀送一樂出門,半道上又賣血去了,賣完血他把錢塞給一樂,讓他買點吃的補補,許三觀心疼兒子,三個兒子中他最喜歡一樂,雖然一樂不是他親生的。許三觀一開始知道一樂不是他親生兒子時,他憤怒過,掙扎過,但他還是選擇了包容和愛。從他們身上,我更能體會到父母之愛的偉大,父母的愛,比天高,比海深。

許三觀第六次賣血是二樂的生產隊長要來家裡吃飯,但家裡沒有足夠的飯菜招待二樂的生產隊長,也沒有錢去買魚和肉,許玉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為了兒子的前途許玉蘭求丈夫再去賣一次血,許三觀去了。這次賣完血他覺得難受了,頭暈的厲害。

就算是你不是我的兒子,就算再罵你,你餓了還是要給你買面吃。

許三觀後來又賣了五次血,這五次賣血全是為了一樂,一樂病了。二樂把一樂從鄉下背回來的時候,一樂已經病的快要死了,醫生告訴他們要送到上海去治療。這得花一大筆錢,那個年月大家都不寬裕,借也借不了多少錢,只有賣血才能救一樂。

許三觀再次來到醫院,可是這次李血頭不幹了,許三觀不到一個月就賣一次血,李血頭認為會鬧出人命,出了人命他也逃脫不了責任。李血頭給他出了個主意,叫許三觀去別的醫院賣血,反正別的醫院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賣過血,就算出了人命跟他李血頭也沒有半毛錢關係。

許三觀決定一路賣血到上海,那時候他已經讓許玉蘭先帶著一樂去上海治病了,他答應湊齊了錢就過去找他們。許三觀踏上了去上海的賣血之路,一路上許三觀賣了五次血,每次賣血間隔時間只有兩三天。

冬天的河水太涼了,許三觀喝兩碗就喝不下去了,他掏出鹽巴吃兩口,接著喝冰冷的河水,喝夠了去賣血。一路上有熱心的人給他提供熱茶,當他因賣血暈倒在路邊,有人把他背到了旅館,有送小豬給他暖被窩的老人,有順路搭他的來喜兄弟。

許三觀因頻繁賣血在松林的醫院休克暈倒,賣血不成反倒買了醫院的血。這幾次賣血經歷,許三觀有一種不要命也要救兒子的架勢,事實也正是如此,我第一次讀到這部分時,覺得許三觀會死在賣血路上,還好,他熬過來了。

許三觀十一次賣血,挽救了整個家,熬過了饑荒,戰勝了疾病。很久以前讀蔡崇達的《皮囊》,讓我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偉大,那麼許三觀讓我看到了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他的偉大無私。

一盤炒豬肝,二兩黃酒,黃酒溫一溫。

許三觀第一次賣血後,阿方和根龍帶他去吃一盤炒豬肝,喝二兩黃酒,自此之後許三觀學會了這句話「一盤炒豬肝,二兩黃酒,黃酒溫一溫」,後來他又把這句話教給了來喜兄弟。

十一年後,某天,許三觀突然特別想吃一盤炒豬肝,喝二兩黃酒,他決定再去賣一次血,他已經很多年沒賣過血了。其實這時候家裡已經過的很不錯了,他只是懷念以前每次賣完血後去吃炒豬肝,喝黃酒的感覺。

這次賣血不為別人,是為自己,為了吃豬肝喝黃酒才賣血。到醫院人家卻不讓他賣了,因為許三觀老啦,六十多歲的人啦,門牙都快沒啦,死血太多,沒人要啦,醫院新來的血頭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回到家的許三觀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委屈,竟然沒人願意要他的血了,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廢物,再不能為這個家做什麼了。看到這裡忍不住鼻子酸了,雖然這時候的許三觀和許玉蘭,以及他們的兒子都過得還不錯,卻莫名的心疼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事情都是被逼出來的,人只有被逼上絕路了,才會有辦法,沒上絕路以前,不是沒想到辦法,就是想到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做。

生活中的各種事情帶來的味道總是相伴而至,有時這個味道重點,有時那個味道重點,這樣才真實。質樸之人,秉持真性情之人,不是一定什麼都看得開,不是一定什麼都做得對,不是一定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但是生活在他們眼裡,就像他們的性情一樣真,他們的生活中有所守護,有所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的生活即使無奈,但總是有一種可以用來面對無奈的幽默,生活的種種不幸中總會瀰漫人性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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