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閱讀之外的價值空間

在兒子暑期學校附近，我意外發現了一個「公共空間群」，暫時這麼稱呼它，其實我沒想好怎麼定義這片坐落在居民區中間的一系列公共場所，包含：一間圖書館、一家藝術中心、一個泳池、一座公園、一家小型動物園和博物館、一家劇院、一間兒童圖書館和一家兒童劇院。這幾個功能細分但又彼此聯繫的機構共同組成了該地區核心文化的活動中心，令我這個初來咋到的遊客興奮不已，很想花上幾天時間「泡」在這裡，絕對可以滿足我深入了解當地居民生活的需求，這裡唯獨沒有餐廳、酒吧甚至咖啡館，這些相對熱鬧的消費場所集中在幾條街區外。我想因為地處居民區，精神層面的追求和相對安靜的生活環境是當地居民首要考慮的。

位於十字路口草坪內的色彩鮮艷的藝術雕塑最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Palo Alto Art Center 和 Library 位於道路的右邊。 整個藝術中心主要由兩間 Gallery 和無數間 Studio 組成，另外還有辦公室和禮品店。Gallery 的展覽基本是攝影或者繪畫等藝術作品，但機構根據每次展覽開展的各種互動活動和遊戲非常有意思，比如觀察一個自己最感興趣的作品，然後擺姿勢讓其他人猜是哪個作品，或者仔細觀察一個作品，讓別人提出二十個問題最終猜出你想的是哪個作品，還比如選擇一個作品近距離仔細觀察作品但不能接觸作品，試著用五感來形容這個作品……等等。這些印在卡片上的小試驗性遊戲作為有效的手段，無疑是試圖幫助觀者更加認真細緻的觀展並深入思考，跟走馬觀花的看展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而且對訓練初學者怎樣正確看展覽、或培養從藝者良好的思維習慣都有益處。

Art Center 最吸引我的是工作室的各種課程，既有針對成人的，也有為兒童開設的。素描、色彩、 陶瓷、攝影和版畫，這些不斷豐富中的定期舉辦的藝術課程為附近的藝術愛好者提供學習機會，三五成群，交流學習，分享經驗，這樣的氛圍很棒，除定期課程也舉辦插班課，方便類似我這樣非居民也能利用平台服務，每節課單獨付費結算，靈活簡單便捷。

Art Center 的旁邊是 Rinconada Library。走進圖書館大門，左邊是一個宣傳綠色環保的裝置，介紹節能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中的小竅門、好方法，全灣區最富有的城鎮小區，把提倡節能環保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越是富有的人越懂得節約資源。圖書館空間不大，但建築很漂亮，外圍牆全部是大落地窗，被植物和磚砌圖案掩映具有一定的隱蔽性，為閱讀者提供了更專註、安靜的空間。圍繞建築一周的閱讀區常常是座無虛席，感覺附近居民，除了在 Art Center 畫畫就是到圖書館看書。這個圖書館裡也有幼兒區和青少年區，和其他公共圖書館一樣，這裡的青少年活動區域也是與其他空間區隔開的獨立專區，應該是考慮到這一年齡段群體的需求，才有這樣的設計。

前台旁邊的布告欄我注意到，圖書館既賣圖書也買圖書，布告欄里會通知買賣圖書的時間、折扣促銷的時間，一所社區的圖書館有賴於當地居民的共同維護，這裡的圖書有可能曾經是鄰居家的藏書，我當時剛好翻到一本友情饋贈給圖書館的藏書，這種愛書敬書的感覺真好，難怪整個圖書館都洋溢著不一樣的氣氛。在紙質書日益減少甚至有可能消亡的今天，這樣美好的存在實在令人感動。

沿指示牌來到街道對面的公共泳池，炎炎夏日的午後，這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我看到有些中年女人她們並不游泳，只是穿著泳裝、戴上墨鏡、支起陽傘，感受午後暖暖的陽光，池中更多的是嬉戲玩耍的孩子們，暑假時間正是小朋友們玩水的好時機。只有周末一家人才有足夠時間驅車趕往海灘，平時就在泳池邊放鬆一下是不錯的選擇。公共泳池旁邊是 Rinconada Park，在美國公園舉不勝舉，大到世界聞名的國家公園，小到社區的一片綠地，只要有這麼一塊地方，有草坪、植物、樹蔭、滑梯鞦韆，在地圖上那就是個公園，我們住的幾個地方，前前後後的都有公園。Rinconada Park 算是規模不小的一個社區公園了，經常看到有人乾脆就在樹蔭下午睡、聚餐，小朋友們在放風箏、踢球，玩兒遊樂設施，這一路走過，我都被他們的歡樂自在所感染。此後這裡成了我兒子每天放學後必來的地方，我也很喜歡這裡，除了能讓兒子和自己鍛煉一下身體，也時常被歡樂氣氛縈繞，讓人心情愉悅。

玩累了或者天氣不佳，緊鄰公園就是一間小型動物園和博物館，與公園只有一座停車場之隔，每到寒暑假期這裡還有科技類的夏令營。兒子的學校剛剛組織他們去了一座比較大型的動物園，我們沒去過這裡，但每天都有不少家庭進出這裡，看來是小朋友們經常光顧的地方。

再繼續往前是一家劇院，之前我們在 Mountain View 住的時候，附近也是有一家劇院，這種機構在北京的居民區已經不常見到，但在這裡卻很平常，而且不是虛設或荒廢，是居民生活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每到 周末會有很多居民買票看劇。劇場旁邊有幾間排練廳和興趣室，真值暑期，也有不少家庭會選擇把孩子送進戲劇類夏令營，排練廳傳出了悅耳的童聲，暑期生活真是豐富多彩。從劇院穿過來的小衚衕里，看到一扇木門上寫著「secret Garden, open gate 5:45pm 」，我對這扇門後面的空間充滿好奇，於是繞到前院打算一探究竟。

原來前面是一間兒童圖書館。離 Rinconada Library 不遠且 R L 里設有兒童專區，仍然開辦了一間專門的兒童圖書館，美國對兒童閱讀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這間兒童圖書館面積不算小，藏書也有一定規模，想要找到一本書，必須依靠灣區通用的圖書館信息查詢系統。此外設有中文書書架、西語書架及世界語書架，其他圖書館也基本是這樣的設置。圖書館正門廳上裝飾了一條龍，所有小朋友都把自己的名字掛在龍的身上，還有樂高作品的展示區，每月的第三個周五是樂高俱樂部時間，任何年齡的小朋友下午三點半都可以免費參加。結束後你的作品就會出現在展示櫥櫃里三個星期。兒子對這個活動非常感興趣，下周五放學我們就過來參加。

我在兒童圖書館裡閑逛了一個多小時，除了在裡面看書的，也一直都有家長帶小朋友來還書、借書，可惜只有給當地居民能辦圖書證，否則我們也辦一個，把喜歡的書借回去看，兒子看上了好幾本書，以後每天我們也會來這兒報到。看到那麼多小朋友在這裡認真讀書，感受到當地人深諳從小培養閱讀習慣有多重要，良好的閱讀習慣對孩子成長和獨立思考能力都起到了積極作用，兒子不算特別喜歡看書，但也還算是對閱讀有需求，如果我們能有這種兒童圖書館，有那些有趣、有粘性的活動吸引著孩子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小朋友養成愛讀書的好習慣。

社區規劃考慮很周到，國外很多家庭都不止一個孩子，所以圖書館內還有一片區域專門給小寶寶玩兒，有玩具和木偶劇的小舞台，照顧不同年齡層的小盆友。我發現美國人很重視戲劇表演，曾經看到過一篇文章說為什麼美劇編劇那麼強，是因為他們從小就會受到講故事、演故事、寫故事這樣的訓練培養，每天試著把一天發生的趣事或經歷的事情複述一遍或總結一下，日積月累對於提高描述、總結事物的能力絕對是有益的，感覺比硬性布置寫作文、記周記這樣的作業有效。教育不易，但處處融入生活、慢慢變成習慣，便也不再是什麼奢侈的難事了。

推開圖書館的後門，原來後院有個秘密通道，通向哪裡呢？我順著光走出去，又來到一個更大更開闊的花園，我認出來了，原來這裡就是那個晚上 5:45 開門的秘密花園。突然天空中飛出了好多泡泡，是從秘密花園的城堡里飄出來的，真是很神奇。城堡又是哪裡呢？原來秘密花園連接著一間兒童劇院，我聽到有鋼琴聲、合唱聲、樂器聲從屋子裡飄出來，再看看舞台前面擺放的各種道具、舞台上懸掛的彩色燈泡和那一排排座椅，我猜這幾天一定會上演兒童劇，「秘密花園」的感覺真的棒極了！

這一路從 Art Center 到隱藏在秘密花園裡的兒童劇院，處處都是歡樂和驚喜，做為成年人我都想一直待在這裡，更何況那些小朋友們？看到那些貼在布告欄里的手繪通知、宣傳綠色生活的海報，這裡的人們似乎還在用很傳統但有效的方式，傳遞生活中精彩的信息，這樣的社區生活處處透著美好的生活氣息。 Jane Jacobs ，《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的作者，曾表達過社區建設與參與對於塑造美好城市環境起至關重要的作用，Palo Alto 在灣區是最富裕的區，創新及科技產業超級發達，最著名的那幾家高科技企業總部都建在這一區，這裡的人們會選擇在不忙碌的時間，學習藝術技能、讀書、開辦各種暑假夏令營、為孩子們組織戲劇表演，這種很親切、充滿愛的社區文化和生活方式並沒有因為科技高速發展而被忽略和影響，他們的生活有品質，社區鮮活有愛，與科技創新共同發展。

以社區公共圖書館為中心，向周邊擴展的社區生活方式在灣區各個地方普遍存在，那些好用的、夠用的、美好的存在不應該消失，就像圖書館裡那些充滿人情味兒的手繪海報一樣，它們連接著社區人的生活，只要你留心閱讀，總有美好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