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
01
我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看《深夜食堂》，尤其是一個人在家點外賣的時候，故事裡那股子溫情好像能隔著屏幕滲入到平時冷清的生活中來，或許這也是這部劇如此受歡迎的原因吧。
長期在都市生活的青年們需要找一個情緒發泄口，如果不是平時熱絡的聚會趕跑了一些寂寞，他們的壓抑將憋屈得更徹底。
好在還有偶爾的治癒系雞湯來補補，廚師顛顛勺，引出了一段人生故事。他們在電視里哭得撕心裂肺，你在屏幕前感動得眼眶含淚。
那一刻的我在想：要是生活中也有小林薰這樣的大叔就好了；親人和朋友不在的時候，如果有他就好了。
他成了我在童年時期渴望擁有的多啦A夢的化身，小時候，我常常在無人陪伴的時候幻想出現一個多啦A夢給我勇氣、陪我完成大冒險、為我趕走孤單和怯懦。
歲月兜兜轉轉，成年了的小孩總是裝著堅強和無懼，只是在回到沒有炒菜聲、沒有炊煙起的家時，還是會有種止不住的心酸。
有人說，這是沒有習慣孤獨。
也是。我所認識的人里，真正享受孤獨的少之又少，只是如果不這樣安撫自己，怎麼能在千百個夜深人靜、冷冷清清的家裡，給自己一點溫暖呢？
02
小時候我家住在巷子里，一到飯點總是伴著我媽的呼聲回家。飯點前從東家跑到西家，香味一路鑽進鼻子里，他家做的辣椒炒肉，他家做的糖醋排骨，有的人家已經吃起了晚飯，有些人家才剛剛開始淘米洗菜。
我滿頭大汗地跑回家，一桌好菜已經備齊了，老爸把筷子一擺：開飯！充滿煙火氣和人情味，那才是吃飯吧。
大城市裡，早就找不到幾條弄堂小巷了，高檔住宅區里被銅牆鐵壁隔斷，出門倒個垃圾，抬頭對上了眼，才知道隔壁住的是誰；有時候朋友來家裡，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準備晚飯，好不容易能感受一下久違的溫暖，卻又會在人群散後，邊洗碗邊寂寞得掉眼淚。
每一次的節假日，商場里的熱門店都大排長龍，沒有興趣去湊熱鬧，也知道家裡不會有人做好了飯等自己，點幾個外賣就打發了。
爸媽經常會打來電話慰問，諸如：今天端午節，晚飯吃的什麼呀？寄來的粽子蒸熟了嗎？
我邊含含糊糊的應聲，邊往口裡塞老乾媽拌飯，至於那幾個好吃的粽子，早就在某個餓到變形的深夜填補我的小肚空空去了。
掛了電話，口中的老乾媽卻越吃越苦，吃到後面，如鯁在喉。會跟你說要「好好吃飯」的人，一定是最愛惜你的人。但你明明已經「知道啦」，卻並不愛惜自己。
03
以前的我總覺得，媽媽們的那句「好好吃飯」很嘮叨。
我媽的嘮叨到底有多少呢，我想她對我噴過的口水大概和湘江水一樣多吧。翻來覆去的還不是那些話，嫌我一日三餐不夠準時，嫌我挑食吃東西營養不均衡，今天嫌棄我吃冰激凌太多了，明天嫌棄我下館子太多了。
這麼一想，好像離家在外逃離嘮叨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起碼我們在大城市吃著飯，不會有一個人瘋狂的往碗里塞青菜，尤其當我們還是個肉食主義者。
我們可以隨心所欲，想吃什麼吃什麼，八大菜系排排坐，中西合併胃裡藏。別說一天三餐了，一天五餐都能做到。
更值得高興的是，當我們要減肥的時候，不會有人送來熱量高的水果，也不會在營養餐里壘上一大堆雞肉魚肉。或許我們覺得吃得比以前美味多了，可事實是，少了父母的督促，我們吃得確實沒有以前健康了。
不知道是長期以來下的館子真的油水不好，還是長期未按時投食的胃發起了反抗，總之，臉色看起來有點蠟黃，一點都不像在家裡時那麼白裡透紅了。
胃的脾氣也越來越大，一旦沒有吃對東西，無論是吃太少還是太辣，都會鬧得人臉色鐵青，直掉眼淚。
多次交涉無果之後，我終於意識到，在我隨心隨欲胡吃海喝的過程中，我的胃終於向我投來了第一顆炮彈，嚴重程度以至於後來的很多年到我都得小心翼翼活在它的陰影之中。
我不知道我媽做飯的本領是怎麼練成的，可能在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已經會了，也可能是有了爸爸和我之後，才為了愛去練就的這一身本領，反正不管怎樣，她最終都是喂好了自己和所愛的人。
在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對待自己。
04
對無數和我一樣獨自在外打拚的年輕人來說，廚房基本就是擺設。但在經歷了多次吃飯的曲折後，我開始貪戀起在家吃飯的簡單幸福。
前幾天，突然想自己研究一下菠蘿炒飯的做法，買菜切菜，好大一項工程，炒飯的時候油星濺到胳膊上，疼得我嗷嗷叫。但秉承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我還是做完了這頓一言難盡的晚餐。
過程一言難盡，味道也一言難盡。菠蘿和飯區分得很明顯，這道菜算不上菠蘿炒飯，菠蘿拌飯可能更貼切。
雖然飯不怎麼樣，我吃得倒是挺開心，看著桌上黃澄澄的飯，滿心的成就感。
我想，當母親還是女孩的時候，做飯應該也不好吃，可能常常要向外婆求助，一來二去後，她也成了無所不能的母親。
發現做飯的樂趣後，我偶爾也會在工作閑余倒騰點食物犒勞自己。菜品往往不成功，但我卻很起勁，明明一個訂單就能解決的問題，用兩三個小時來處理，在這其中，我好像知道了什麼叫做：用食物來對自己負責。
05
同樣長進的還有對「均衡營養」的理解。
以前我挺排斥吃飯的時候點湯和青菜，但慢慢地我也開始關注食物搭配了，也會在吃到油膩的食物時找點青菜解解膩，也會在查菜譜的時候多留心那些湯和粥。
有功夫的時候，也會去菜市場挑菜，「一日三餐，多吃蔬菜」成了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剛開始還挺不習慣，後來卻很享受這種打理生活的感覺。每天都活得神采奕奕的，不再報期望在今晚和誰約飯，也不再迫切希望從大人的世界裡挖到一些多餘的關懷。光是管好自己就挺不容易了，哪裡還能總把關愛灑給別人呢。
在格子鋪的燈一間間熄滅後，去市場里挑幾樣菜，慢慢拎回家，心裡期待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
把食物弄乾凈，把餐墊鋪好，把餐盤筷子擺好，我也終於能在一個人的小單間里，心滿意足地對自己說上一句：開飯！
現在的我，終於懂得好好善待自己了。
06
大人們沒有騙我們：一個人在外面，更要好好吃飯。
不能因為一個人在大城市，找不到親人朋友就總用外賣敷衍了事，外賣救急不救你；不能因為一個人住不會做飯不願下廚，就老乾媽速食麵不離手，吃多了真的會吐；更不能因為一個人在外面，沒有了爸媽干涉就胡吃海塞，你的胃正摩拳擦掌隨時準備造反。
一個人在外面，很難找到有人真心實意愛惜你，小林薰大叔也不會在轉角的小食堂里等著你。
身體是自己的，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愛惜自己。更何況，這世上永遠有兩個人不厭其煩地叮囑你吃好一日三餐，他們比你更愛惜你的身體。
好好吃飯，從來都不是句廢話。
作者 楊佳靜｜圖片 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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